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涞或许是担心夜长梦多，故而在巴代倒台后他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野心，于次日晨曦初现时，便力排众议下达即刻行刑之令。
巴代所行之事在昨夜便如风般传遍整个苗疆，因此当他游行于街市之时，无数烂菜叶与臭鸡蛋经人手“咣当噼啪”狠狠掷向他。
“叛徒！”
“吮民膏血，肥己衣食，必遭天谴！”
“死刑死刑死刑！”
“你这畜生——还不还我儿的命！”
“……”
容卉静立在熙攘的人群里，遥遥凝望巴代，他一夜后便苍老了很多，背脊佝偻，骨刺仿佛要戳穿他薄薄的皮肉，生出一片荆棘丛。
他来到了木堆前，视死如归踏上台阶，任由他原来最瞧不起的人用麻绳一圈圈将他绑紧。
——他被绑到了木柱上，即将被处以火刑。
依照习俗，唯有那熊熊烈焰真火，方能将他彻底净化。
不过一刻钟，麻绳被系紧，柴堆上只剩下他一人。
“——点火！”
一声令下，有火棍从远处抛掷而去。
忽地，巴代掀起了臃肿的眼皮。
容卉觉得他好像看到了她，又好像没看到。
但她这辈子都得不到答案了。
轰——！
不过一息，淋满油脂的枯木便熊熊燃烧，火焰肆意舞动，扭曲了周遭的空气，映红了苍白的天空，仿佛是地狱之火在燃烧。
“啊啊啊啊——！！！”
巴代在火中拼命挣扎扭动，试图挣脱这残酷的刑罚，但很快便被火舌无情吞噬。
他的惨叫声在空旷的空中阵阵回荡、经久不息，让人毛骨悚然。
容卉攥紧手心，指尖掐进肉里。
火柴噼啪作响，还伴随着让人心底发寒的“滋滋”烘烤声，巴代的皮肤肉眼可见开始变黑，烧焦，散发出难闻的气味，旋即肉质脱水蒸发，徒留一副枯骨。
骨头真丑啊……
天际似乎下春雨了，雨落到她眼睛里，要她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巴代原本就不好看，如今就更显得丑陋了……
春雨很小，浇不灭巴代脚下面的木柴，容卉只能在一片模糊的光景中，眼睁睁看着巴代变得越变越丑，直到面目全非。
忽然，她脸颊前多了一根手指。
容卉看去，发现是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的纪云意。
高大的阴影将她笼罩。
纪云意不知道为什么，用一种很心疼，就像母亲看孩子受伤的眼神望着她——那么温柔，犹如软绵轻盈的丝绸，无声落在她身上，用最不易察觉的方式安抚她、包裹她，直到她在绝对的爱中窒息，忘记一切，于安详的羊水中入梦。
为什么这么看她？容卉不解。
后来纪云意又换了根手指，她才从他湿漉漉的手指中意识到，原来她哭了啊。
原来……她已经没有亲人了。
容卉哽咽一下，鼻子酸胀嘴唇发烫，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容卉哭起来没有声音。
就是默默流泪，偶尔抽噎几下，声音很细微。
但往往这样，更要人心疼。
纪云意觉得心脏被一只大手狠狠捏住往下扯，他遵循本能将容卉抱在怀里，手臂肌肉绷紧，像一根铁棍，力气不大却没有给容卉反抗离开的余地，牢牢将容卉桎梏于怀中。
容卉这次没有反抗，她的手指狠狠抓住他的后背，抓乱他的衣服，隔着薄薄的衣服刺入他的肌肤。
很疼。
但纪云意却很满足。
如果他的痛苦能换来容卉的快来，那对他而言，痛苦亦是享受。
让他再痛点吧。
他想看卉卉的笑容。
……
……
容卉和往常一样翻脸不认人，哭够了便一脸冷酷回了容府。
不知从哪天开始，纪云意就开始了带着一日三餐定时敲容府大门的惯例。
哪怕容卉对他避而不见也不着急。他就默默坐在门外看书，偶尔处理公务，直到从侍从口中得到容卉吃完饭的消息后，他才会抱着凉透了的残羹剩饭离开，心态很好地回去准备下一餐。
每每在纪云意离开时，容卉总是会站在吊脚楼上，遥看他从容不迫的背影。
纪云意真就不管国事了么？
容卉蹙眉，他应该不至于这么昏庸吧？
……
……
容卉没想到纪云意真有这么昏庸的，一连个把月都是如此，哪怕她闭门不见他也出奇地有耐心，仿佛给她送饭、被拒、离开已经是和刷牙洗脸一样重要的必要活动。
不过即便纪云意没日没夜在换着法子给她做好吃的食物，她也不曾心软过。
因为不想见到纪云意，容卉这些日子几乎没离开过容府，每天就在喂养驯化蛊虫，他们两人之间就这样维持着诡异的平衡。
她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很久。
直到一日夏季暴雨，水淹了城。
雨水啪啪嗒嗒打在窗户上，容卉伸出手接过水珠，任由潮湿的空气充盈她的肺部，心想这回纪云意总该不来了吧？
没想到不过一会儿，寝门就被叩响，只见侍从一脸纠结地走进来对她说：“大人，那大轩皇帝又来了。”
容卉：“……”
容卉：“不必管他。”
雨越下越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容卉午餐吃得心不在焉，她朝身边侍从吩咐道:“去外面看看，看他走了没。”
侍从回来得很快，满脸复杂摇头。
容卉以为自己的心比石头还硬，能狠下心拒绝纪云意的好意，坚持到他放弃做无用之功离开的那天。却没想到她心脏是颗裹了硬泥的棉花，被雨水一浇，便软了下来。
啪——！
容卉下意识将筷子拍在桌面上，回过神后敛眉道:“去准备一件干净的衣裳和一桶热水。”
说完，便气冲冲拿起油纸扇，朝外面走去。
伞骨被撑开，雨丝如串珠丝丝坠落，因为容卉三步并作两步走——又快又急，伞沿有不少雨珠落在了她的身上，同时她也踩得青石砖路飚溅起很高的水花，几乎要溅到领子口。
当她“砰”地推开门时，浑身狼狈的状态不亚于在外面呆了许久的湿漉漉的纪云意。
纪云意一手举伞，一手提着食盒，因为雨大风也大，因此有伞也无多少用处，很快就淋得跟个落汤鸡似的。
“卉卉，你出来了。”即便如此，他笑得依然毫无阴霾。
容卉只觉得一股气差点没喘上来，她面无表情扯住纪云意，牵狗般一路把他拉进堂屋，然后把油纸伞随手砸在墙角边，揪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问:“你为什么不走？”
纪云意:“我想见你。”
“你会后悔的……”容卉终于忍耐不住准备说出实情，即便被报复也无妨，“你可知谁是令你身染怪病的罪魁祸首？”
“……”
“我告诉你罢。”容卉逼近，鼻尖几乎要撞上纪云意的下颌:“那人就是——”
“……我知道，是你。”
纪云意打断，伸手搂住容卉的腰，防止她逃跑，粗大的腕骨有明显的青筋突起:
“我很早便知晓，你是给我下蛊的巫蛊师，也是当初囚禁我的苗女。”
容卉:？！
“……你都知道？”容卉难以置信低声喃喃。
“嗯。”
纪云意看着她震惊呆滞的模样，不由轻笑出声。
是的，他什么都知道，但他甘之如饴。
巴代所行之事在昨夜便如风般传遍整个苗疆，因此当他游行于街市之时，无数烂菜叶与臭鸡蛋经人手“咣当噼啪”狠狠掷向他。
“叛徒！”
“吮民膏血，肥己衣食，必遭天谴！”
“死刑死刑死刑！”
“你这畜生——还不还我儿的命！”
“……”
容卉静立在熙攘的人群里，遥遥凝望巴代，他一夜后便苍老了很多，背脊佝偻，骨刺仿佛要戳穿他薄薄的皮肉，生出一片荆棘丛。
他来到了木堆前，视死如归踏上台阶，任由他原来最瞧不起的人用麻绳一圈圈将他绑紧。
——他被绑到了木柱上，即将被处以火刑。
依照习俗，唯有那熊熊烈焰真火，方能将他彻底净化。
不过一刻钟，麻绳被系紧，柴堆上只剩下他一人。
“——点火！”
一声令下，有火棍从远处抛掷而去。
忽地，巴代掀起了臃肿的眼皮。
容卉觉得他好像看到了她，又好像没看到。
但她这辈子都得不到答案了。
轰——！
不过一息，淋满油脂的枯木便熊熊燃烧，火焰肆意舞动，扭曲了周遭的空气，映红了苍白的天空，仿佛是地狱之火在燃烧。
“啊啊啊啊——！！！”
巴代在火中拼命挣扎扭动，试图挣脱这残酷的刑罚，但很快便被火舌无情吞噬。
他的惨叫声在空旷的空中阵阵回荡、经久不息，让人毛骨悚然。
容卉攥紧手心，指尖掐进肉里。
火柴噼啪作响，还伴随着让人心底发寒的“滋滋”烘烤声，巴代的皮肤肉眼可见开始变黑，烧焦，散发出难闻的气味，旋即肉质脱水蒸发，徒留一副枯骨。
骨头真丑啊……
天际似乎下春雨了，雨落到她眼睛里，要她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巴代原本就不好看，如今就更显得丑陋了……
春雨很小，浇不灭巴代脚下面的木柴，容卉只能在一片模糊的光景中，眼睁睁看着巴代变得越变越丑，直到面目全非。
忽然，她脸颊前多了一根手指。
容卉看去，发现是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的纪云意。
高大的阴影将她笼罩。
纪云意不知道为什么，用一种很心疼，就像母亲看孩子受伤的眼神望着她——那么温柔，犹如软绵轻盈的丝绸，无声落在她身上，用最不易察觉的方式安抚她、包裹她，直到她在绝对的爱中窒息，忘记一切，于安详的羊水中入梦。
为什么这么看她？容卉不解。
后来纪云意又换了根手指，她才从他湿漉漉的手指中意识到，原来她哭了啊。
原来……她已经没有亲人了。
容卉哽咽一下，鼻子酸胀嘴唇发烫，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容卉哭起来没有声音。
就是默默流泪，偶尔抽噎几下，声音很细微。
但往往这样，更要人心疼。
纪云意觉得心脏被一只大手狠狠捏住往下扯，他遵循本能将容卉抱在怀里，手臂肌肉绷紧，像一根铁棍，力气不大却没有给容卉反抗离开的余地，牢牢将容卉桎梏于怀中。
容卉这次没有反抗，她的手指狠狠抓住他的后背，抓乱他的衣服，隔着薄薄的衣服刺入他的肌肤。
很疼。
但纪云意却很满足。
如果他的痛苦能换来容卉的快来，那对他而言，痛苦亦是享受。
让他再痛点吧。
他想看卉卉的笑容。
……
……
容卉和往常一样翻脸不认人，哭够了便一脸冷酷回了容府。
不知从哪天开始，纪云意就开始了带着一日三餐定时敲容府大门的惯例。
哪怕容卉对他避而不见也不着急。他就默默坐在门外看书，偶尔处理公务，直到从侍从口中得到容卉吃完饭的消息后，他才会抱着凉透了的残羹剩饭离开，心态很好地回去准备下一餐。
每每在纪云意离开时，容卉总是会站在吊脚楼上，遥看他从容不迫的背影。
纪云意真就不管国事了么？
容卉蹙眉，他应该不至于这么昏庸吧？
……
……
容卉没想到纪云意真有这么昏庸的，一连个把月都是如此，哪怕她闭门不见他也出奇地有耐心，仿佛给她送饭、被拒、离开已经是和刷牙洗脸一样重要的必要活动。
不过即便纪云意没日没夜在换着法子给她做好吃的食物，她也不曾心软过。
因为不想见到纪云意，容卉这些日子几乎没离开过容府，每天就在喂养驯化蛊虫，他们两人之间就这样维持着诡异的平衡。
她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很久。
直到一日夏季暴雨，水淹了城。
雨水啪啪嗒嗒打在窗户上，容卉伸出手接过水珠，任由潮湿的空气充盈她的肺部，心想这回纪云意总该不来了吧？
没想到不过一会儿，寝门就被叩响，只见侍从一脸纠结地走进来对她说：“大人，那大轩皇帝又来了。”
容卉：“……”
容卉：“不必管他。”
雨越下越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容卉午餐吃得心不在焉，她朝身边侍从吩咐道:“去外面看看，看他走了没。”
侍从回来得很快，满脸复杂摇头。
容卉以为自己的心比石头还硬，能狠下心拒绝纪云意的好意，坚持到他放弃做无用之功离开的那天。却没想到她心脏是颗裹了硬泥的棉花，被雨水一浇，便软了下来。
啪——！
容卉下意识将筷子拍在桌面上，回过神后敛眉道:“去准备一件干净的衣裳和一桶热水。”
说完，便气冲冲拿起油纸扇，朝外面走去。
伞骨被撑开，雨丝如串珠丝丝坠落，因为容卉三步并作两步走——又快又急，伞沿有不少雨珠落在了她的身上，同时她也踩得青石砖路飚溅起很高的水花，几乎要溅到领子口。
当她“砰”地推开门时，浑身狼狈的状态不亚于在外面呆了许久的湿漉漉的纪云意。
纪云意一手举伞，一手提着食盒，因为雨大风也大，因此有伞也无多少用处，很快就淋得跟个落汤鸡似的。
“卉卉，你出来了。”即便如此，他笑得依然毫无阴霾。
容卉只觉得一股气差点没喘上来，她面无表情扯住纪云意，牵狗般一路把他拉进堂屋，然后把油纸伞随手砸在墙角边，揪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问:“你为什么不走？”
纪云意:“我想见你。”
“你会后悔的……”容卉终于忍耐不住准备说出实情，即便被报复也无妨，“你可知谁是令你身染怪病的罪魁祸首？”
“……”
“我告诉你罢。”容卉逼近，鼻尖几乎要撞上纪云意的下颌:“那人就是——”
“……我知道，是你。”
纪云意打断，伸手搂住容卉的腰，防止她逃跑，粗大的腕骨有明显的青筋突起:
“我很早便知晓，你是给我下蛊的巫蛊师，也是当初囚禁我的苗女。”
容卉:？！
“……你都知道？”容卉难以置信低声喃喃。
“嗯。”
纪云意看着她震惊呆滞的模样，不由轻笑出声。
是的，他什么都知道，但他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