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随着古落裴落下这句话,开始想起了窃窃私语。

    人们看着这曾经受到无上宠爱,而今却被落得如此冷遇的雅娜公主,有的窃喜有的惋惜,当然,更多是在疑惑雅娜公主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卿月王是不是真的被古落裴囚禁了?

    如果是真的,那么要营救吗?

    还是以此作为谈判的筹码,继续和古落裴谈判,争取在这个新王面前得到更多利益?

    雅娜没有在意一旁逐渐泛起的喧哗声,她看了看面前阴鸷冷漠的古落裴。

    他和以前那乖巧温驯,总跟在她身后跑的弟弟模样完全不一样了。她突然间有点心寒,是面前的人一直在伪装吗?难道现在才是他真实的模样吗?

    从小一起玩到达的青梅竹马如今在这朝堂针锋相对,甚至还是关押自己父亲的元凶……

    物是人非,无关脆弱。

    明明在她出发离开蒙古国之前,她的父皇疼爱她,她的哥哥虽然偶尔会同她拌嘴,但归根结底还是喜欢逗她玩,真要有谁欺负到她头上了,第一个不同意。

    古落裴……他也是,很乖巧,听她的话,会在她打猎受伤昏迷不醒后彻夜守在她床头,还以长生天之名起过誓,会一直保护她这个姐姐。

    但一切都变了,雅娜先是听说了自己哥哥在国宴上被刺杀的事情。

    周围的平民们绘声绘色描绘了那疼爱自己的哥哥头颅不知道被谁高高挂在蒙古城上。

    三天三夜,居然都没有人把那头颅取下来。

    有的人说:“这是中原人给予我们的挑衅!好时时刻刻激发我们的愤怒。”

    雅娜不懂,明明她哥哥已经惨死了,这件事情杀手是谁都不确定,怎么直接归咎于中原人呢?难道不可能是一些不想要和平,想通过战争谋取利益的卿月贵族吗?还有,她哥哥明明是王子,居然没有一个愿意给他收尸。

    若是父王在的话,他肯定不舍得看自己儿子死后尸体被这么对待的。

    雅娜似乎有些明悟,哦,是了,那时候父王想必已经被古落裴给囚禁起来了,只是自己不知道,他也封锁了消息。

    古落裴目光沉沉,他看雅娜非但没有识相的离开,反倒是站在原地用一种他相当不喜欢的嘲讽的眼神看着他。

    而周围朝臣的窃窃私语声也越来越大。

    多数朝臣们最终选择把“卿月王被关押”这件事情当做一个要挟新王的砝码,这样他们就可以为自己的家族争取到更多利益。

    再说,战争是最能够掠夺资源的时候,将士们兵强马壮,若是再和中原开战,怎么会获得不了胜利呢?就算最终胜利无法获得,其中的战利品都可以作为资源源源不断的送回国,给这些站在这里的贵族享用,而那些被俘虏的中原人,也会成为任他们鞭挞驱使的奴仆。

    至于那些战死前线的将士,以及那些被拉去服兵役和征收军饷而民不聊生的穷苦百姓,那当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

    除非整个卿月国人都死完了,不然就不可能轮到身为贵族的他们以及他们的孩子到前线杀敌作战。

    当然,若是后期战事明朗了,也可以派一两个自己的后辈奔赴军中,为自己博得一点美名。

    这些人算盘打得可精了,当初王就是因为一心爱民,所以得了民心,成功坐上宝座。他们不管卿月王做什么,可是资源是有限的,民众得到更多,他们就得到更少。

    王把他们本来应该得到的利益分给了民众,那他们理所当然的不乐意。

    那时候王失踪的消息才传出来,就被不少有心人捂着消息,都想从这里面分一杯羹。

    现在古落裴作为卿月王曾经护在手心里的养子似乎用一种极其不光彩的方式得到了皇位,朝臣不乐意,但是如果这个新王支持战争,又能够将那些分给民众的利益收回给他们的话,那么他们也会理所当然的支持这个新王。

    一个位高权重的老臣率先开口:“雅娜公主,如今卿月王下落不明,新王继位是为了稳定我国动荡的局面,质疑新王,不是你作为公主该做的事情,女人,不该出现在朝堂之上。”

    雅娜公主看着那老臣,刚想开口,另一个人又说话堵住雅娜的嘴。

    “无凭无据,空口造谣。你说的皇族地牢那是曾经的皇族地牢,现在那应该是王专用的地牢,是谁给你的胆子侵犯王的权利?”

    第四张

    雅娜有点懵,她看着这些曾经和蔼可亲的叔叔伯伯,像是褪去了曾经温和的外衣,现在对自己露出张牙舞爪的怪物模样,她为这种剧烈的反差感到心惊,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

    她那么说,本来是想让这些朝臣能够找个由头施压去皇族地牢看一看的……

    她知道,朝堂内肯定会分成多个派系,其中总有那么些人是支持父王的吧?父王在的时候,可对他们不薄!

    但是没想到这些人能冷漠成这个模样,满心满眼只有利益。

    雅娜还想说,但是那些朝臣就像是汹涌的海浪一样无穷无尽的涌过来,几乎要把雅娜淹没。

    “出去!”

    不知道谁第一个开了这样的头,剩下的朝臣也一起喊道“出去”。

    他们理由各不相同,有的是说“女子不该在男子谈论的时候插嘴”,有的是说“自己没有带证据就来质疑新王,是对王的不尊重”,有的说“刚回来就直接闯入大殿,实在不是一位公主该有的礼数”。

    雅娜看着他们反驳的理由,只觉得好笑。

    难道这真的是正儿八经的反驳理由吗?根本就没有任何逻辑!

    易决生在这时候匆匆推门入内,脸上的笑容和煦又温柔,人们一看就觉得比坐在台上的古落裴显得更加顺眼。

    雅娜突然觉得自己脸皮有点烫,她明明信誓旦旦说自己能做得了这件事情,但是才说了没几句话就被朝臣抗议……

    易决生对着雅娜遥遥点头,仿佛是在让她安心,不要紧张。

    易决生走过来,先是对台上的王行了个蒙古礼,然后才朗声说到:“诸位,请听我一言。”

    处于高位的古落裴见这男人将雅娜刻意挡在了身后,微微眯了眯眸子。

    他的好姐姐,什么时候身边多了个这样碍眼的东西……

    那些叽叽喳喳的朝臣们停顿了一瞬,就在他们即将开始再一次叽叽喳喳之前,易决生开口:“有关王被囚一事,其实我们是通过一个刺客得知的。那刺客供出了王被关押的地点,因为我们并不清楚刺客说的是真是假,所以回来稍微验证了一下。”

    易决生笑了笑,对着刚刚还在吵闹的朝臣说道:“其实我们是有证据的,只是先前为了估计众人颜面,没有直接说而已。雅娜公主心善,不舍得看自己曾经的部下因为这种事情羞愧难当,所以那刺客也只是秘密安置在某一个地方,要是把那人证带过来,当场说出了些什么不利于诸位的话,那可就不好了。”

    一个朝臣听出言下之意,面色不善:“你这是在威胁我们?”

    “当然谈不上威胁,只不过是想为自家公主说几句公道话,我家公主明明心善得要命,不想看众人因为一个人证惴惴不安,反而却遭受众人的质疑,这是我看不得的。”

    易决生脸上笑得儒雅,任谁看上去都会觉得是一个胸有成竹的翩翩君子。

    雅娜在心里默默想,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特别君子的人,居然说谎不眨眼。

    易决生继续说道:“有关地牢的事情,的确是我们唐突了,毕竟卿月王现在也不在地牢里了,您说是吗?”

    易决生把目光投向坐在高位的古落裴,以退为进,淡淡一笑:“我想您肯定是清白的,要是我们现在去搜地牢,肯定也搜不出什么,不是吗?这点我这个做下人的替我家公主道歉,实在是抱歉,因为公主是个孝顺的人,一提到蒙古王就十分担心,以至于她不分青红皂白的胡乱指认。你们姐弟两人感情密切,要是因为这种事情伤了感情,那就不好了。”

    古落裴脸色稍霁:“一点小事,我自然不会因此怪罪我的姐姐。”

    雅娜一言难尽的看着古落裴,心想这人是真的没听懂还是假的没听懂?显然易决生这是在说古落裴可能现在派人去转移皇族地牢里的蒙古王。

    不过皇族地牢只有一条路能出去,雅娜已经提前派人守在那附近,若是中途真的有蒙古王被押送出现,那么就直接抢回蒙古王。

    一番话下来,朝堂已经安静了许多。

    朝臣被威胁,古落裴被安抚。

    易决生继续说自己的想法:“我们公主才回蒙古,思家心切,是急躁了点。但是……”

    他话锋一转,转向一开始就叫雅娜因为女子滚出朝堂的人,易决生笑眯眯道:“性别不应当成为攻击人的理由,更何况你说的是一位公主。公主受的是王族教育,她的老师同样是现在新王的老师。你指责公主并不聪慧,那你的意思是连带着指责了新王?这不恰当。”

    那人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一心向新王卖好,直接忽视了公主其实是同大王子和新王一同学习长大的事情:“雅娜公主……的确,同一般女子不同。”

    硬挤出这句话之后,那人又很不甘心,找补一样说道:“但女子的确生来不如男子,雅娜公主比其他女子更优秀,不意味着雅娜公主可以在朝堂上随意发言。”

    雅娜看着说这话的朝臣,只觉得自己看见了什么刚从土里挖出来的死人用的秽物,很嫌弃。

    她不知道怎么反驳这帮歪理邪说,但是她很想打对方一顿。

    她知道,在这世道,女人骂男人是没有用的。以前还好,男女都一起出力。

    现在同中原越来越关系密切,甚至他们也学了些中原不好的习惯过来。

    那些蒙古男人做的并不比女的多,但是却一边鄙夷中原,一边恃才傲物,自由一番歪理,有些还喜欢借着圣人的名义嘲讽女人。不管最后辩论到最后是赢是输,他们都不会认错。和他们这帮人争论,只会气伤了自己。

    雅娜心想,大殿上肯定不能打人,她已经记住了这个人的脸,等下朝之后,她就偷偷打对方一顿。

    易决生却是笑了笑:“女子为何不能在朝堂上发言?雅娜公主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比你们优秀不少,私底下她也一直勤苦练习,为何不能发言?莫非你们□□那二两肉能够用来帮助思考?”

    “扑哧。”雅娜忍不住笑了笑,随后她意识到在这里笑并不是很好,她正色道:“我的确自幼勤学苦练,骑射,诗书,我都不差,你若是觉得女子不如男子,那你不如来和我比一比?”

    那大臣闻言连连摇头,他都一把老骨头了,多少年没骑马射箭了,哪里能和经常打猎的雅娜公主相比?何况就算比试,输给公主,他颜面无存,赢了公主,他往后的路似乎也不好走……

    那人额头瞬间浮起一层细密的汗,干笑道:“长生天在上,是我说错了话,我该死,我该死……”

    雅娜轻轻哼了一声。

    “我还没来得及问,这人瞧着眼生……”古落裴忽然开口,他眼眸漆黑,定定的盯着易决生,面无表情。

    易决生在千重万障的宫阙中长大,自小便阅人无数,自然能感受到古落裴对自己的敌意。

    他正要开口,一旁的雅娜却抢先回道:“这是阿易,我手下的将领,也是我的护卫!”

    “护卫?”古落裴似乎将这两个字咀嚼了一遍,随后他抬起头,笑了笑,那笑是极浅薄的一种,隔着从这里到王座的距离,更显得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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