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禾决定暂且按兵不动。

    魏皇后并未明确指出她昨夜见的人究竟是谁,她也不必上赶着去认。

    若当真是有人撞见了她与卫澈见面并告知皇后,魏皇后今日既然不曾明确点名,那便是留有后手,她只需静观其变即可。

    若是她今日只是随口一说,是作为魏家长辈调侃自己的侄子与极有可能成为自己未来侄媳的郡主,那她便更没有必要忧心。

    正月初二这日,按照大翎朝的规矩,出嫁了的公主们需要带着夫君一同入宫,拜见过太后皇后,而后再去自己母妃身边拜见。

    静安公主自然也是要入宫的,她来时许清禾也还在太后的暖阁中,刚照例给太后请过安。

    魏太后对这个孙女并没有什么感情,随口问了两句婚后夫妻是否一切安好便将人放走了。

    魏皇后昨日已经出过面,今日便又重新称病不见客,许清禾与静安公主便跳过了皇后,直接往静安生母的宫殿走去。

    “为何今日只有你一人前来?驸马呢?”

    许清禾任由静安挽着自己的手,两人的侍从在她们身后十几步的地方跟着,姐妹二人相携着一路前行,再将声音一压低,所说的话便只有天知地知你我知了。

    方才魏太后在暖阁中只看到静安公主独自一人来请安时,脸色就已经不大好了。

    静安的驸马如今是禁军副统领,现在的禁军统领年事已高,过不了多久便要卸任,届时这位驸马爷自然就成了名正言顺的禁军统领,掌管中央禁军兵权。

    他又娶了皇帝的女儿,很明显便是永顺帝那边的人。

    可再怎么样,他在魏太后面前也终究是个晚辈,怎能不来拜见?

    虽然魏太后方才不曾开口问,也不曾责备,但那不高兴早已经写在了脸上,许清禾与静安都看得分明。

    莫说是魏太后,就是许清禾,见齐晟在如此重要的日子里独留公主一人回宫省亲,心中也是有些微词的。

    谁知静安公主却丝毫不在意,反而开口为驸马开脱:

    “还不是因为一个月前你遇刺之事,父皇后来认定了城中要么是混进了南弋国奸细,要么就是下面有臣子图谋不轨,押着齐晟一连几日不得休息,年初事务多他便更加不敢松懈,日日都要齐晟伴在身旁护驾。”

    永顺帝已经当了将近四十年的皇帝,可前十几年都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傀儡,手中半点权力也无,如今好不容易从魏太后手中夺下了许多权力,有了自己的大半势力,自然是不愿意在如此重要之际丢了性命而无福享受的。

    他到底有多紧张自己的性命许清禾并不关心,但她也希望这个皇帝能活得久一点,起码要等到她为谢家翻案,为父王母妃和五万将士的死查到真正的幕后黑手。

    “清禾,说起一个月前那事,我还有些话要同你说。”

    静安扯了扯许清禾的衣袖,后者便侧下头来,竖耳细听。

    “那日你生辰遇刺,不出十日齐晟便已经查清了刺客真身,他去禀报父皇,父皇却说不要声张。”

    许清禾有些讶异,这么说永顺帝是知晓岑家企图依附魏家之事?

    “既然他知道刺客是岑家派的,还整日忧心忡忡自己性命做什么?”

    静安公主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齐晟不曾同我说过,但他觉得你作为...受害者?他是这么说的,他觉得你应当有知晓真相的权力,昨日夜里特意托我将此事转告你。”

    他却不知,自己的妻子与许清禾早已经猜到了此事。

    但从此事来看,也足以证明齐晟此人人品正直,许清禾点头,接受了驸马的好意:“他看在你的面子上,还是想让我知道真相,都是托静安的福。”

    静安低着头,不再回话,耳垂却肉眼可见的粉霞一片。

    二人一路交谈,也不觉时间漫长,等再回神时已经到了静安母妃的宫殿。

    静安公主的母妃姓蓝,名远萍,虽然母家只是京中极不起眼的五品小官之家,但其人如今的位份已经是宸妃,仅次于魏皇后与赵贵妃之下。

    据说蓝远萍在年少时本已经与家中的远方表哥定下了亲事,二人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只待她及笄后便会成婚。

    只是后来的一次意外,宸妃偶然间救了微服出巡的永顺帝,永顺帝一眼相中这个貌美又聪慧的姑娘,回宫后派人查清人的底细,最后竟不顾对方已经定下了亲事的事实,将人强娶入宫。

    家中能出一位娘娘,蓝家自是乐意非常,连夜将与表哥家的婚事给退了。

    蓝远萍心中不愿,甚至想过与表哥私奔出京或是誓死不从,但最终还是在家中长辈的劝说下,为了所谓的家族荣耀入了宫。

    她甫一入宫,便受尽永顺帝疼爱,但由于心有所属,蓝远萍待永顺帝便总是并不上心淡淡的。

    永顺帝后来也明白了此女的心捂不热,便将她打发到了最偏僻的宫殿居住,此后再也没叫过她侍寝。

    蓝远萍乐得自在,终于不用每日违心对着亲手破坏了自己幸福的凶手笑脸相迎,即便深宫人人都是捧高踩低之辈,见她倒了,不少人都跑过来落井下石,也让她受了不少冷眼。

    可心都死了的人,又何惧旁人冷眼?在别人的冷嘲热讽之中,她反而活得更好。

    本以为日子就要如此在近乎冷宫的日子里度过,谁成想两个月后,她竟然被诊出了喜脉。

    她眼中那暗无天日的日子好像突然就有了盼头似的,等静安出生,她便一心养育女儿,后来许清禾入宫,宫中后妃没人想接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活,最后也就扔给了蓝远萍。

    三人生活在偏僻的宫殿中,原本安然度日,但赵贵妃的大公主却因曾经在宫宴上被许清禾比下来一事而怀恨于心,明里暗里找了三人不少麻烦,甚至还在寒冬腊月的日子里强令本就病弱的静安下湖去找她跌落的簪子。

    等许清禾知晓此事时,静安已经在水里跑了将近两个时辰,但大公主还守在一旁不准她起来。

    许清禾无法,便直接将大公主也推到了湖里,亲自下了河将静安捞出来送回宫中。

    静安当晚就起了高热,但赵贵妃怀恨在心,让许清禾跪在门外不说,还严禁御医去给静安诊治。

    蓝远萍无法,只能在永顺帝门前求了一夜,终于求得他心软才派了御医诊治,将静安的性命给救了回来。

    经此一事,蓝远萍终于知晓了圣恩之重要,即便心中不愿,但为了女儿能生活得更好,再不会有性命之忧,也只能主动重新承宠,最后终于爬到了宸妃的位置。

    只是夜深人静之时,她也总会想起,若是当初不曾将永顺帝救下,她如今或许已经同表哥生活得幸福美满,而非如今这不得自由、甚至连女儿婚事都无法掌管的后宫宸妃。

    等到了宸妃宫殿门口,许清禾忽然停下脚步:“我就陪你到这里,你自去与娘娘相见吧。”

    她人在宫中,拜见宸妃有的是机会,又何必打扰母女二人温情。

    “为何,清禾你不与我一道去吗?”

    宸妃怜惜许清禾幼年父母双亡,年纪轻轻就成了孤女,还被送进这森森深宫之中,曾真心实意地教养过她一段时日。

    又因她曾与静安有过救命之恩,宸妃从来也是将她当作半个女儿疼爱的。

    可她到底也并非是对方的亲生女儿,同去也只会觉得不适,更会念起自己已经战死的母妃。

    “我只是不愿再在太后宫中待着,所以才故意随你一同出来,如今目的已经达成,你自己去见宸妃娘娘就是。”

    等她走后,许清禾便带着南枝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要经过御花园,还要经过赵贵妃的宫殿,未免无端生事,她便决定兜上一个圈子,绕过去。

    谁成想还不曾绕远,便被人捂住口鼻拽进了假山里。

    制住她的那人本以为她会挣扎,都做好了防护的准备,却不想她竟安安分分的,还示意南枝莫要声张。

    “郡主就不怕么?”

    头顶传来男人温热的吐息,许清禾拿手肘顶了顶对方的肋下,示意他将自己松开。

    回身一看,面前这人身姿如玉,却是一身鲜艳红衣分外张扬,此时眉眼含笑地低头瞧着她,那双饱含情意的眼睛,不是卫澈又是谁?

    南枝已经在外面给他二人放风,许清禾理了理被弄乱的衣襟,淡淡道:“世子不妨将身上那香换上一换,再来玩这出其不意的把戏。”

    卫澈抬起袖子闻了闻,果真还是雪中春信的味道。

    “郡主的鼻子倒是灵敏。”

    许清禾回道:“是世子身上的味道太重。”

    想了想,许清禾还是决定将昨日之事告知于他:“除夕那夜我与世子私下见面之事,或许已经被皇后知晓了。”

    “哦?郡主何出此言?”

    许清禾便将昨日魏皇后关心自己的那几句话转述给他,卫澈听了,唇角还是勾着的,但那双眼睛里的笑意已经淡了。

    “一个两个,都是魏家的人,离了魏鸣难道就不会说话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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