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殿内室的空地上置了两座木施，其上各铺展着一套华美的吉服。
一套绣着金线坠着东珠，祥云彩凤之间点缀着切割精细熠熠生辉的宝石，明丽璀璨华贵至极，但并不显俗艳。
另一套色彩偏深沉的，乍一看简单低调，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整件衣服都绣着繁复的暗纹，在一定的角度和光线下还能看到背后绣着一只昂首振翅翩然欲飞的祥凤。
淑妃道：“娘娘难得答应一次出席祭典，自然应该穿得隆重华丽些，一来可显娘娘尊贵的身份，二来也能彰显皇家威仪，否则那群谏臣又要指责娘娘不得体了。”
贵妃哼笑一声，道：“淑妃准备这件吉服的确尊贵，尊贵到怕是要被谏臣弹劾娘娘铺张奢侈了。”
淑妃“呵呵”一笑，道：“要论奢侈，臣妾这件衣服怕是比不上贵妃妹妹这件奢侈吧？光是这衣服上的绣纹，恐怕就要耗费几十位顶尖绣工至少半年时间才能绣好，更别说里料用的还是一尺都价值连城的湖天云锦。”
贵妃丝毫没有被戳穿自相矛盾的尴尬，道：“当然只有最好的，才配得上皇后娘娘。”
淑妃道：“这一点臣妾赞同。但这次新人们会在庆典上第一次以陛下妃嫔的身份露面，定然都会格外打扮一番，何况还有摩柯罗使臣出席，所以皇后娘娘更应该穿臣妾准备的衣服出席，让这些人瞧瞧中宫气度，天家风范。”
贵妃斜睨淑妃，慢悠悠道：“淑妃觉得，皇后娘娘会在意这些吗？”
淑妃一时语塞。
正在专心致志吃东西的张梦柳突然听见自己被提到，下意识挺了挺腰，抬头看过来：“嗯？什么？”
淑妃走过来用锦帕轻轻拭掉皇后嘴角的马蹄糕碎屑，道：“娘娘更喜欢穿哪件衣服出席围猎开幕祭？”
张梦柳闻言面露诧异，道：“啊？你们准备的这两件吉服是让我在围猎开幕祭上穿的？”
贵妃也在皇后身旁坐下，道：“娘娘为何这般惊讶？您不是答应了出席吗？”
张梦柳道：“我是答应了出席没错，但是我也要上场参加围猎呀！这两件吉服美则美矣，却不方便活动。”
这下轮到贵妃和淑妃诧异了，两人异口同声道：“娘娘要上场参加围猎？！”
张梦柳笑道：“对呀，我跟陛下磨了好几天他才答应呢。”
贵妃和淑妃闻言更是惊讶。原本皇后要亲自上场参加围猎已经是闻所未闻的事了，萧昱珩竟然能点头答应更是出乎她们的意料。
贵妃扶额道：“娘娘三思，届时上场的不是皇室子弟便是武将贵胄，尽是些粗汉，娘娘和他们同场竞技怕是不妥。”
张梦柳不甚在意道：“放心，到时候我会穿男装上场，不会让人发现的。”
贵妃和淑妃：“……”
这不是穿男装还是女装的问题啊！而且上场的人大都见过皇后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淑妃也劝道：“可围猎场上箭矢无眼，众人热血上头追马逐犬是常事，实在是太危险了！”
张梦柳一脸“我心里有数”的表情，道：“别担心，我的箭法和眼神都不错，不会伤到他们的。”
贵妃和淑妃：“……”
谁担心那群臭男人了！我们担心的是皇后您！是您！！
二妃正欲再劝，却听门外侍者通报皇帝近侍韩松求见。
待得了皇后首肯进入内殿，韩松向三人行礼后，向张梦柳欠身道：“陛下听说娘娘还未选定下月围猎开幕祭上所穿的衣服，特命人改了一套备用的行服，送来给娘娘作备选。”
贵妃和淑妃神色微妙地对视一眼，又看向韩松。
韩松微笑着一挥手，跟在身后的小太监立刻躬着腰送上一件叠在托盘上的深褐色行服。
张梦柳并未注意到殿中其他人各异的神色，拎着两肩的衣料将托盘上的衣服抖开，在身上比了比，立刻露出中意之色。
“这衣服看起来倒是不错，简单利索，很方便活动，就是这金线绣的龙表情有点滑稽。”
众人：“……”
敢在皇帝近侍和一众宫人面前这么评价天子服饰的，全天下大概也只有这位皇后了。
贵妃对韩松道：“韩公公，陛下的行服自然无与伦比，但帝后服制有别，娘娘若穿了陛下的行服，恐会遭朝臣非议。”
穿男装、上猎场、着帝服……随便哪一件拿出来都够谏臣写满一本折子了，贵妃想想都觉得头大。
韩松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微勾着头从容答道：“贵妃娘娘说得是，陛下也考虑到了这点，所以特地让人将这件行服的纹饰和样式都做了一定的改动，虽是龙纹却并不逾矩，就算礼部陈侍郎亲自来看，也挑不出错处。”
对于萧昱珩这种强词夺理强人所难强行“挑不出错处”的霸道行为，贵妃只能说一句“陛下思虑周全”。
韩松又道：“距离祭典还有十几日，娘娘得空了可以先试试这套行服，若还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可随时吩咐。”
“好。”张梦柳将衣服放回托盘让侍女收起来，道：“麻烦韩公公替我谢谢陛下。”
韩松压低腰连说了两声“不敢”，才道：“陛下说明日会来陪娘娘用午膳，到时娘娘可当面谢恩。”
张梦柳习惯性地便想拒绝，可再一想自己刚刚收了对方一件衣服，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才硬生生将马上要脱口而出的“不用”二字憋了回去。
一旁的贵妃和淑妃见状都悄悄松了口气。
韩松走后不久，贵妃和淑妃也起身告辞。出了朝阳殿，两人难得没有立刻分道扬镳，反而并肩步行了一段，随侍的宫人都十分有眼色地不远不近跟着。
淑妃带着几分自嘲道：“你我准备再好，还不是被陛下截了胡。”
贵妃面上毫无波澜：“这不是好事吗？既然我们拦不住娘娘上场，陛下的行服至少也算一重保障。有陛下无声的表态，相信那些言官也会有所收敛。”
淑妃斜睨着贵妃，道：“贵妃真这么想？本宫却担心陛下此举，反而会让那些言官再给娘娘扣一顶魅惑君王红颜祸水的帽子。”
贵妃低笑一声，道：“娘娘若真懂魅惑君王，倒是好了。”
“……话说回来，”淑妃在岔路口驻足，“贵妃有没有发现陛下近来对娘娘的态度似乎改变不少。”
贵妃看向淑妃：“淑妃是说近来陛下对娘娘的种种讨好之举吧？”
这话说得太过直白，淑妃不由一挑眉，道：“咳，本宫可没这么说。”
“淑妃在陛下身边的时间最久，当最清楚陛下对后宫众人究竟存了几分真心。但皇后娘娘同我们都不一样，相信陛下也察觉到了，所以才会格外用心。况且——还有太后呢。”
淑妃道：“你的意思是陛下近来的举动都是太后的主意？”
贵妃笑道：“太后可以建议，但决定权还是在陛下手中。”
淑妃沉吟片刻后，道：“若陛下真有此心，本宫倒是愿意顺水推一推。”
贵妃似笑非笑看向淑妃：“淑妃不醋么？”
淑妃直视着贵妃，道：“你我二人谁还不了解谁，就不说那些虚的了。皇后娘娘于我有救命之恩，我醋谁也不会醋她。”
贵妃忽而敛目，道：“能不能打动娘娘，就看陛下的本事了。淑妃想帮忙尽管帮，但别拽着本宫一起。既然你了解本宫就应该知道——”
“本宫永远只会以皇后娘娘为最优先。”
一套绣着金线坠着东珠，祥云彩凤之间点缀着切割精细熠熠生辉的宝石，明丽璀璨华贵至极，但并不显俗艳。
另一套色彩偏深沉的，乍一看简单低调，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整件衣服都绣着繁复的暗纹，在一定的角度和光线下还能看到背后绣着一只昂首振翅翩然欲飞的祥凤。
淑妃道：“娘娘难得答应一次出席祭典，自然应该穿得隆重华丽些，一来可显娘娘尊贵的身份，二来也能彰显皇家威仪，否则那群谏臣又要指责娘娘不得体了。”
贵妃哼笑一声，道：“淑妃准备这件吉服的确尊贵，尊贵到怕是要被谏臣弹劾娘娘铺张奢侈了。”
淑妃“呵呵”一笑，道：“要论奢侈，臣妾这件衣服怕是比不上贵妃妹妹这件奢侈吧？光是这衣服上的绣纹，恐怕就要耗费几十位顶尖绣工至少半年时间才能绣好，更别说里料用的还是一尺都价值连城的湖天云锦。”
贵妃丝毫没有被戳穿自相矛盾的尴尬，道：“当然只有最好的，才配得上皇后娘娘。”
淑妃道：“这一点臣妾赞同。但这次新人们会在庆典上第一次以陛下妃嫔的身份露面，定然都会格外打扮一番，何况还有摩柯罗使臣出席，所以皇后娘娘更应该穿臣妾准备的衣服出席，让这些人瞧瞧中宫气度，天家风范。”
贵妃斜睨淑妃，慢悠悠道：“淑妃觉得，皇后娘娘会在意这些吗？”
淑妃一时语塞。
正在专心致志吃东西的张梦柳突然听见自己被提到，下意识挺了挺腰，抬头看过来：“嗯？什么？”
淑妃走过来用锦帕轻轻拭掉皇后嘴角的马蹄糕碎屑，道：“娘娘更喜欢穿哪件衣服出席围猎开幕祭？”
张梦柳闻言面露诧异，道：“啊？你们准备的这两件吉服是让我在围猎开幕祭上穿的？”
贵妃也在皇后身旁坐下，道：“娘娘为何这般惊讶？您不是答应了出席吗？”
张梦柳道：“我是答应了出席没错，但是我也要上场参加围猎呀！这两件吉服美则美矣，却不方便活动。”
这下轮到贵妃和淑妃诧异了，两人异口同声道：“娘娘要上场参加围猎？！”
张梦柳笑道：“对呀，我跟陛下磨了好几天他才答应呢。”
贵妃和淑妃闻言更是惊讶。原本皇后要亲自上场参加围猎已经是闻所未闻的事了，萧昱珩竟然能点头答应更是出乎她们的意料。
贵妃扶额道：“娘娘三思，届时上场的不是皇室子弟便是武将贵胄，尽是些粗汉，娘娘和他们同场竞技怕是不妥。”
张梦柳不甚在意道：“放心，到时候我会穿男装上场，不会让人发现的。”
贵妃和淑妃：“……”
这不是穿男装还是女装的问题啊！而且上场的人大都见过皇后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淑妃也劝道：“可围猎场上箭矢无眼，众人热血上头追马逐犬是常事，实在是太危险了！”
张梦柳一脸“我心里有数”的表情，道：“别担心，我的箭法和眼神都不错，不会伤到他们的。”
贵妃和淑妃：“……”
谁担心那群臭男人了！我们担心的是皇后您！是您！！
二妃正欲再劝，却听门外侍者通报皇帝近侍韩松求见。
待得了皇后首肯进入内殿，韩松向三人行礼后，向张梦柳欠身道：“陛下听说娘娘还未选定下月围猎开幕祭上所穿的衣服，特命人改了一套备用的行服，送来给娘娘作备选。”
贵妃和淑妃神色微妙地对视一眼，又看向韩松。
韩松微笑着一挥手，跟在身后的小太监立刻躬着腰送上一件叠在托盘上的深褐色行服。
张梦柳并未注意到殿中其他人各异的神色，拎着两肩的衣料将托盘上的衣服抖开，在身上比了比，立刻露出中意之色。
“这衣服看起来倒是不错，简单利索，很方便活动，就是这金线绣的龙表情有点滑稽。”
众人：“……”
敢在皇帝近侍和一众宫人面前这么评价天子服饰的，全天下大概也只有这位皇后了。
贵妃对韩松道：“韩公公，陛下的行服自然无与伦比，但帝后服制有别，娘娘若穿了陛下的行服，恐会遭朝臣非议。”
穿男装、上猎场、着帝服……随便哪一件拿出来都够谏臣写满一本折子了，贵妃想想都觉得头大。
韩松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微勾着头从容答道：“贵妃娘娘说得是，陛下也考虑到了这点，所以特地让人将这件行服的纹饰和样式都做了一定的改动，虽是龙纹却并不逾矩，就算礼部陈侍郎亲自来看，也挑不出错处。”
对于萧昱珩这种强词夺理强人所难强行“挑不出错处”的霸道行为，贵妃只能说一句“陛下思虑周全”。
韩松又道：“距离祭典还有十几日，娘娘得空了可以先试试这套行服，若还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可随时吩咐。”
“好。”张梦柳将衣服放回托盘让侍女收起来，道：“麻烦韩公公替我谢谢陛下。”
韩松压低腰连说了两声“不敢”，才道：“陛下说明日会来陪娘娘用午膳，到时娘娘可当面谢恩。”
张梦柳习惯性地便想拒绝，可再一想自己刚刚收了对方一件衣服，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才硬生生将马上要脱口而出的“不用”二字憋了回去。
一旁的贵妃和淑妃见状都悄悄松了口气。
韩松走后不久，贵妃和淑妃也起身告辞。出了朝阳殿，两人难得没有立刻分道扬镳，反而并肩步行了一段，随侍的宫人都十分有眼色地不远不近跟着。
淑妃带着几分自嘲道：“你我准备再好，还不是被陛下截了胡。”
贵妃面上毫无波澜：“这不是好事吗？既然我们拦不住娘娘上场，陛下的行服至少也算一重保障。有陛下无声的表态，相信那些言官也会有所收敛。”
淑妃斜睨着贵妃，道：“贵妃真这么想？本宫却担心陛下此举，反而会让那些言官再给娘娘扣一顶魅惑君王红颜祸水的帽子。”
贵妃低笑一声，道：“娘娘若真懂魅惑君王，倒是好了。”
“……话说回来，”淑妃在岔路口驻足，“贵妃有没有发现陛下近来对娘娘的态度似乎改变不少。”
贵妃看向淑妃：“淑妃是说近来陛下对娘娘的种种讨好之举吧？”
这话说得太过直白，淑妃不由一挑眉，道：“咳，本宫可没这么说。”
“淑妃在陛下身边的时间最久，当最清楚陛下对后宫众人究竟存了几分真心。但皇后娘娘同我们都不一样，相信陛下也察觉到了，所以才会格外用心。况且——还有太后呢。”
淑妃道：“你的意思是陛下近来的举动都是太后的主意？”
贵妃笑道：“太后可以建议，但决定权还是在陛下手中。”
淑妃沉吟片刻后，道：“若陛下真有此心，本宫倒是愿意顺水推一推。”
贵妃似笑非笑看向淑妃：“淑妃不醋么？”
淑妃直视着贵妃，道：“你我二人谁还不了解谁，就不说那些虚的了。皇后娘娘于我有救命之恩，我醋谁也不会醋她。”
贵妃忽而敛目，道：“能不能打动娘娘，就看陛下的本事了。淑妃想帮忙尽管帮，但别拽着本宫一起。既然你了解本宫就应该知道——”
“本宫永远只会以皇后娘娘为最优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