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行川做了个梦,还是那座山那条路,山间弥漫着大雾。他的弟弟就站在公路中间,笑着对他说:

    “哥,对不起。”

    话音刚落,山上的泥石轰然倒塌瞬间把公路埋没。抬头看,茫茫大雾中模糊可见山上站着一道白色身影,她的一头长发随风飘扬。

    画面一转,是一张清晰的脸,勾唇问他:

    “我好看吗?”

    睡醒已经是中午了,侧头看,房间的另一侧床位是空的。赵钱孙已经起床了。

    易行川在楼下找到了赵钱孙,他正在喝茶。

    “你今天下午就先回去吧。我在这多呆些时间。”

    这几年,赵钱孙的年假都用来陪易行川来拜祭他弟弟易风清了。赵钱孙真心觉得自己这个发小挺惨的,早早没了爹妈,家里也没什么亲戚。一个人好不容易把弟弟带大,弟弟也争气,考上了好大学。眼看就要大学毕业了,结果一转眼人就这么死了。自此就剩下易行川孤家寡人一人,再也无牵无挂。

    哦,也不对。其实准确来说易行川还是有亲人的,算半个沾点关系的亲人。易风清在大学时谈了个女朋友,感情一直不错,大学刚毕业后他就和女朋友求了婚。来这海岛也想是说和女朋友一起毕业旅游,旅游结束回去就领证。

    那时候易行川远在国外,给弟弟打了钱送上了祝福。还让他别亏待别人姑娘,买个大点的戒指。

    结果,两个人出门旅游,死了一个,失踪了一个。

    车祸现场只有一具尸体,任凭警察怎么查,现场痕迹车上都表明当时车里只有易风清一个人。在汽车残骸中,警察还找了到一枚钻戒。

    这臭小子,从小就懂事,知道哥哥不容易,一向省吃俭用,可给女朋友买这钻戒这件事是真的舍得花钱,钻戒真不小。

    那枚钻戒,赵钱孙不知道易行川怎么处理的。

    只是看着他一年比一年颓废。

    “嗯,我今天是该回去了。公司明天还有事呢。那你要不要再换家民宿,这民宿服务一般。”

    昨天刚到这民宿,赵钱孙就觉得服务很一般。来一天了,老板的影子都没见到,整个民宿就一个打扫的阿姨。连信息登记都不会做,如果不是装修环境都还不错,赵钱孙差点以为自己进了什么黑店。

    易行川:“没事,这挺好的。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赵钱孙:“等一会吧,这家民宿老板今天终于见到人了。托我顺路带人一程,说要去市里买个手机。”

    ……

    本以为任可回家换个衣服就能走,可现在一个小时过去了,吴昊不敢催也不敢问。

    昨晚和警察来时,任可家里还整整齐齐,可现在……

    任可日日供,天天看的香案被人掀翻在地,香案上的香炉,燃烧到尽头的蜡烛都散落在一旁。原本香案所放置的位置的墙面地面都被人砸开,一地狼藉。

    这一切都是昨天夜里干的,那就说明那个人要嘛是躲了起来,要嘛就是去而复返。吴昊心里庆幸,昨晚让任可住在了民宿。

    可任可不这么想,她应该回来的,昨晚不应该走的。被泥石流埋的两个人,还有昨天晚上那个用黑布裹满全身的黑色身影。应该都是冲着什么东西来的。

    这是来软的不成,还死了人,索性就来硬的。

    任可把地上的香灰一把把抓起,放到香炉中拍实。然后将供奉的神明画像,然后从不远处的小矮柜里抽出三支香,点燃,双手持灰对着画像鞠了三躬。

    不管那人从她家拿了什么,偷了东西就得把东西还回来。至于小偷嘛,哪只手拿的东西,那就得把那只手留下来。

    ……

    赵钱孙看到吴昊身后的姑娘时,眼睛一亮。

    冰山冷美人啊。

    吴昊的车前几天刚送去修了,不然他也不会托赵钱孙带任可一程。

    “要不明天再去买手机吧,我刚好要去取车。”

    “不用了,我急着要手机。家里你帮我收拾下了。我今晚就先不回来了。”

    从家里出来,任可脸上就没了笑意。一张脸冷如冰霜。

    “可以走了吗?”

    赵钱孙站在原地,反应了一会才回过神来。

    是在问他呢。

    “可以,当然可以。”

    易行川刚出去了,单身多年的赵钱孙自然不能放过在美人面前献殷勤的机会。至于朋友,那在美人面前,朋友自然是不重要的。

    ……

    赵钱孙开的是一辆suv,空间大,舒适性不错。

    任可上了车之后和他说了句谢谢,麻烦了就没有再说话了。赵钱孙主动出击自我介绍。

    “你好,叫我赵钱孙就行。爷爷姓赵,奶奶姓钱,我是他们的孙子,所以外号赵钱孙。”

    这名字有意思,副驾驶的人掀开眼皮表情有了变化。

    赵钱孙受到了鼓舞一样,说话更起劲了。

    从迷日村到市区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大多时间都是赵钱孙在说话,任可偶尔开口也都是提问。

    她问他答,不知不觉赵钱孙说了很多。唯独问到他为什么去迷日村的时候,缄默不语。

    眼看快到市区了。

    “任小姐,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

    “现在加不了,手机不是丢了吗?这会不就是去买手吗?”

    赵钱孙讪笑两声,心中暗恼,一把年纪碰到漂亮姑娘怎么脑子就不转弯。

    “不好意思啊,我临时想起来,我顺路还得拿个东西,能顺路送我去拿一趟吗?”

    比起刚开始的冰冷,这会任可的态度简直可以说是亲切。

    赵钱孙不免得意,看来是被他的幽默风趣打动了。北方人血液里自带的幽默基因不是开玩笑的。

    双手握住方向盘。

    “当然可以,你指路吧。”

    车子从高架上下来,拐弯,直行,左拐,左拐,右拐,直行……

    一路在任可的指路下,车子拐进了一个大工业园区。这两年生意不好,很多工厂都倒闭了,这个园区也就处于半荒的状态。

    到了任可指定的厂房她下了车,下车后她撑着半开的车门。

    “我要拿的东西比较重,你可以帮我一下吗?”

    刚看到任可的第一眼,赵钱孙就暗暗打量了下自己的大腿。他觉得自己的大腿都比任可的腰粗,再看那纤细的手腕,能搬动什么东西。

    赵钱孙自然答应,即使这地界看着没什么人烟。他也不担心,他学过一些招数,再加上他这体型,普通人还真放不倒他。

    可赵钱孙忽略了,不是所有事都得用蛮力和暴力解决的。

    所以当他迈入厂房,脖颈后一刺痛,感受到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眩晕感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他捂着后脖颈,颤颤巍巍努力站直身子,然后转身看到任可脸上的笑脸时,内心就一个想法。

    儿歌里的老和尚说的对,女人都是老虎。

    ……

    赵钱孙再醒来时,脑袋眩晕一时意识模糊,想抬手揉揉头时才发觉他被绑在了一根柱子上。而正前方,就是一双白晃晃的大长腿,双腿交叠着,腿的主人正坐在一张椅子上从上至下俯视着他。

    “赵先生……”

    不久前还觉得她声音好听,如今听来,就如同鬼魅一般。

    一道银光闪过,一柄刀出现在她手中,明明是一把可以伤人的刀,在她手里却和玩具一样。刀柄在她手里随意转动着,明亮的刀身时不时晃过他被捆绑的身影。

    “偷东西,是要断手的。你知道吗?赵先生。”

    那声音阴测测的,赵钱孙一听就背脊发凉,

    “偷东西,偷什么东西?我一个正经人,怎么可能偷东西啊。”

    他可以因为被谋财而害命,但是好端端的被怀疑人格他就不愿意了。

    “我正儿八经的企业高管,我年薪50w,我犯得着偷东西吗我。你可以和我要钱,但你不能说我是贼。”

    哪有做贼的会承认自己是贼的。

    “昨天夜里你在哪里?”

    昨天夜里那么大的动静,大半个村子的都动了,可她昨天晚上并没有见到赵钱孙。再看他的身型,像极了昨晚的那个黑影。

    “昨天晚上我当然在睡觉了。我能在干嘛?”

    赵钱孙梗着脖子答。

    “不信你问……”

    “问什么?”

    赵钱孙话说一半就顿住了,任可追问。

    “易行川。”

    “易行川?和你住在一起的人?”

    那个昨晚一直看着她的人,原来他叫易行川。

    再看赵钱孙,他的视线并没有落在她的身上,而是她的身后。

    他不是在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在叫人。

    叫她身后的人。

    几乎是一个呼吸间,任可完成了站起把身下的椅子抽出然后往后砸的动作。

    厂房里荒废太久,椅子没有砸到人,反而砸到了地上,灰尘飞扬。

    任可转过身和身后的人眼神对峙。

    她居然没有听到他进来的声音,他身上有功夫,而且还不差。在差不多的实力下,男女之间天生的体型差总归是女性吃亏。任可环视四周,极速判断眼前的情况。

    她的视线扫到了地上的赵钱孙。

    她不喜欢动手,也不喜欢出汗,能偷懒的情况下她一般都喜欢偷懒。这时候,人质是最好的选择,但得看赵钱孙在这个易行川心里份量有多少。

    气氛紧张,赵钱孙屏住了呼吸。

    一向尊重女性的他第一次想看到一个女人被打。

    给他下麻药,绑架他,还污蔑他,太过分了。

    可他的期望没有成真,他那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好友在他被五花大绑的情况下,举起了双手。

    “我们谈谈!”

章节目录

弓藏月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温温娘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温温娘并收藏弓藏月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