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时,许唐没有再敲键盘,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笑完了,景淮看着他那面不改色的表情,几个月以来的期望人瞬间破碎:“看来,你都知道了。我没什么好说的。”

    他站起来,又贪恋地坐下:“许总如果有问题要问我,只管问。”

    “我问……”许唐平静地问他,“你先告诉我,我还能信你吗?”

    “你对我有知遇之恩,你问,我一定会答。信不信……”景淮强撑着迎上许唐深邃的目光,“许总心中自有决断,不是我能左右的。”

    “什么时候知道的?”许唐问道。

    景淮懵了一瞬。

    什么时候知道什么?

    许唐依旧是惜字如金的习惯,能用一个字说完的,就不会用两个字。

    换成别人,还可能真的懵到底了。

    景淮转瞬反应过来,他问的,是金蕴就是他要找的玄灵的事……

    “你让我找这个人时,我就抽空上了趟山,在山上遇到了叫张和的人,然后什么都清楚了。”景淮自嘲地笑了笑,“不过,当时有个人上山找玄灵的麻烦,张和说是她的有钱的妈,可能要把她接下山,以后就不用在山上过苦日子了。于是,我就想,只要这个人不再在山上出现,就可以假装她不存在。事实上,她也从山上消失了三年。没想到,她会以那样的方式出现。就好像,不管我做什么,都阻止不了你们俩在一起,可是,我不甘心。”

    恨恨地咬了咬牙,握紧了拳,片刻后,他笑得像个孩子:“没想到,许总你竟然没认出她来。”

    “为什么捣乱?”许唐稍稍蹙起眉头。

    和她在一起的那三年,他对她的了解和偏见,基本来自于景淮。

    景淮告诉他,她收到礼物时很开心,但他看她平时总是淡淡的,就觉得,这一定是个物质的女人,只会在收到礼物的时候开心。

    但他实在很想看到她开心的样子,能与他记忆中的人一般无二。

    “捣乱?”景淮摇头笑着,“许总,或许,我真的捣乱了。因为,我发现,你不认得她,也不爱她,爱的还是你以为的男人。我就想,既然你喜欢的是男人,她又不是,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你不是她。”许唐道。

    “可是当时你也以为金蕴不是玄灵,甚至,你还能接受舒祎,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做替身呢?”

    听完这番话,许唐怔惊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懂了。”

    他终于将所有的一切都捋顺了。

    景淮一直表现得不喜欢金蕴。

    他曾以为是觉得金蕴物质,觉得她不配。

    现在才明白,他是想把金蕴赶走,不想让他认出她。

    至于舒祎,只是想让他像脱敏治疗一样,放弃自己心中的那份执念。

    想通这一切,许唐收拾电脑。

    景淮慌忙站起来:“我还有话要说。”

    “不必了。”许唐站起身。

    景淮道:“我没有背叛你!”

    许唐不紧不慢地掀起眼皮看向他:“我知道。”

    “你一开始就知道?”景淮的脸色有些难看,但从许唐的神色里,已经得到了答案,“那你为什么不留我?如果是十年前,你知道我受了冤枉,会站出来,说信任我。你知不知道,我有证据。只要我拿出证据,你就会可以回到许家,回到盛御,还可以再无后顾之忧!”

    “证据?”许唐讥诮地勾了勾唇角,“我有。”

    把一个U盘放到景淮面前,许唐道:“我庆幸当时的选择,没有留下一个有异心的助理。”

    说完这句,他提起电脑大步出去。

    景淮抓着U盘追出去,看到一辆寻常的大众车上下来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憨头憨脑的,给许唐拉开车门,等许唐上车后,他再回到驾驶位上。做的就是当初自己跟在许唐身边时做的那些事。

    景淮摇晃了一下,被深秋初冬的夕阳刺得睁不开眼。

    深夜,他把U盘插进电脑中,看到里面有几段视频和录音。

    点开其中一个视频,他和许娇的身影出现在其中。

    许娇正把一张卡递给他:“这是一百万。只要你不否认,钱归你,我还能给你一份工资更高的工作。”

    他盯着那张卡,没有说话。

    许娇笑道:“只要他还有能力开发小君山,就会知道你阻挡他上山找人的事。到时候,你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好。”他毫不犹豫地答应。

    “啊!啊!!啊——”景淮扫掉桌上一切,倒掉的杯子倒出的咖啡落到插头上,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随即,那段仿佛在嘲笑他的视频,黑了下去。

    “你早就知道!你一直知道!难怪,难怪你这么长时间没来找我!你是不是一直在等着我主动去向你坦白?”想到今天许唐见他时问的话,他把头往桌上砸,“一定是的,一定是的……我完了,完了……再也没有机会了!”

    “许娇!你害我!”他立刻拨出电话,打到盛御的总裁室。

    许唐刚关上电脑,拿起外套准备起身,拿起话筒:“谁?”

    景淮怔愣住,手机从掌心滑落。

    这个声音,是他做梦都会梦到的声音。

    别人接电话都是礼貌地“你好,哪位”,只有许唐,就一个字“谁”。

    许唐回到盛御了?

    许娇呢?

    他匆忙捡起手机上网查,才知道,在他被蒋天涯派出去的那段时间里,许娇因为用织纹螺作海瓜子卖而被捕,牵出萝卜带出泥,查出了她这些年做的许多不合规的事,已经进去了。

    而许唐,回到了盛御,配合警方调查,还提供了许多证据。

    猛然间,景淮惊了一身冷汗——那给盛御酒楼提供织纹螺的供货商,不是他从蒋天涯那里听来的优质上游,而后透露给许娇的吗?

    慌乱间,他匆忙收拾行李。

    可才拉着行李打开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几个制服:“你好,景淮先生,关于许娇的案子,我们需要你跟我们回去调查一下。”

    在许娇的案子深入调查的同时,网上对于金蕴的骂声越来越大,楚玄风等人对金蕴的担心也一天重过一天。

    他们已经一个礼拜没看到金蕴了。

    他们回到家以后,金蕴吃完晚饭,就上楼,住进了宋玄相给她准备的公主房。

    第二天早上,蒋天涯过来接人去剧组,没接到人。

    她的门从里面反锁着,没有人应声。

    到了饭点,她也没有下楼。

    几个人围桌坐着,非常严肃地讨论是不是要破门而入。

    “报警吧。”陈姨急道。

    “不能报警。”不等楚玄风等人说话,蒋天涯就否决了,“现在她正在风口浪尖上,要是报警,不知道那些狗屁不通的键盘侠会怎么写。我看,那贱人应该请了不少水军。”

    宋玄相纳闷了:“她怎么还能有钱请水军?”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以前,舒建民捏死我就像捏蚂蚁一样简单。就算现在破产了,也不至于连点水军钱都请不出。”蒋天涯嘿嘿一笑,“不瞒你们说,我以前穷的时候,舒建民欺负过我,所以,我才包养他女儿玩玩。不过,那娘们一个劲地要钱,比卖的要价高,还比卖的装,明明是石头,非得把自己装翡翠。我就甩了她。”

    没兴趣听他的情史,宋玄相却像是被点醒一般:“对!装!他们一定是在装。”

    “他们当然是在装的。”楚玄风没好气地道,“只要小师妹出来把前因后果一说,我们就什么都知道了。现在的问题是,她在房间里,不出来,也不理人。还不吃饭!”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饭得慌。陈姨啊……”

    听王玄泽叫自己,陈姨答应一声。

    王玄泽道:“给她送饭上去。就像她平时闭关时那样,放到门口。咱们观察一下。”

    “这能行吗?万一有什么意外,再观察,不就错过时机了?”蒋天涯疑惑地打量他们,“你们不是关系最好的人吗?情似亲手足?”

    怎么就那么让人不信呢……

    “老四?”楚玄风看向宋玄相。

    后者秒懂,掐了掐手指:“赤口加留连。没有性命之忧。”

    “行,那就散了吧。”楚玄风一锤定音。

    “你们!”蒋天涯猛地站起身,“想不到你们这些平时口口声声说是亲人的人,这么淡漠!”

    “正是因为我们是亲人,所以才足够了解她。”楚玄风看向蒋天涯,“我们的小师妹,没有那么脆弱,比这更严重的事,她都扛过来了。”

    “就是。”宋玄相附和着楚玄风说话,“比起围着空担心,不如想想怎么教训那些家伙!欺负咱们玄灵无父无母,当我们四个哥哥是死的吗?”

    “不错不错。你们俩也有一个鼻孔出气的时候。”王玄泽老怀欣慰地道,“蒋总,我这两个师兄脾气直了点,你别见怪。且不说玄灵是我们的小师妹,光是他们恶意造谣我们师父这件事,我们就不可能坐视不理。”

    “拿进去了拿进去了!”几人还在聊着,陈姨上楼送了趟饭,马上把好消息告诉大家。

    楚玄风、王玄泽、宋玄相三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叹道:“拿进去了就好,拿进去了就好。”

    只要不是七年前那不吃也不喝的样子,就一切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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