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隔所
“你喜欢它吗？”
中年男人将一只毛茸茸的兔子举到女孩面前，一脸期待。
女孩大概四五岁，她灰色的眸子看了看面前的兔子，又看了看男人。
“喜欢。”她说。
然后，男人肉眼可见地变得欣喜起来。
“喜欢？那你接下来想干什么呀？”男人追问。
“想要摸摸它，想要抱抱它。”女孩稚嫩的脸上浮出笑来。
她自然的抱过那只兔子，动作轻柔的抚摸。
太阳给抱着兔子的女孩披上柔光，男人慈爱的看着他们，画面温暖。
只是这温暖没维持太久。
没一会儿，在女孩怀里的兔子开始挣扎，颤颤巍巍的逃跑到旁边的沙发下躲了起来。
...
女孩再长大了点，男人就变老了。
这件事是女孩第一次伤人时发现的。
女孩打伤了一个男孩，因为他太吵了，他的嘴里不断地跑出女孩不想听的词语。
“你就是个没爸没妈的小怪物！”
“小怪物，小怪物！”
“你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我叫你别看！”
一个石子，从暴怒的男孩手里飞向女孩。
......
当一群人带着男孩找上门来的时候，当男人无限度的答应对方要求的时候，女孩是委屈的。
她什么都没做，是石子自己调转了方向，砸了男孩的眼，也是那个男孩自己在不断地抽打自己。
女孩把自己的委屈和男人说了。
女孩以为会像以前一样，得到男人慈爱带笑的安慰。
可是这次没有，她得到的是男人的眼泪。
她从未见过有人能哭得那样难看，难看得让她胸口难受。
男人先是露出极其惊恐的表情，然后去捂住女孩倾诉委屈的嘴。他全身都在颤抖，像是不能承受似的，呜咽着落泪。
眼泪把男人硬朗的五官弄的一塌糊涂，在灯光底下像个垂死的亮色蝴蝶。
男人哭了很久，女孩就在那时注意到他的两鬓花白。
他老了。而人老了会死。
发现这个事实的女孩，第一次不知所措。
那天晚上，男人和女孩说了很多话。
他先说：“不要随意的相信其他人，这个世界有很多坏人。”
可是，后来他又说：
“其实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这个世界还是美好的！”
男人说的很多话，都是前后矛盾，女孩觉得，他可能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男人还说了很多，譬如：
“千万千万不要伤人，要不然会有坏人把你抓起来。”
“我不想看到辛辛被抓起来。”
“要与人为善...”
“要交很多热心的朋友...”
“如果辛辛拥有很大很大的能力之后，一定要帮助别人！要做个好人！”
.........
最后他说。
“辛辛，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
女孩趴在桌子上，困倦的摇了摇头。
事实上，她已经很累了，往常的这个时候她早就睡觉了。
“‘未’是不要的意思。‘辛’呢，是辛苦的意思。”男人一笔一划的在纸上写着。“未辛，连起来就是，我们辛辛不要辛苦的意思。”
“但是，我现在想要给辛辛改名字了！”
男人慈爱的眼神望着昏昏欲睡的女孩，他说。
“叫‘未莱’怎么样！我们‘小未莱’去探索属于自己的‘大未来’！”
......
“叮铃铃铃——”
一阵短促而尖锐的铃声，接着，是一阵急躁的敲门声。
“砰—砰—砰——”
最后是一个急躁的声音。
“178号，未莱！你的阻隔时间到了。”
未莱被迫从梦境抽离。
‘嘎哒’一声，门廊上悬的白炽灯透过大开的门，照的满屋亮堂。
未莱刚醒的脑袋有些混沉，突来的光让她有些不适应。
她下意识的去摸旁侧的位置，那里有一把黑布缠裹的长刀。
然后，她才望向来人。
背着光，一高一矮，全身裹束的土黄套装，是两个编外执行官。
“快点快点，后面还有人等着这个屋子呢。”一高一矮说完，也不等人反应，转身就走，就像之前的千百次一样。
“来了。”
未莱拿过旁边单薄的行李，一边打哈欠，一边快速冲到门边，跟上急匆匆的两人。
门外是一条长廊，大理石地面，灰白墙，两侧是一个个重复的青色铁门。
长廊上静悄悄的，惨白灯光一照更显诡谲。
灯光下，少年脸色苍白，她好看的眉眼微皱，直到灰色眸子完全适应了炽白的灯，才慢慢舒展。
她半长的黑发被随意的束在脑后，难免有几缕不听话的翘起，它们和少年手里的长刀一样，随着主人走路的频率一荡一荡，让看起来羸弱非常的高挑身影多了几分生气。
此刻那晃荡的频率加快，未莱窜到两个执行官跟后。
“两位哥，今年虫疫控制得怎么样啊？”她语气熟稔，还带着刚醒的鼻音。“会不会影响后天的执行官考试啊？”
“执行官考试？”高个子斜觑了一眼旁边的少年，他这才注意到少年身上宽大的藏青夹白制服，又问。
“预备学校的？”
在下城区，只有预备学校的人有资格报考执行官岗位，尽管通过之后也只能是编外岗位。
“欸，对！”少年笑着点头。
“别想啦！”
“啊？”少年微讶。
“上面打算暂时取消今年的考试。”
“为什么啊？往年不是最多也就调整时间吗？”
“上城区贵人们......”
“咳——咳—”一直没说话的矮个子突然咳嗽起来，略带警告的眼神扫过高个子。
高个子神情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形容躲闪。
“上城区贵人们的想法...我们怎么知道。”
长廊走起来也没多久，说着他们就到了尽头。
尽头是一道漆面平整的双开金属门，金属门上方是一条正散着红光的长灯，旁边挂着一个白底黑字的牌子。
‘灾厄病症检查处。’上面这样写着。
“里面的流程知道吧？”矮个子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和少年说。
“嘿嘿，知道的，我都和里面的检测仪混熟啦。”少年一副轻松做派。
未莱说的没错，像桃源星这样虫疫爆发像吃饭一样普遍的星球来说，检查处是许多预校学生熟悉的地方。
整个桃源星主要由广袤的沼泽和湿地组成，常年阴雨连绵的天气是灾虫生长的温床，也是虫疫产生的主要原因。
作为星际联邦评测为三级宜居地的星球，桃源星上为数不多适宜人类居住的地方被分作两个城区：上城区和下城区。
其中，上城区占据中心高爽的区域，而下城区则作为缓冲区，处于上城区和广大的湿地沼泽之间——这也是下城区虫灾泛滥的主要原因。
上下城区二者之间是一道十五米高的高墙——用于阻隔灾疫。高墙上有六个门，用于上下城的日常来往，但管控极为严格。
正常来说，一般的下城区居民是不被允许进入上城区的，但囿于星际联邦基本法，上城区必须对预备学校学生开放。
但尽管如此，预校学生在进出上城区前后，也要经过严格的灾疫检查，尤其是虫灾季节。
而现在，新历世界996年的六月份，正好是桃源星的虫灾季节。
“叮——”地一声。
金属门上方的红灯转绿，门向两侧自动打开，里面出来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她的神情疲惫，身上还沾有点点血迹。
“178号？”白大褂说。
“是我。”未莱向前抬肘示意。
看到面前的少年态度大方开朗，白大褂声音放缓，紧皱的眉头舒展一些。
“好，跟我进来。”白大褂说。
在这地方工作，像少年这样富有生机的人并不多见，白大褂医生对未莱的形象分瞬间提高。
又是“叮——”地一声，金属门慢慢闭合。
未莱看到一高一矮两个土黄色的身影在金属门缝里走远，他们又开始去唤下一个阻隔者。
检查处里面是一个很大的密闭空间，四周由金属漆白作为墙体，房间中间是一面玻璃，将整个空间隔成两室。
未莱在的这一侧陈列简单，是基本检查室；而玻璃对面是疫病排查室，也是被阻隔者检查的主要关头。
此刻，一个穿着和未莱同款藏青夹白制服的男生，正双手紧握，神态紧张的平躺在一个像张窄床的仪器上。
未莱认识他，他们在同一个考场上考过试。
他好像叫....张绪。
“嘭呲——”随着有规律的脉冲声，未莱看着张绪慢慢的进入白色的圆柱形仪器中，就像是被一头白色鲸鱼吞吃入腹。
“嘭——咔——”伴随机械齿轮咬合的声音，‘白色鲸鱼’闭嘴了。
“好，我们现在先对一下基本资料。”白大褂坐在一张桌前，一手拿着表格，一手拿笔。
“我问你回。”
“好的。”未莱点头表示理解。
“姓名？”
“未莱。”
“性别？”
“女。”
“年龄？”
“16。”
“监护人家属名？以及自身和家属是否有疫病史？”
“无家属，无疫病史。”
白大褂记录的手一顿，抬头看对面的女孩，女孩面带坦诚，脸上丝毫不见在意。
白大褂低下头继续。
“平时常住地址？以及第二常住地址？”
“常住地址：下城区阳光大道888号，下城区预备学校。无其他常住地址。”
“去上城区的原因？”
“参加星际联邦五大军校联合统招考试。”
“上次检查时间？”
“在上城区考试三天考试，加上刚过去的七天阻隔期，离现在正好十天。”
“好的，接下来....”
“嗡—嗡—嗡——”隔了层玻璃的检测器突然发出急促的暴鸣，打断白大褂的动作与话语。
红色灯光迅速占据整个密闭空间，以令人不安的频率闪动。
白大褂骤然站起身来，玻璃另一侧也突然进来两个从头到脚‘全副武装’的人，他们的手里拿着一个黑色袋子。
“第五个了...”未莱听到身侧的人失神喃喃。
未莱看到对面两人中的一个按了检测仪开关，伴随一阵“嘭呲——”的脉冲声，那头‘白色鲸鱼’将那张载着男生的窄床‘吐’了出来。
机器开合的一刹那，一阵白色浓烟从开关处冒出，然后迅速充斥整个空间，让人看不清状况。
玻璃相隔的两个空间并不完全隔绝，几缕白烟透过玻璃墙上的门缝穿进未莱在的一侧。
未莱闻到了白烟的味道，像是火烧羽毛的焦味，更重的是一股食物腐败的酸臭味。
等白烟散去，未莱正好看到：那个穿着同她一样制服的人正被装入一个黑色阻隔袋。
男孩明显是死了。
那张白色窄床上的血迹，以及他胸口处的血洞都预示着他的死因。
拉链“哧啦——”一声，那个盛着男孩尸体的黑袋子就像一个大号垃圾袋一样，被两个魁梧非常的人拎走了。
白色的空间突然安静下来，那堆血迹明晃晃的在那暗示之前发生的事情。
这是未莱第一次，亲眼看到感染虫疫的人被检测机处决的样子。
可是...什么样的灾虫引发的虫疫？会让检测机反应那么大？
未莱周围不是没出现过检测出虫疫的人，但都没有这样被立刻判处死刑过。
而且，未莱看了眼一旁六神无主的医生......还是出现了五个！
这个数量，真的不少。
医生沉默的从柜子里拿出清扫工具，打开玻璃墙上的门，她开始沉默的清洗。
水声、湿润的抹布摩擦平滑漆面的‘嗞嗞’声，还有血腥味、焦臭味混合在一起的奇怪味道，在白色的空间里一起搅合，为未莱搅合出一个答案。
——下城区出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厉害的灾虫。甚至很可能，她的执行官考试就是因此而泡汤的。
“该你了”
医生清理完毕之后，走到未莱面前说。
......
在完全进入白色圆柱检测仪的最后一刻，未莱又听到医生用一种疲惫、空洞的声音和她这样说。
“如果你能安全出去的话......门口会有人带你去签保密协议。”
中年男人将一只毛茸茸的兔子举到女孩面前，一脸期待。
女孩大概四五岁，她灰色的眸子看了看面前的兔子，又看了看男人。
“喜欢。”她说。
然后，男人肉眼可见地变得欣喜起来。
“喜欢？那你接下来想干什么呀？”男人追问。
“想要摸摸它，想要抱抱它。”女孩稚嫩的脸上浮出笑来。
她自然的抱过那只兔子，动作轻柔的抚摸。
太阳给抱着兔子的女孩披上柔光，男人慈爱的看着他们，画面温暖。
只是这温暖没维持太久。
没一会儿，在女孩怀里的兔子开始挣扎，颤颤巍巍的逃跑到旁边的沙发下躲了起来。
...
女孩再长大了点，男人就变老了。
这件事是女孩第一次伤人时发现的。
女孩打伤了一个男孩，因为他太吵了，他的嘴里不断地跑出女孩不想听的词语。
“你就是个没爸没妈的小怪物！”
“小怪物，小怪物！”
“你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我叫你别看！”
一个石子，从暴怒的男孩手里飞向女孩。
......
当一群人带着男孩找上门来的时候，当男人无限度的答应对方要求的时候，女孩是委屈的。
她什么都没做，是石子自己调转了方向，砸了男孩的眼，也是那个男孩自己在不断地抽打自己。
女孩把自己的委屈和男人说了。
女孩以为会像以前一样，得到男人慈爱带笑的安慰。
可是这次没有，她得到的是男人的眼泪。
她从未见过有人能哭得那样难看，难看得让她胸口难受。
男人先是露出极其惊恐的表情，然后去捂住女孩倾诉委屈的嘴。他全身都在颤抖，像是不能承受似的，呜咽着落泪。
眼泪把男人硬朗的五官弄的一塌糊涂，在灯光底下像个垂死的亮色蝴蝶。
男人哭了很久，女孩就在那时注意到他的两鬓花白。
他老了。而人老了会死。
发现这个事实的女孩，第一次不知所措。
那天晚上，男人和女孩说了很多话。
他先说：“不要随意的相信其他人，这个世界有很多坏人。”
可是，后来他又说：
“其实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这个世界还是美好的！”
男人说的很多话，都是前后矛盾，女孩觉得，他可能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男人还说了很多，譬如：
“千万千万不要伤人，要不然会有坏人把你抓起来。”
“我不想看到辛辛被抓起来。”
“要与人为善...”
“要交很多热心的朋友...”
“如果辛辛拥有很大很大的能力之后，一定要帮助别人！要做个好人！”
.........
最后他说。
“辛辛，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
女孩趴在桌子上，困倦的摇了摇头。
事实上，她已经很累了，往常的这个时候她早就睡觉了。
“‘未’是不要的意思。‘辛’呢，是辛苦的意思。”男人一笔一划的在纸上写着。“未辛，连起来就是，我们辛辛不要辛苦的意思。”
“但是，我现在想要给辛辛改名字了！”
男人慈爱的眼神望着昏昏欲睡的女孩，他说。
“叫‘未莱’怎么样！我们‘小未莱’去探索属于自己的‘大未来’！”
......
“叮铃铃铃——”
一阵短促而尖锐的铃声，接着，是一阵急躁的敲门声。
“砰—砰—砰——”
最后是一个急躁的声音。
“178号，未莱！你的阻隔时间到了。”
未莱被迫从梦境抽离。
‘嘎哒’一声，门廊上悬的白炽灯透过大开的门，照的满屋亮堂。
未莱刚醒的脑袋有些混沉，突来的光让她有些不适应。
她下意识的去摸旁侧的位置，那里有一把黑布缠裹的长刀。
然后，她才望向来人。
背着光，一高一矮，全身裹束的土黄套装，是两个编外执行官。
“快点快点，后面还有人等着这个屋子呢。”一高一矮说完，也不等人反应，转身就走，就像之前的千百次一样。
“来了。”
未莱拿过旁边单薄的行李，一边打哈欠，一边快速冲到门边，跟上急匆匆的两人。
门外是一条长廊，大理石地面，灰白墙，两侧是一个个重复的青色铁门。
长廊上静悄悄的，惨白灯光一照更显诡谲。
灯光下，少年脸色苍白，她好看的眉眼微皱，直到灰色眸子完全适应了炽白的灯，才慢慢舒展。
她半长的黑发被随意的束在脑后，难免有几缕不听话的翘起，它们和少年手里的长刀一样，随着主人走路的频率一荡一荡，让看起来羸弱非常的高挑身影多了几分生气。
此刻那晃荡的频率加快，未莱窜到两个执行官跟后。
“两位哥，今年虫疫控制得怎么样啊？”她语气熟稔，还带着刚醒的鼻音。“会不会影响后天的执行官考试啊？”
“执行官考试？”高个子斜觑了一眼旁边的少年，他这才注意到少年身上宽大的藏青夹白制服，又问。
“预备学校的？”
在下城区，只有预备学校的人有资格报考执行官岗位，尽管通过之后也只能是编外岗位。
“欸，对！”少年笑着点头。
“别想啦！”
“啊？”少年微讶。
“上面打算暂时取消今年的考试。”
“为什么啊？往年不是最多也就调整时间吗？”
“上城区贵人们......”
“咳——咳—”一直没说话的矮个子突然咳嗽起来，略带警告的眼神扫过高个子。
高个子神情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形容躲闪。
“上城区贵人们的想法...我们怎么知道。”
长廊走起来也没多久，说着他们就到了尽头。
尽头是一道漆面平整的双开金属门，金属门上方是一条正散着红光的长灯，旁边挂着一个白底黑字的牌子。
‘灾厄病症检查处。’上面这样写着。
“里面的流程知道吧？”矮个子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和少年说。
“嘿嘿，知道的，我都和里面的检测仪混熟啦。”少年一副轻松做派。
未莱说的没错，像桃源星这样虫疫爆发像吃饭一样普遍的星球来说，检查处是许多预校学生熟悉的地方。
整个桃源星主要由广袤的沼泽和湿地组成，常年阴雨连绵的天气是灾虫生长的温床，也是虫疫产生的主要原因。
作为星际联邦评测为三级宜居地的星球，桃源星上为数不多适宜人类居住的地方被分作两个城区：上城区和下城区。
其中，上城区占据中心高爽的区域，而下城区则作为缓冲区，处于上城区和广大的湿地沼泽之间——这也是下城区虫灾泛滥的主要原因。
上下城区二者之间是一道十五米高的高墙——用于阻隔灾疫。高墙上有六个门，用于上下城的日常来往，但管控极为严格。
正常来说，一般的下城区居民是不被允许进入上城区的，但囿于星际联邦基本法，上城区必须对预备学校学生开放。
但尽管如此，预校学生在进出上城区前后，也要经过严格的灾疫检查，尤其是虫灾季节。
而现在，新历世界996年的六月份，正好是桃源星的虫灾季节。
“叮——”地一声。
金属门上方的红灯转绿，门向两侧自动打开，里面出来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她的神情疲惫，身上还沾有点点血迹。
“178号？”白大褂说。
“是我。”未莱向前抬肘示意。
看到面前的少年态度大方开朗，白大褂声音放缓，紧皱的眉头舒展一些。
“好，跟我进来。”白大褂说。
在这地方工作，像少年这样富有生机的人并不多见，白大褂医生对未莱的形象分瞬间提高。
又是“叮——”地一声，金属门慢慢闭合。
未莱看到一高一矮两个土黄色的身影在金属门缝里走远，他们又开始去唤下一个阻隔者。
检查处里面是一个很大的密闭空间，四周由金属漆白作为墙体，房间中间是一面玻璃，将整个空间隔成两室。
未莱在的这一侧陈列简单，是基本检查室；而玻璃对面是疫病排查室，也是被阻隔者检查的主要关头。
此刻，一个穿着和未莱同款藏青夹白制服的男生，正双手紧握，神态紧张的平躺在一个像张窄床的仪器上。
未莱认识他，他们在同一个考场上考过试。
他好像叫....张绪。
“嘭呲——”随着有规律的脉冲声，未莱看着张绪慢慢的进入白色的圆柱形仪器中，就像是被一头白色鲸鱼吞吃入腹。
“嘭——咔——”伴随机械齿轮咬合的声音，‘白色鲸鱼’闭嘴了。
“好，我们现在先对一下基本资料。”白大褂坐在一张桌前，一手拿着表格，一手拿笔。
“我问你回。”
“好的。”未莱点头表示理解。
“姓名？”
“未莱。”
“性别？”
“女。”
“年龄？”
“16。”
“监护人家属名？以及自身和家属是否有疫病史？”
“无家属，无疫病史。”
白大褂记录的手一顿，抬头看对面的女孩，女孩面带坦诚，脸上丝毫不见在意。
白大褂低下头继续。
“平时常住地址？以及第二常住地址？”
“常住地址：下城区阳光大道888号，下城区预备学校。无其他常住地址。”
“去上城区的原因？”
“参加星际联邦五大军校联合统招考试。”
“上次检查时间？”
“在上城区考试三天考试，加上刚过去的七天阻隔期，离现在正好十天。”
“好的，接下来....”
“嗡—嗡—嗡——”隔了层玻璃的检测器突然发出急促的暴鸣，打断白大褂的动作与话语。
红色灯光迅速占据整个密闭空间，以令人不安的频率闪动。
白大褂骤然站起身来，玻璃另一侧也突然进来两个从头到脚‘全副武装’的人，他们的手里拿着一个黑色袋子。
“第五个了...”未莱听到身侧的人失神喃喃。
未莱看到对面两人中的一个按了检测仪开关，伴随一阵“嘭呲——”的脉冲声，那头‘白色鲸鱼’将那张载着男生的窄床‘吐’了出来。
机器开合的一刹那，一阵白色浓烟从开关处冒出，然后迅速充斥整个空间，让人看不清状况。
玻璃相隔的两个空间并不完全隔绝，几缕白烟透过玻璃墙上的门缝穿进未莱在的一侧。
未莱闻到了白烟的味道，像是火烧羽毛的焦味，更重的是一股食物腐败的酸臭味。
等白烟散去，未莱正好看到：那个穿着同她一样制服的人正被装入一个黑色阻隔袋。
男孩明显是死了。
那张白色窄床上的血迹，以及他胸口处的血洞都预示着他的死因。
拉链“哧啦——”一声，那个盛着男孩尸体的黑袋子就像一个大号垃圾袋一样，被两个魁梧非常的人拎走了。
白色的空间突然安静下来，那堆血迹明晃晃的在那暗示之前发生的事情。
这是未莱第一次，亲眼看到感染虫疫的人被检测机处决的样子。
可是...什么样的灾虫引发的虫疫？会让检测机反应那么大？
未莱周围不是没出现过检测出虫疫的人，但都没有这样被立刻判处死刑过。
而且，未莱看了眼一旁六神无主的医生......还是出现了五个！
这个数量，真的不少。
医生沉默的从柜子里拿出清扫工具，打开玻璃墙上的门，她开始沉默的清洗。
水声、湿润的抹布摩擦平滑漆面的‘嗞嗞’声，还有血腥味、焦臭味混合在一起的奇怪味道，在白色的空间里一起搅合，为未莱搅合出一个答案。
——下城区出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厉害的灾虫。甚至很可能，她的执行官考试就是因此而泡汤的。
“该你了”
医生清理完毕之后，走到未莱面前说。
......
在完全进入白色圆柱检测仪的最后一刻，未莱又听到医生用一种疲惫、空洞的声音和她这样说。
“如果你能安全出去的话......门口会有人带你去签保密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