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瞒小姐说,宋公子不仅脸长得好,身材也很好,皮肤也很好。他好像是用糯米糕拼出来的一样,诶不对,好像要稍微再黑一点,”遥儿咬着嘴唇苦思冥想,“那是什么?白糖糕?撒点芝麻粉?好像又太黑了……”

    “啧,”林安野瞪了瞪眼睛,“说重点。”

    “好嘛,这不是小姐没见过遥儿给小姐分享一下嘛。”

    遥儿拿起纸笔画了一个图案,“他背上果然有这个。”

    林安野拿过来一看,是一个勺状图腾。勺舌处呈漩涡形,勺柄呈焰形,其间有些许云纹环绕。

    她昨日和遥儿谈论了整夜,讲完见闻经历之后,着重说了对宋成祺的怀疑。二人苦思冥想,遥儿突然灵光一闪,想到江湖里有一些帮派会培育“药人”。

    所谓药人,顾名思义,便是通过从小到大给他们大量喂食毒药,由轻到重,最后虽到不了百毒不侵的程度,也能做到对常见致晕、致呕之类的药材失去反应。

    正如严慕云所说,她昨日给宋成祺下的洋金花被他发现的可能性极小,就算他发现了,及时喝下对症解药的几率也是微乎其微。

    既然宋成祺能做到像昨晚那样俨然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思来想去,也只有他是药人这一种解释了。

    顺着这个思路去想,如果他真是某个帮派的人,身上势必会有帮派的图腾。确认了帮派种类,倒着查找,就极有可能找到幕后主使。

    于是她和遥儿设计了这么一出,由她创造机会让宋成祺净衣,再由遥儿以刚来营地不熟悉环境为由,去他房中见缝插针地探查。

    现在看来,实际情况确实与她们所推测的相差无几。

    “林家真是一块香饽饽,什么虾兵蟹将都想来分一杯羹了。”林安野轻抚着那张纸的边缘,“遥儿,你去细查这图腾的来源,务必小心行事,不要打草惊蛇。”

    “好,小姐放心。”遥儿点点头出了门,房内只剩下林安野一人。

    她静默半晌,起身去柜中取出宋成祺给她的那个本册,再次一页页翻看起来。

    整齐的字迹、细致的记录……

    林安野渐渐皱起眉头,她越发觉得,这场阴谋,不像是临时起意、欲借东风,反倒越来越像蓄谋已久的藏刀杀人。

    那么,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而他们,又为什么会早早盯上林家呢?

    **

    她越看越疲累,加上早上的一番折腾确实也废了她不少精力,于是她放下册子,敲打着后背上因为从马上摔落而酸痛不已的地方走向床铺,打算小憩片刻。

    这时候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她上前去把门一开,发现来人是严慕云。又视线下移至他手中的药酒,便是对他的来意了然了几分。

    “遥儿呢?怎么是你来开门?”严慕云略略向空荡荡的屋子里张望了一圈,开口问道。

    “我遣她出去帮我办事了。”

    “办事?那也不行啊!”严慕云闻言急了起来,“这药酒的使用方法我还打算一一告诉她呢,她走了谁来帮你涂?”

    “不过是药酒而已,用起来能有什么特别之处,我自己也能涂得了啊,”林安野从严慕云手里拿过瓶子,随口道,“何况不是还有你吗?”

    她转身往房里走去,迈出两步后突然意识到严慕云并没像往常一样跟着她走进来。

    于是她疑惑地回头,却见严慕云只垂着眼牢牢地杵在原地不动,脸上飘着一层绯红,并且正迅速向耳尖蔓延。

    腾地一下,她觉得自己的双颊火辣辣地发起烫来。

    竟是没注意到那句话还有这等歧义……

    “我是说……”

    林安野急切张口想要解释,却被严慕云直接打断。

    “这药酒里有芒蝎,所以用了之后要少饮酒,不然会对身体有害。里面还加了芜花,银州很多菜肴里都会用沙姜调味,它们二者不能一起用,所以你吃之前要注意。除此之外还要注意调息、减少郁结。这样一日用两次,大概三日后便能疼痛全消了。”

    “你便就自己这么用着吧。”

    严慕云像倒豆子一般叽里咕噜说了这么长一串,期间硬是半点没抬头。说完还不待林安野答话,连门也没关,便身子一转迈着大步逃也似地离开了。

    林安野愣愣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愈想愈觉羞赧不已,脸颊的红热也丝毫没有消下去的迹象。

    忽而迎面一阵寒风吹来,她才恍若大梦初醒一般,快步走上前去合上了房门。

    **

    七天时间转眼过去,再过没几日就要到起兵往京城的时候了。这天又正值腊八,靖苍王一大早便宣布暂停操练一日,晚上还为众将士们准备了宴饮。

    林安野内心里不愿和宋成祺再有过多往来,因此掐着点姗姗来迟。一进门和严慕云对上眼神算是打过了招呼,又和靖苍王行过礼,她便转身直接走向了座位。

    却不想,刚一落座,宋成祺倒是反常地主动与她挑起了话题:“怎么今日这么重大的场合,林小姐的侍女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后,却不在旁服侍?未免略显怠慢了。”

    林安野眼皮一抬,并未正眼看他,而后转头又向靖苍王拱手道:“今日腊八,意在祈求来年丰登、平安顺遂,靖苍王体恤将士、关怀子民,这才操办了这场宴饮。所谓荷花结子,一心连心,靖苍王与你我,以及大家,都是同心戮力、不分彼此,那这宴席,自是可以被称为家宴。在家宴上,何谈什么怠慢虚礼?”

    “何况,侍女是我闺阁中人,先前种种也均属意外,宋公子怕是不应多做置喙,”林安野微微抬眸看向宋成祺,“只消行好分内之事即可,注意莫多僭越。”

    宋成祺闻言轻笑两声道,“林小姐言重了,是在下多嘴了,只希望在今天这个好日子不要搅了小姐的好心情才是。”

    林安野睨他一眼,缓缓收回目光,没有下他给的台阶。

    谁知道这宋成祺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这阵小小的风波过去,宴会照常进行着。觥筹交错间兴致昂扬,几轮游乐、称颂、愿景过后,仍没有散席的迹象。

    林安野自觉意兴阑珊,又不愿搅了大家的快活气氛,因此打算称病离开。

    只是还没等她迈出几步,严慕云就一闪身出现在她身边。

    “要准备回去了吗?”

    林安野偏头看他一眼,点了点头以作回应。

    自之前那件事过去,她和严慕云这几天都没再多说什么话。

    也是奇怪,隔了三年没见,对严慕云的抨击挖苦她都能张口就来。只是区区一个口误,怎么让她连跟严慕云正常交流都有些心怀异样了。

    她正想草草敷衍过严慕云,却听得他问:

    “是想家了吗?”

    林安野顿时心弦一震。

    依稀记得以前的冬天,也像现在一样临近年关的晚上,她都会和爹娘还有严慕云一起,抱着暖烘烘的手炉,再围一个烧的红彤彤的大炉子坐在院子里聊天。

    地上一般都铺着厚厚的雪,总是会把她的裙摆浸的湿漉漉的。

    屋檐上还会挂大大的灯笼,摇来晃去像个发光的大橘子,她特别爱盯着看,却老是看着看着头就晕乎了。

    白花花的兔毛围巾让她痒痒的很,可是不能摘下来,因为会有呼呼的风灌进衣服里,而且严慕云经常趁机往她脖颈里丢冰凌子。

    爹爹会在炉子上放一圈红薯,边烤火边用树枝夹着翻来翻去。

    有澄黄的糖蜜渗过外皮溢出来,她记得那味道,是叫人麻了舌尖的甜。

    有时候有卖冰糖葫芦的小贩从街上走过。他们嗓门特别大,她家的宅子又离街道特别近,她和严慕云一听到就闹着要买。

    买来就不能坐在炉火边了,因为糖霜会融化,淋他俩满身。他俩就一人举一支去大门口吃,吃着也不安分,脚底下还要把雪扬得到处都是,没一会儿就浑身都湿了。

    爹爹娘娘先看着他们笑,再每人各拎一个领子提溜他们回屋去换衣服。

    她是更馋嘴的那一个,会张牙舞爪地要没吃完的烤红薯和冰糖葫芦。严慕云一到这时候就装得像个小大人,乖乖走进屋去,却又趁大人们不注意冲她扮鬼脸,把她气得直跺脚。

    后来,严慕云不见了,爹爹也不知怎么三番五次被派去外头打仗,有时甚至一年都见不了一面。

    娘总说咱们去外头烤火烤红薯吧,可她觉得外头好冷,不愿出去。有小贩在叫卖“又香又甜的冰糖葫芦”,娘要遣遥儿给她去买,她又嫌那东西太甜,吃了犯牙病,不让遥儿去。

    现在,严慕云虽然回来了,可爹爹仍在边关前路未卜,娘则在离她千里之外的京城孤身一人。

    所谓,花满市,月侵衣。

    不过她有些惊讶,严慕云居然能在这热闹的席间注意到她的情绪,还能解答出她心神不宁的原因。

    这时候,他又低声开口,嗓音清朗温润:

    “如此,我陪你出去走走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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