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锦书带着昂华一众人逃到叶榆。本想着现在宫内混乱,兵权落在了异姓王侬霖手中。皇父和印章也不知所踪,那就先带着妹妹乔装到叶瑜安顿下来,届时找机会得到叶瑜王的帮助,叶瑜王看在桓烟公主的份上一定会出兵相助。

    可世事难料,刚收到的信,母后在逃出宫的途中遇难身亡。他必须要回去为母后收敛。一家小店,锦书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将信纸藏于袖中,疲惫的走上二楼,敲了敲拐角的一间门,走了进去。

    一名女子走上前来,焦急的问道:“兄长,今晚是不是该去见桓烟,时局紧迫,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母后还没有和我们会合,兄长。”女子拉了拉男人的衣袖。

    锦书抱住该女子,抽噎着说:“华儿,母后,母后她...”

    “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母后出什么事了,你快说呀。”

    “句町的心腹来信,母后于昨夜身故,我,我一定要回去,我不能让母后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那里。”

    锦书感到身下的女子一阵柔软,原来是昂华听到这个消息坐了下去,空气中传来一个字:“好。”

    “我先去安葬好母亲,你伺机而动,可与桓烟碰头。但切记,在我回来之前先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与叶瑜王见面甚至借兵。等我来信告知即可。”锦书摸了摸昂华的头,把她抱到床上坐着。屋内的丫鬟收拾行装。

    入夜,锦书一行人来到叶瑜城边的路口,旁边落座一座红底的圆形小亭,供路过的行人小憩。再往里走就是深山了,越过这深山就出了叶瑜城,一路向东就见到句町城了。小亭边,女子紧紧的抱住男子。

    “皇兄,山高路远,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此去一路珍重。”昂华掩面,泪如雨下。

    “昂华,等我回去夺回兵权就来接你,一定...一定等我”。锦书翻身上马,两个心腹相随离开。

    一队人马消失在了夜里,只留下阵阵风声。

    ...

    昂华和青青回到到客栈,已是亥时三刻,客栈中只有店小二收拾桌子,帮工在洗碗,其他人清洗院子,结束这一天的事。

    “青青,我让你打听的事有消息了吗?”

    “公主,云宫内传来消息,这几日桓烟公主都在舍得马场。奴婢想着明日给公主的侍女春禾带个信,以咱们公主和桓烟公主的交情,她一定会见我们的。”

    青青倒好苦茶递给昂华。自从来到叶瑜后,因听当地人说此茶寓意要立业就要先吃苦。当地人的习俗是此茶只倒半杯,是招待贵客的第一杯茶,喝时要一饮而尽。因此锦书偏爱此茶,因它与自己当下的境况相似,苦苦挣扎。昂华第一次喝时觉得它太苦,很不喜欢,但是锦书回句町了,她想念他,想念他的一切,就让青青煮了一壶。

    昂华抿了抿杯中的茶。道:“此事大意不得,可小心行事。还有,今时不同往日,在叶瑜不要称呼公主,叫小姐。”

    “是。”

    翌日,昂华起身,摸了摸自己额头,又感到浑身疼痛。

    “青青,扶我起来。”

    房内没有动静。

    “小姐,青青出去了,属下可以做什么。”门外的两个侍卫一身随从打扮。头上的黑帕取了下来,换上了当地对襟的白色衣服。

    “没事了,朝食送到我房里。”里面声音传来。

    “是。”

    昂华起身走到窗边,拉了拉木制的竹帘,看向远处的山景,绿竹摇曳。这里只是一个过路的客栈,来休息的人不多,十分安静。锦书选这里就是因为不用担心被叶瑜的人察觉身份,昂华心中思索着,这到也是个好地方,不知锦书如何。母后,一想到母后,泪从眼角落下,不知为何,昂华心中担忧起锦书来,年少相伴十余载,如今是第一次长久的分开,不知他到句町了没,有没有找到母后。虽不是母后的亲身女儿,他们却待自己如亲子一般。如果当年不是父皇母后的收留,自己恐怕早已是孤坟一堆。

    思绪万千,青青进了房中昂华也未察觉。

    “小姐,春禾递出口信,桓烟公主两日后回云宫,途中会经荆南路,届时在三岚馆三楼等您。只有一刻钟的会面。”

    “没事,桓烟给一刻钟也够了,我就知道,她一定,一定是记得我们的年少情谊的,是不会被这礼法束缚的。”昂华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心中想着,“我们有救了,句町有救了,锦书,离开了你,我也能为你做点什么了。”

    两日后,青青让外面的两个侍卫去雇了一辆马车,昂华也乔装成了叶瑜普通小姐的穿着,女子头上带着粉色的帕子,上面绣着鸟儿在树枝上嬉闹,在帕子的左侧有一束白色流苏垂下来。身着白色粉镶边的裙子,粉色上衣边角翘起,好风光一览无遗。这边的民风友好,众人的衣着都很大胆舒适,比起句町要偏热很多,在来的路上昂华就看到了这边的很多农人或是妇人许是为了劳作方便又可以散热,裤子是设计成卷边,内侧长外侧短,上衣的前面比后面长,两侧还带有绳子。与普通小姐的翘脚上衣完全不同。

    马车进到城内可比客栈热闹多了,人来人往,叫卖声不断。来到城中一座桥边,马车停了下来。车夫转头向里说:“小姐,过了这座桥就是荆南路了,三岚馆在这座桥过去往右走三个铺子就到了,马车过不去,小的就在这里等你们。”

    车夫下车,跟在车后面的侍卫拿着木凳来到车边,青青跳了下来,“小姐,奴婢扶您。”

    昂华搭着青青的手下了马车。扭头对一众侍卫说到:“等会海宏和海朝跟着我来,其他人你们就守在在门口。”

    车夫拉好马将马车拉进旁边酒楼后院,递给小二一两银子。“拿些草来,伺候好了。”店小二飞快地跑去马厩一侧。昂华走到桥边正要抬脚上桥,便看见桥的两侧有石台,三两妇人在清洗衣服,石台水下的台阶覆满了小片小片的苔藓:“要是没有这场纷争,句町的妇人们也是这般光景,我们又何至于此。”可这万般言语难诉终究是回不到昔日光景。想到还在战乱的句町,昂华迅速的过桥,收起自己的心思。在第三个铺子前停了下来,往上看下,二楼上立了个高高的牌匾:三岚馆。街道人来人往,店内却异常安静。

    “您就是昂华公主吧,请随我上来。”

    青青看着这小厮,心中甚是诧异。这小厮模样俊俏,脸却黑的很,像是常年奔波在外的将士。没有一点小厮的圆滑。青青低下头去在昂华耳后附道:“小姐,您有没有察觉这静的古怪,荆南路外人声鼎沸,这酒楼怎会如此清幽。”“因是桓烟为了方便与我见面特地做的布置,先上去吧。等见到了桓烟就什么都明白了。”昂华说着就走了上去,那侍卫模样的小厮走在前方引路。

    二楼的房门紧闭,没有一丝人影,昂华也严肃了几分。想到当年风风火火,装作男儿样,没心没肺的桓烟如今也学会了世事。真是替她高兴呀,以后就不会有人欺负她了,也不知这背后她又吃了多少苦才有的如今这般心思。

    “公主,就是这里了,您进去吧。”侍卫模样的小厮停在门口敲响房门。屋内传来清脆的声音,好似雨后的青笋破土而出,一身玫红修身上衣,下摆茶花朵朵绽放在裙间的妙龄少女跑到房门口:“昂华姐姐,久未相逢,我近日才知句町发生了诸多事,真是抱歉。”妙龄少女的脸上担忧着。

    “烟儿妹妹,我,我本不该直接来找你的,可如今句町城内混乱,侬霖掌控兵权。锦书是那么的年轻,还担不起所肩负的重任。现在却不得不一个人回去面对那些风雨。我,”昂华紧紧的握住桓烟的手。“我想请你为我们说说情,我知道叶瑜和句町向来不和,大战没有,城边小战始终没有断过。如果有一天句町消亡,北边的姑缯是那么的虎视眈眈,若是没有句町一起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叶瑜的兵力强盛,想必你也不想叶瑜陷入到战乱里去。哪怕是看在青威的面上,我也不得不舔着脸求你了,妹妹。”

    一听到青威这个名字,桓烟的手颤了一下。赶忙掩住悲痛的过往,出声道。

    “昂华姐姐,你不必如此说,烟儿都明白。今生没有和青威做成夫妻是我们没有缘分,我们都不想这样的,也是老天作弄。若是青威,若青威还在那我们现在就是一家人了,你的难处我定尽全力。否则我也不会特地安排回宫途中与你匆匆一见,你的来意烟儿知晓。烟儿必会为你暗中周全的。”桓烟拍了拍昂华的手,示意她放心。以自己在皇父心中的地位,一定能推他们一把成事。

    “公主,该回宫了。”门外侍卫模样的小厮催促道。

    “今日实在仓促,很多话语来不及细讲,你等我消息。”桓烟起身就要离去,青青站到门外向春禾道谢。“真是多亏了你,不然两位公主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大难当头,春禾,谢谢你。”春禾羞怯似的笑了笑:“以前你也帮过我们不少呀,要不是你,桓烟公主都没办法见到青威公子了。”青青羞涩的点了点头。

    昂华一行人回到客栈中,店小二没在,帮工也未见一人。气氛怪异。昂华示意两个侍卫上前看看,海宏和海朝紧跟在自己身旁,昂华和青青站在楼梯拐角。突然,一支箭飞向昂华的眉间,来不及思索就快要中箭了,海宏一把飞剑刺向箭身,箭向旁边落了下去。青青护住昂华的身子,其余侍卫也做了保护昂华的模样将她围起来,海宏和海朝一左一右紧贴昂华身边,空气中箭雨飞来,侍卫们都在抵挡四面八方飞来的箭,海宏扯了扯拐角花瓶下的布,将花瓶扔向一楼账台处,一个吃痛的声音“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冤有头债有主,你找害你的人去,不要砸了我的店呀。”原来是店主躲在账台下了。海宏刚想喊小心,店主就中箭倒了下去,海宏带着昂华,海朝扶着青青跑向后院,其余侍卫为他们开出一条路。昂华感到自己背上一凉,倒了下去。

    再睁开眼,已是在一户农户的家中。青青从门口端着一碗药进来。“小姐,你醒了。”

    躺在床上的人儿嘶哑的声音道“我们,我们怎么会在这。”

    “客栈后院有马匹,帮工全都死了,海朝挡在前面护住我们,有几个侍卫死了,海宏和其他侍卫带着我和小姐逃出生天。海朝,海朝没了。我们一直向南走,直到后面很久都没有声音传来。我们发现了一处村庄,就向村民塞银子,问了村中领头人换得了一个没有人居住的屋子,据说这间房是一位老者所住,后面老者身故,没有后人,这间房就闲置了。您后背中了一箭,这里的段大哥是个草医,已经帮您把伤口处理好了,药也上过了。”青青把药端到床边,扶起昂华喂药。

    海宏和几个侍卫去山上拾些干柴,这个地方阴湿湿的,昂华的床褥是好心的村民们给的,他们几个侍卫作为男人可不能这么娇气了,若是昂华身体没有养好,他们也没有脸面回去见锦书公子。海宏想起当年他和海朝因为父亲欠债被抵给债主,债主百般折辱,甚至要把他俩兄弟放在深林中引诱猎物,若不是锦书路过把他俩从猎坑中救出,恐怕早已成为猎物的口中食。锦书的妹妹他一定誓死守护,不能让公主受到一丝伤害,现在却是自己保护不利,害得公主受了伤。海宏在拾干柴气的打了自己几下。

    “你们小姐醒了没”段大夫提着一摞草药进来。

    “多谢段大哥,小姐醒了。”青青抬起头回答。

    “真是多谢您了,要不是您,我恐怕还醒不过来。”昂华笑着嘶哑的回答。

    “能说话就可以了,这一箭没有射中要害,却也够你躺一阵了。这些草药我已经搭配好了,青青,先把这些拿去熬两个时辰给你们小姐喝。”段大夫把手中的篮子递给青青。

    “我这就去。”青青拿过篮子跑向门外侧边的炉子。

    “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走了。”段大夫看了看昂华就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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