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鸢,恨我吧,我要让你余生都休想忘了我。”

    这辈子,温棠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没有恨意,其中却掺杂几分不舍。

    皓月当空,屋内昏暗一片,唯有几缕月光洒入房内。

    温棠进入房间后,便察觉到温以鸢的存在,换作旁人,也许不会察觉到,但空气中她能嗅到一丝丝清香,香味十分淡雅,不容易引人察觉。

    拥有这味道的主人无数个日日夜夜让她刻骨,想要占为己有。

    温棠拿出火折子点燃烛火,扫视房间,敏锐地发觉温以鸢藏身之处,“出来,把东西放下,离开这间屋子,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

    只见书架后一名黑衣女子手握利刃缓缓走来,小心翼翼向着门口方向踱步,却被眼尖的温棠拦住去路。

    “温棠,识趣点就让开,不然我杀了你!”

    刀尖直指温棠心口位置,只需一步,便能刺穿心脏。

    “不能,除非我死,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通敌,这可是死罪。”

    温棠步步逼退温以鸢,直至她退无可退,“你别逼我,我不会放下刀剑的。”

    温棠双手揽过她的腰,将对方拥入怀中,任由尖锐刺穿心脏,心痛的滋味,她这辈子尝够了,眼下扎扎实实穿割破血肉,却没有想象中的疼。

    或许,是因为这一次终于能光明正大碰触她了吧。

    温棠常年隐藏在眼底的一抹特殊情绪不再掩饰,那情绪如同海底漩涡,似乎要将怀里的温以鸢吞噬。

    温以鸢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怔住,她从未想过真正地杀死她,刀尖计划位置只会刺破血肉,尽管看着吓人,却不会伤及要害。

    而她却一再逼她,放下利刃是绝不可能的,她必须在今晚拿到城防图,交给楚怀慎完成他的大业。

    “怎么会这样!”

    温以鸢面色一白,嘴唇微颤。

    她只是想拿走城防图,没想杀人。

    温以鸢想要抽出握住刀把的手,却被对方死死抓住,刀刃又进去了三分,这一下,更是回天乏术,断绝了她一线生机。

    血,顺着刀把渗出,湿热的液体灼烫着她的皮肤,就这样静静地,打湿了两人的衣衫,直到她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从温以鸢眼前倒下。

    温以鸢浑身一软,似被眼前场景抽空了力量。

    “阿鸢,你最讨厌血腥,却又亲手沾染了我的血,你会一辈子都记得我的,对吗?”

    温以鸢满眼的不可置信,手探触到鼻尖,气息从微弱到渐渐消失。

    喉间一阵笑再也克制不住,只是其中的颤抖让人无法忽视。

    “死了也好,死了,就不会和我抢男人了。”

    可她眼中的失魂,加上手指无法抑制的颤抖,喉间嘶哑地声音也像是故作坚强。

    温以鸢只感觉眼前一片模糊,急忙想要抹去内心那份不安,却无从下手,精致白皙的容颜上染满了血指痕,混着泪珠透过指缝打在脚尖。

    有了城防图,你的心上人就会娶我,你输了,你彻彻底底地输了。

    死人还有什么资格和我抢。

    晋国三十八年,罪臣温将军之女温以鸢勾结敌国太子,私通情报,满门抄斩,恰褚国进攻,硝烟四起,温府上下唯温以鸢苟延残喘。

    晋灭,褚一统天下。

    昏昏沉沉中,周围一阵吵闹声,刺激得温以鸢直皱眉头。

    可真是讽刺,死都死了到地府也不能清净吗?

    “安静。”

    轻飘飘一句呢喃,原本还吵闹不休的侍从奴婢们都闭了嘴,他们可不敢惹怒这个活阎王,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周围骤然的安静,使得温以鸢有些诧异,鬼都是这么听话的吗?

    温以鸢缓缓睁开双眼,发现眼前一片朦胧,一条薄纱覆盖在她的脸上,呼吸之间,挠得脸颊发痒,她一把扯了下来。

    “小姐,不能摘。”

    脸上又被一条薄纱覆盖。

    多次的眨眼下,她的视线透过薄纱,依稀看到面前站了一排的婢女和侍从,床边还坐着一位白胡子大夫正把着她的脉。

    “你们是谁?”

    温以鸢抽回手腕,防备的打量周围,将自己从极其不利的床上,挪到与之相聚一米的距离。

    在场的人无不惊愕地表情瞟向这位活阎王,不知她这又是闹的哪一出,纷纷跪下,不敢多言。

    “刘大夫,您不是说小姐醒来就无大碍了吗?她这是怎么了。”

    香秀自幼跟着温以鸢长大,两人感情甚为深厚,如今看到小姐遭难,心里是十分心疼,就算小姐在众人眼中十分恶毒,但她小姐心眼并不坏,只是被人利用陷害。

    都怪半路杀出的二小姐,一路陷害自家小姐,曾几何时,老爷夫人是多么宠爱小姐啊,现如今宠爱全被那二小姐温棠占去,这次小姐摔下马,也不曾来看望小姐一眼。

    就连这郎中也是自己苦苦求来的,其他侍从奴婢巴不得小姐就此死了,又害怕小姐活着醒来怪罪他们,这才跟着忙活起来,却也没干什么实事,徒留香秀一人忙前忙后。

    温以鸢不可置信眼前的人是自己在温府时的贴身丫鬟,她明明在自己决定盗取城防图前,就被温棠下毒害死,现如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手背被香秀滴落的泪水击中,那温热的感觉让她不得不相信,她还活着的事实。

    只是她经历的一切究竟是庄周梦蝶,还是真实发生的,让她产生了怀疑。

    “你们都下去,香秀留下。”

    香秀和她同岁,眼前的她看着十分稚嫩,像是十六七岁的模样。

    “小姐,你没事吧,二小姐太坏了,肯定是她对马动了手脚,踏雪那么的温顺,怎会突然暴躁失控。”

    从香秀口中得知,她回到了晋国国破前,一切还未到不或挽回之时,而她的妹妹温棠也还活着。

    为了验证是臆想还是现实,温以鸢让香秀为自己穿衣打扮,加深了胭脂用量,避免自己看起来病怏怏,丢了往日气势。

    年少的自己经由这么打扮,本就出落得亭亭玉立,浓妆一抹,原本的娇弱惹人怜爱,变成了妖艳明媚,一颦一笑之间百媚生。

    这模样任人一看,再儒雅之仕,也不忍挪目。

    可实际她恶贯满盈的称号早已在京中家喻户晓,就算再美丽,也是让人望而却步的带刺玫瑰。

    香秀拿起薄纱覆在温以鸢眼前,镜中之人因此添了几分神秘感。

    “摘了吧,碍眼。”

    温以鸢两眼角各有一颗泪痣,直线汇聚于鼻梁间一颗若有若无朱砂痣,算命先生曾无意判言,“狐妖转世,命犯桃花,红痣当中,只怕红颜易逝,此乃克夫之兆,极恶极善,方可保命。”

    年幼的她,错听信这般荒谬判词,再加上母亲骤然去世,家里冒出小娘和妹妹,命运注定般,她选择了极恶,至此眼带薄纱,遮住那罪恶开端。

    红颜易逝不假,命犯桃花没有,极恶极善可保命,那她也不会在三年后死在褚王宫,而克夫,她更是不信,嫁给褚淮生一年,也不见得克他,可以说是她一手将他推上帝王之位。

    香秀怔愣住,手心摩挲细软薄纱,呆呆盯着镜中容颜。

    小姐当真是变了。

    “小姐,您身子还没好,要不就不去坝场了,那边风大气浊,万一再出个岔子可怎么办。”

    香秀不解小姐为何执意要去坝场,明明她的身子此刻还十分虚弱,大夫都说了,需要好好静养。

    “不,香秀,马上备好马车,咱们即刻出发。”

    前世自己摔下马昏迷了几天,错过了挑选贴身侍卫的日子,而今天正是温府挑侍卫的日子,刻不容缓。

    温以鸢不容拒绝的语气,香秀只好先吩咐下去,然后扶着小姐去往大门,小心翼翼地模样,让温以鸢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这世上,恐怕唯一还在乎她的人,就是香秀了吧。

    可一想到香秀为了救自己,被温棠残忍害死,浑身气压陡然下降。

    小姐突然的低气压,让香秀竟有丝被毒蛇盯上的感觉,不寒而栗。

    “小、小姐,是香秀做错了什么吗?惹怒您不高兴?”

    温以鸢看着香秀担忧的表情,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刚刚的表情让她以为惹怒了自己,顿时恍然失笑。

    “你呀,就会胡思乱想,你就算捅破了天,我也不会生你的气。”

    食指轻轻刮过香秀的鼻梁,宠溺地一笑,瞬间看呆了香秀。

    她有多长时间没有看见小姐如此由心而笑了?

    每日不是被气的委屈,就是满目愁容地模样,要不就是为了伪装自己的脆弱装出的蛮横。

    这一摔,倒也挺好。

    等温以鸢赶到场地,只见擂台上,一道清俊身影负手擂台中央,他被十个魁梧男子围住,这是最后一场比试。

    与十个魁梧男主相比,这道身影着实有些瘦小,只怕他们随意一个拳头,这个俊男就会倒地,可惜了他那副令在场女眷一见倾心的绝世容颜。

    “想要合伙将我淘汰出局,也要看你们有没有本事。”

    十一人中,现在只剩下一人有资格成为温府贴身侍卫,眼下最棘手的威胁就是楚怀慎,大家的目光都出奇的放在了楚怀慎身上,先解决一个是一个。

    既然当事人都挑明了,他们也不再犹豫,直接发动攻击。

    面对众人的围攻,楚怀慎非但没有丝毫惧怕,只是面无表情,从容的拔出腰间的佩剑。

    他墨色衣衫随着身体动作飘动,身法轻盈,在众人齐攻之下,如同灵蛇般狡猾,令众人无法碰触他一分一毫。

    许佑年眼睁睁看着身旁人一一倒下,却无法捕捉到对方的身影,手中的长剑轮空了好几次,那道如同鬼魅的身影,着实令人不寒而栗。

    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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