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刚才那张照片打开!”许唐按住员工的肩膀。

    员工双肩猛地一抖,结结巴巴地道:“打……打……什么……什么照片……”

    “就刚才那张照片。”他按在员工上的手又重了些。

    用力闭了闭眼,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员工视死如归般地睁开眼睛,点开网页:“有……有好多张照片,我也……也不记得……刚才点开的是哪张了……”

    “嗯。”许唐答应一声,目光落在屏幕上,按在员工肩上的力道略轻了一点。

    员工心下忐忑,看一眼周围如NPC般的同事们,硬着头皮打下第一张图片。

    “下一张。”这是小君山的风景,许唐不要这种,“是有人的图片。”

    福至心灵,员工立马有了方向。

    但十几张图片扫过,许唐都没有吭声,员工心里又没底了。

    “许总,你不会是要扣我工资吧?下载一张图片扣十块钱?”员工猜测着,心里在滴血。

    他下载了几百张图片了……

    “不扣。”许唐拍拍他,“继续。”

    几百张图片全部扫完,办公区的人没有一个人敢动,却安静得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在。

    “都不是。”许唐皱起眉,怀疑地扫向员工。

    员工僵硬地转着脖子:“还有,还有……刚才那可能是我最后准备下还没下下来的图片。”

    “打开。”许唐死死盯着屏幕:他们骂得对,只有我自己亲自用心找,才有可能不错失你的消息。

    当那张还停留在原始网页的照片被打开的时候,许唐双眸猛地一缩:“这是在哪里拍的照片?”

    “小君山啊……”员工吓了一跳,“许总,你怎么了?”

    “小君山哪里?”许唐指着照片上的房子,“他住在小君山上?”

    员工懵了:“那是小君山上慈航庙里的小师傅。十几年前我去看到过,不过后来慈航庙关门了,重新修缮,今天才重新挂牌,听说还叫慈航庙,加了个什么传统历史文化博物馆……”

    不等他说完,许唐似哭似笑,站直身子:“备车。”

    “啊?”员工一脸懵逼,“我没车啊……”

    许唐也反应过来,收敛了情绪看向他:“会开车吗?”

    “会……”

    见他点头,许唐勾唇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刘泽……”

    许唐把车钥匙递给刘泽:“今天开始,你是我的助理。去开车,跟我出去。”

    走几步,他回头看还愣在工位上的小伙:“还不走?!”

    “哦……哦!”情绪大落后又大起的刘泽终于回过神,忙不迭跟上,留下一屋子又羡又妒的员工。

    “许总不是不设助理岗位吗?”

    “是特助,我之前亲耳听到许总和金愿的许总说以后不再设特助岗位,所以助理岗位都不设了,只设秘书……不然,咱们都还可以更努力点。听说之前跟了他九年的特助,就是他在公司随便提拔的。”

    “这都开始设助理了,特助还会远吗。”

    “还是那个配方,还是那个味道。”

    “早知道,我也不关了。这好事是不是就能轮到我了?”

    “怎么就让那么个傻憨憨走了狗屎运?”

    “……”

    留在办公室加班的人不明白刘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运气,跟着许唐出门的刘泽同样想不明白。

    他憋了一路,把车开到小君山下,才忍不住开口:“许总……”

    听他说得吞吞吐吐,解安全带的许唐顿住动作,抬眼看向他。

    他道:“我听说……你不会再设特助。”

    “我没设特助。”许唐回答。

    语气比从公司出来前冷了许多。

    在他的目光下,刘泽不禁打了个哆嗦,结结巴巴道:“助……助……理……”

    “你不想做助理,做临时司机也行。我会给你司机补贴。”说完,许唐开门下车,脸色比刚才又冷了些。

    刘泽的话让他想起了九年前的那个少年。

    哦,不……

    现在算来,应该快十年了。

    那个时候的景淮,虽比他长了两岁,但刚刚大学毕业,稚气未脱,怯生生的,而他,因为跳级,毕业早,十几岁就开始接管盛御,看起来反倒比景淮稳重几岁。

    当时,盛御陷入资金危机,许唐的爷爷重病在床,匆匆把许唐叫回来,也算是临危受命。

    他得知是景淮这个实习生私下盗卖公司机密,觉得不太对劲,把人捞了出来,细查之下,才发现是当时一手遮天的姑父的监守自盗、瞒天过海,还试图让无辜的景淮顶罪。

    事情以许源的父亲入狱,父母离婚,母亲放弃继承权画上句号。

    之后,景淮也就成了许唐助理,而后是特助,顺理成章地。

    一步一步,踩在上山的石阶上,许唐神思有些恍惚。

    一恍九年,曾经无辜的少年不再无辜,当真做了那样的事情,曾经难行的山路,被一个个青石砖块堆砌,旁边还挂着缆道运行的标示。

    物非人亦非。

    一时间,他怯步了。

    他凭借着要寻找到心尖尖上那个人信念找到这里,可也只是凭着刘泽电脑上的那张照片,万一,又像景淮前几次给他看的照片那样,只余失望呢?

    这一犹豫的刹那,缆车到站。

    金蕴一下缆车就匆匆坐上等候已久的车。

    看到花妍眉间开阔,她舒心一笑:“久等了。”

    “我也是刚到。”花妍看着许唐孤立的身影,“蕴姐,我好像,看到……”

    “看到什么?”顺着她的话,金蕴随口问着,问完,就翻出剧本来看,仿佛并不在意答案的样子。

    收回视线,花妍微微一笑:“哦,我看到《高墙》的剧本了,突然觉得。这个角色是为你量身定制的。”

    随她一脚踩下油门,车往前行。

    金蕴诧异动了动眼:“怎么说?”

    花妍道:“一个男人,把妻子困在高墙之中,熬死了妻子,又困住了另一个女人。还想要将女儿也困进高墙。你说,这些男人,怎么就这么自私呢?为了自己的利益,利用一个又一个爱他的女人。”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特色。”放下剧本,金蕴抬头,看向花妍,“《高墙》和《秋水逝》是一个时代的故事。封建时代根深蒂固的思想还在,将女性困在高墙之中,所有的财物、尊严和地位都依附男人,要改变,自然会有牺牲。”

    见花妍若有所思的样子,金蕴问道:“听我这么说,是不是觉得我太冷漠了?”

    “啊?”花妍一愣。

    金蕴想了想:“好像是上帝视角……隔着一层玻璃在看人?好像,你们都是局中人,只我一个是局外人……”

    “蕴姐,你说什么呢?”花妍诧异地看一眼金蕴,“咱们不是本来就是局外人吗?只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才叫局中人啊。所以我不能理解《高墙》里面那个当爹的做法。”

    闻言,金蕴不由得弯了眉眼:“你说得对。”

    是她糊涂了,听了舒祎那翻话之后,被设立了心锚,竟然真的质疑了自己。

    想到楚玄风所说的事,金蕴多看了花妍两眼:“许源最近很忙?”

    “忙完了。他今天回许家拿东西,就不送我们了。”花妍随口回答。

    金蕴点了点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太久没看到花妍能轻松说笑的样子了……他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花妍开的车从刘泽开的车边擦过,越驶越远。

    许唐终于收回了弥散在山路上的目光,走向缆道。

    快要走到时,却见工作人员竖起了“非营业时间”的牌子。

    许唐:“……”

    等他赶到慈航庙时,天色已经黑了下去。大门里微亮的灯光,证明里面有人住着,可是他敲了好一会儿门,都没有人回应。

    他打开手电,看到慈航庙的大门的左侧挂着传统文化博物馆的牌子,还有开放时间。

    早上九点到下午七点。

    而现在,已经七点十五分……

    金蕴和花妍进组的同时,许源正站在许家老宅的客厅里,看陌生人一般看着坐在主位上的母亲:“凭着这些证据,我可以让你和我爸去监狱里团聚。”

    “你……”许娇颤抖着指着许源,看一眼他身后穿着警服的几个人,“我是你妈!”

    “一个将我爸送进去的妈。”脱去稚气与天真,许源的目光发冷,“我记得,我四年前就已经和你断绝了关系。”

    四年前,她提出让他去盛御任职,趁机从许唐手中夺权,他拒绝,就被她冻结了所有,赶出家门。

    许娇眯了眯眼,似乎也想起了这件事,声音一沉:“让你去盛御做事,是为你好。二十几岁的人了,还不知道为家里赚些钱。许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掌握了整个盛御。望子成龙难道有错吗?”

    越说,她越激动。

    许源的目光越冷:“所以,你明知道我会发病,还把我的药换掉,让我到任何地方都拿不到药,只能等死?!”

    “你这不是没死吗?”许娇冷声一笑,“怎么,你现在办了个小公司,有几分小能耐了,要来和亲妈翻几年前的旧账了?”

    许源盯着她,她容颜娇美柔弱,却透着让人窒息的强硬和霸道。

    轻哼着,许娇神难冷静下来:“如果没有我对你用激将法,你能有今天的成就?不过就是不同意你自降身份和一个乡野丫头结婚,你就找人来这么对你妈。”

    她站起来,走向许源:“正好,把我抓进去,让我找你那个没用的窝囊废爸算算账。他的种,和他一样窝囊。”

    看许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许娇得意起来:“让你请来的演员都回去吧。你坐下,我们母子好好聊聊。不论发生什么,血浓于水,我这个当妈的,怎么会害自己儿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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