天色阴暗,密林里枯树枝桠如鬼爪,浑身暗红的无皮妖低伏在树上,接二连三地向林中空地上的两人飞身扑去。

    寒鸦惊飞,被天火灼烧的妖魔掉落在地,痛苦地扭动身躯,秦语阑横过弯刀,与宋谷风相背而立,手起刀落,割断最后一只妖魔的头颅。

    她看了看手腕上的字,七百六十三,不太满意地说道:“还是有点少,如果能像你那样将天火融入符箓远程攻击就好了。”

    “已经很多了。”宋谷风道,“你不用每隔七日回一次城,真正天火的威力也远胜于附灵,这样的数量已经遥遥领先许多人,不必灰心。”

    秦语阑惊讶地转过头,“真是稀奇,你在安慰我吗?”

    宋谷风别过头,硬邦邦地否认,“你不要多想。”

    秦语阑从善如流,放过此事,转而叹道:“不知道徐晋州他们现在已经猎得多少只了,好久没有音讯传来,不知他们几人能不能打得过妖魔。”

    “怎么,想他们了?你可以和他们组队。”

    “这话怎么这么酸呢?”秦语阑笑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不是一向什么都不关心吗,怎么这段时日这么别扭。”

    她笑着笑着,忽然有了一个惊悚的猜想,“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宋谷风被她口无遮拦的话吓了一大跳,心如擂鼓,头皮发麻地说道:“……满口胡言。”

    秦语阑自然也是玩笑话,她也不在意他怎么回答,看了看天色,道:“太阳已经下山,要不要找个地方歇一歇,半夜再出来找妖魔?”

    “去哪里?”

    “我好像看到前面有炊烟。”秦语阑道。她就是看到炊烟才想着歇一歇。

    妖魔之乱已经一年有余,城外多数人都已经搬入城内,靠着高耸的城墙和完备的防御躲避祸乱,然而仍然有许多百姓不愿离开故土和田地,想尽办法留下来,他们多数已经被妖魔所害,只不过仍然还有一少部分在苦苦坚持着。

    遇到这样的人家,秦语阑一般都会留个几天,把附近的妖魔杀光再离开。

    循着炊烟的方向,远远地看到客栈的红灯笼,没想到在这荒山之中还真有一家野店,秦语阑觉得稀奇,待走入客栈里,柜台上幽幽点燃着一盏油灯,一张和气生财的胖脸映在油灯后,似乎有几分恐怖,又有些滑稽。

    他看见有客前来,起了精神,“客人是要住店?一晚一两银子,不包晚饭。”

    “晚饭多少?”秦语阑顺嘴问了一句。

    “也是一两银子。”胖老板回答。

    “你们这是要打劫啊!”秦语阑讶道。

    “呵呵,客官说笑了,如果嫌贵,可以另寻别家,我们也没有强迫你住店吃饭不是?”

    原来是仗着方圆十里只此一家的底气,不过店开在这里,会有什么人来住呢?

    “你们平时的生意怎么样?”秦语阑打量四下,看着黑洞洞的楼梯,心中警惕,这里不会暗中藏着妖魔吧。

    “还好还好,总是会有如客官这样的仙尊前来除妖魔。”胖老板问道,“二位可要一份晚餐?”

    “要一份吧。”秦语阑见旁边的人没有反对,便在大堂里落了座,她看着黑漆漆的二楼,手指有意无意搭在刀柄上。

    “咔哒。”

    一声轻微的声响,似乎是从二楼传来。

    秦语阑顿时抽出了刀,戒备地扫视着楼上的黑暗。余光里瞥见气定神闲的宋谷风,忍不住说他,“你怎么这么淡定,有妖魔来了!”

    宋谷风把玩着茶杯,“不是妖魔。”

    秦语阑蹙眉不解,就见一个高大的人影走入油灯昏暗的光线里,白衣青带,腰悬佩剑,竟然是与他们在栖梧岭分别的唐向丰。

    “唐道友?”秦语阑惊讶道。

    “咦?你们也在这里?”他亦是面露惊讶,却转念一想,都是拥有天火之人,当是与他一样四处除妖魔在此处偶遇。

    正寒暄之间,门外又有一行人前来,他们行迹匆忙,像是在躲避什么。

    “大哥,那追着我们的东西不见了。”

    秦语阑竖起耳朵听,他们似乎是遇到了妖魔。

    为首之人转头看了看后方,又看了看店内,最终跨步进门。

    “客官住店?一晚一两银子。”老板在柜台后眯起眼睛笑道。

    “这么贵?”为首之人粗声粗气道。

    他们走入油灯的微光中,秦语阑惊讶地发现这三人她认识——这不正是在平乱大会第一场作弊的三个短打兄弟吗?他们的易容面皮还给她带来了大麻烦,不过他们并不认识她。

    记得他们好像是叫于黄、于棕、于褐。

    “嫌贵的话,可以另寻别处。”老板还是那句话,不住就走人,知道这荒山野岭就自己一家,底气足足的。

    秦语阑倒是很好奇这个老板是怎样在妖魔横行的荒山里开店的,难不成他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宋谷风像是知道她的疑惑,轻轻指了指房屋的布局,“这是一个困阵,锁住屋内生人的气息不泄露,外面的妖魔闻不到客栈里的气味。”

    原来如此,秦语阑恍然大悟,怪不得老板能在这里开店这么久。

    于黄三兄弟站在门边,室外已经没有一丝光亮,呼呼冷风吹过来,让他们打了个激灵,浑身起鸡皮疙瘩。

    “大哥,要不……”脸上有胎记的于棕期艾道。

    于黄见如此情形,也知道没办法出门走夜路了,“老板,住店,来三份晚饭!”

    老板笑眯眯地回答,“好勒客官,晚饭另算,一两银子一份。”

    “你怎么不去抢!”于棕被这价格吓得大惊失色。

    终于,有人说出她想说的话了!秦语阑暗中点头。

    “客官如果嫌贵可以不要。”老板还是那个态度。

    “那就不要!”于黄一掌拍在桌面上,“茶水总有吧!”

    “有的,只是不点餐的话,茶水也是要收费的呢,三人共一两。”老板还是那副笑脸,说出来的话还是那么欠揍。

    “你!”于黄想拍案而起,被于褐拉住。

    “那就麻烦老板了。”

    毕竟饭可以少吃一顿,水却不能不喝。

    后厨的帘子掀开,一道窈窕的身影出现,为众人端来饭菜,倒好茶水。

    这家老板娘还挺漂亮。

    秦语阑这样想着,劝唐向丰也一同用餐,他看起来没什么食欲,却也动了动筷子。

    三兄弟那桌低声讨论着什么,在空旷的大堂内却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唉,大哥,你说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一出城就要东躲西藏提心吊胆,如果不是第二场搁置,让我们这些第一场通过的人都可以去附灵天火,恐怕现在我们就在城里要饭了!”于黄气恨地说道。

    “城里的客栈现在贵得上天,什么东西都缺,米饭馒头都涨了不少,活计少抢也抢不到,倒不如出来避一避。”于褐也附和,“就我们这水平也没法去争名次,但杀几个妖魔最后领些奖赏也是不错的。”

    于棕情绪低落,“可惜家里已经没有人,村子早就被毁了,不然我们几人回村耕种也能饱腹。只可恨当年那场妖魔之灾!”

    “不过听说各大宗门许多尊者也出动除妖魔了,大概很快就可以恢复原本那样。”

    不止大宗门,小宗门与许多修仙世家也出动了离魂尊者,不过目前威名正盛的还是那几个。

    不知想到了什么,于黄冷哼一声,“只盼没有村子到了曲心葇手上,不然可就惨了!”

    乍然听到这句话,秦语阑心道不好,果然唐向丰瞬间变了脸色,筷子“啪”地一拍,快步走到三兄弟那桌,沉着脸说道:“道友此言何意?师尊斩妖除魔不计回报,却还有人无故中伤,实在让人心寒!”

    “向师尊道歉!”

    “师尊?你是曲心葇的徒弟?”于黄抬起头看他,察觉到来人修为远高于自己,按住激动的于棕,“我们只是实话实说。”

    唐向丰冷哼,“一派胡言!”

    于黄见来人并没有善罢甘休,却也不愿低头道歉,不得不耐心解释,“我知道友维护师门心切,可二十年前发生在山丘村的灭村之事便有你师尊的手笔。”

    唐向丰神色愈冷,手已搭上剑柄,“哦?我竟不知妖魔之祸竟然被安在我师尊头上,如果不是师尊及时赶来,村里恐怕无人生还。”

    “本来就是无人生还,难道还有谁活下来不成?”于棕起身怒道。

    于黄按住他的肩,直视唐向丰,“山丘村之事,既是天灾,也是人祸,倒并不是说曲心葇放出的妖魔,而是在她灭杀妖魔时……恐有无辜者被波及。”

    唐向丰的剑出鞘半寸,冷声反驳,“还在强词夺理,我当时就在山丘村,发生什么恐怕比你们清楚!”

    “你们一而再地污蔑师尊,如果不愿道歉,就别想走出这里!”

    “你是山丘村的人?”于黄惊愕喊道,他急切地问,“你当时都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师尊烧死了所有妖魔,救下了我。”唐向丰陷入回忆。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流窜而来的、没有皮的妖魔,让村子一夜之间沦为鬼蜮,父母把他藏进地窖,用身躯堵住入口的木板,血和惨叫一起浸了下来。

    他拼命地哭,拼命地推上方木板,可是除了沾上一手温热的血什么用也没有。

    外面的叫声喊声那么吵、那么乱,他什么也听不清,直到手掌变得滚烫,木板被紫红的火焰烧穿,他踉踉跄跄地爬出来,父母已经不在了,火焰中许多烧焦的、没有皮肤的妖魔,他师尊一身白衣,目光如清冷的月光,挥剑向前,紫炎包裹住最后几只逃窜的妖魔。

    唐向丰的眼神如电光一般森冷,“所以你们根本是在编造谎言。”

    “不可能!”于黄激动地喊道,“那这又是怎么回事!都说曲心葇是救民于水火的英雄,阻止了一场妖魔祸乱,可我们回到山丘村,在烂泥里找到了我们娘的半只手掌!那是被她的紫炎剑砍断的!”

    于黄额头暴起青筋,“我绝对不会认错!我娘小指骨头被压坏过,被砍断的地方还有紫炎烧伤的痕迹,但是那只手掌没有半分魔气,说明她从未变成妖魔,是直接被杀死的!是好端端被紫炎剑杀死的!”

    “你胡说!师尊杀的全是妖魔!”

    秦语阑观望着对峙的两方,悄悄戳了戳宋谷风,“大佬,你觉得哪边说的是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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