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这几天臣不在身边,您过得可还开心?”

    魏长沁坐在秋千上,轻轻晃着,衣袂飘飘长发飞扬,看不清表情:“你不在,总觉得少了什么。”

    “只是,我知道你对我有怨恨,我不想强迫你。”上一句话是真心,这一句话不是。

    其实你离开后我才知道,原来你就是我的救命稻草。

    “公主,夜里风大。”孟听寒在身后稳稳停住秋千,逆着光,也看不见他此时的神情,“臣送您回去。”

    两人一路无话,穿过回廊,踩着月色回了宫。

    “公主,明天早上臣来伺候您洗漱。”临走前,孟听寒落下这么一句话。

    当孟听寒的表情能被看见时,他总会表演得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谦卑恭顺,完美无瑕。魏长沁即使知道这一点,如今再见到还是会忍不住会动心,心底好像被一只小猫轻轻抓挠着。

    “好。”

    魏长沁躺在床上,如今她刚刚开始学习防身术,自然是不想被任何人发现的。如果明天孟听寒想要跟着自己出门,恐怕就要露馅了。即使知道他不会追问原因,但自己也得找个理由说服他才行啊。

    她不由得觉得苦恼,不过自己天天往校场跑,有心人早就注意到了吧。

    “明明娘亲是将门虎女,为什么教哥哥习武不教我呢?”魏长沁借着烛光仔细看着自己手上长出的茧,思绪渐渐飘远。

    实话实话,上一世哥哥骤然离世,她并非没有起过疑心。可是阻碍重重,凭她单枪匹马根本没有办法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更何况这事对她的打击太大,心症发作常常缠绵病榻,现在仔细想来,竟然什么细节都记不住。不过时间还算充裕,自己现在开始安排眼线,应该能得到不少信息。

    上一世宫中局势风起云涌,波云诡谲,她虽身为长公主,实则早就被架空孤立,远离权利中心,作为一个工具被操纵着行动。

    需要时被推出去作为筹码和亲谈判,不需要时用礼教和规矩束缚住,做一个提线木偶。很多事情,她现在才真正想清楚。

    思绪万千,魏长沁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干脆穿上衣服出去走走。她前几天还找到了一个老物件,从前她还特意找过许久,如今它却自己出现了。

    还未入夏,夜风还是有些凉。她踏着月色走进后花园,四周静悄悄的,魏长沁看着黑洞洞的四周,内心的不安感汹涌而来。

    上一世自从孟听寒离开之后,她就再也不敢在夜晚出门了。她总觉得暗处有人蛰伏着,监视她,控制她。

    魏长沁鼓起勇气,在自己的大脑将四周的可疑之处放大前跑进了凉亭。她觉得心慌,也后悔自己不该半夜独自一人出来。

    远处竹林中,出现一抹若隐若现光亮,似乎是有人打着灯笼在那边。

    不过魏长沁已经注意不到那抹原来越近的光亮,滔天的黑暗几乎要将她吞噬殆尽,天地间好像只剩她一人。

    “公主,更深露重,您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她感到自己汗津津的手被人握住,温暖又柔软。没过多久,她的脸也被捧起,暗淡烛光照亮眼前的那人,是桐君。

    不管是谁,能来就好。魏长沁仿佛溺水之人找到了浮木,一把握住他的手:“出来散散步。”

    桐君顺势拉住她开始诉衷肠,一边说长公主冷落了他,一边又说自己每天如何夜不能寐,食不知味,仿佛犯了相思病。

    我怎么会看上这种货色呢?魏长沁倚着栏杆,饶有兴味地看着桐君表演,不时还得配合着哄他几句。

    桐君说得正起劲,就差贴在长公主身上哭诉了,却被不长眼的来者的破坏了气氛。

    孟听寒拿着披风快步走来,全然不顾桐君还揽着魏长沁的手臂,用披风将长公主牢牢裹住:“夜里风大,公主小心不要着凉。”

    气氛凝重得快要让人窒息,一边是桐君哭哭啼啼撒娇,一边是孟听寒沉默着罚站。虽然魏长沁大可以坐山观虎斗,可她实在是不想听他叽叽喳喳了。

    “我得空就去看你。”魏长沁抬手抹掉桐君硬挤出来的眼泪,随后头也不回地丢下两人走出了后花园。

    走到灯火通明之处,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下子也顾不得什么规矩,反正四下无人,干脆席地而坐休息片刻。

    还好孟听寒给自己带了件披风来,她把脸埋毛领中,柔软又安心,自言自语道:“要不要以后在花园也多添几盏灯呢…总之是不能这么黑了。”

    脚步声响起,她警惕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黑色皂靴。来人在她身前几步停下,蹲了下来。

    “公主想在哪里添灯?”孟听寒将她扶起,抖了抖披风上的泥土,“明日我便安排下去。”

    魏长沁想了想,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各处都加些吧。”

    “对了,桐君没有为难你吧。”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青石板回荡着脚步声。

    孟听寒一怔,好在自己走在后面,并没有被长公主发现自己的窘态,沉声道:“没有。”

    月色下两人的影子拉长,交叠,渐渐融化。

    送她到了寝宫,孟听寒却并未急着离开。

    他忙前忙后,先找到侍女不知去准备什么,又为她脱掉披风,解开她出门时胡乱系上的腰带。接着接过云泉端来热茶和点心,执意让她吃下。

    “这是干嘛?”魏长沁拿起茶杯呷了一口,一股清淡的花香弥漫在口腔。

    “公主在花园坐了许久,想必是又累又乏。臣便折返回来先让人备下吃食热水,顺便给您带了件披风。”孟听寒熟练地给她再添上茶水,眼中隐隐显出担忧,“您背后都湿透了,还是泡个澡吧。”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魏长沁当然不会觉得孟听寒是在和桐君争风吃醋,不过她意识到自己的动向必定时时刻刻受人监视着,否则他们两个怎么可能到的那么及时?

    听他这么说,魏长沁十分自然地脱掉外套,扔在地上。她抖掉鞋子,赤着脚站在孟听寒面前,身着一件单薄的素色里衣,身子因为冷而微微发抖:“如此,你伺候我便是。”

    魏长沁注意到他的耳尖红了,面上却是冷静非常,捡起地上的外套给她披上裹住:“公主在此稍等片刻,臣这就去让她们准备浴室。”

    见他逃也似的出了门,魏长沁这才松了口气。她也是听孟听寒提起,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这是她从娘胎里带来的弱症,说出来确实挺可笑的,她母妃便是在宫中死于心症,这诅咒般的疾病就竟然也被自己继承。这症状随着年龄增长愈发严重,前世自从孟听寒走后,自己再也没有在晚上出过门。

    不一会,孟听寒就回来了。浴室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就等着她沐浴更衣了。

    原来即使时间倒流,她的心症也无法恢复如初么。她心不在焉地如同一个玩偶般任侍女们摆弄,她们简单擦洗后便退了下去,房内只剩下屏风里外的二人。

    孟听寒听着屏风后的水声,心中并无半点非分之想。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长公主到底想对自己如何,脑中一团混乱,时刻紧绷着。

    而屏风后的那人,在后花园心症发作时就已经透支了不少心力,如今泡在热水中放松,更是上下眼皮子打架,趴在浴桶边上昏昏欲睡。

    “公主,您洗好了吗?”等得太久,孟听寒觉得有些不安,又碍于礼数不敢跨过屏风,只能隔着屏风小声发问。

    魏长沁被他的声音唤醒,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浴桶里睡着了,赶紧打起精神起身,用毛巾裹住自己:“侍女们又偷懒走了?”

    “是臣让她们走的。”孟听寒为了不让长公主动怒,连忙揽下责任,话已出口才发现事情不对。

    魏长沁心说自己虽然宽厚下人,现在是不是纵得太过了?竟然连自己的差事也敢敷衍。完全没意识到孟听寒的话有什么问题。

    孟听寒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缓缓道:“长公主说要臣伺候您,臣便让侍女们先走了。”

    她手上的毛巾差点掉在地上。这是从前那个对自己宁死不从的孟听寒能说出来的话吗?

    魏长沁至今记得某次两人酒后眼看好事将成,孟听寒硬是做了一次坐怀不乱柳下惠。第二天醒来自己又是大发雷霆,剩下的事情不说也罢…

    “你把我的寝衣拿来。”她走到屏风后,湿润的手扶着屏风,留下一个模糊的掌印,“搭在屏风上。”

    少女妙曼的身材投影在屏风上,若隐若现,孟听寒一眼都不敢多看,把衣服递过去后转过身直直站着等候。

    魏长沁走出屏风,看到孟听寒像堵墙似的站在那,便觉得哭笑不得,赤着脚走到他身后,轻轻拽住他的衣袖:“我的鞋呢,难道,你是要抱我回去么?”

    一句打趣的玩笑话,差点把孟听寒吓得炸毛。他慌慌张张地低着头四处翻找,却连一只鞋都找不到。

    魏长沁看他的样子,忍俊不禁:“你是忘了,我们过来时我就是赤着脚的吗。”

    孟听寒闻言,总算是停止了动作。他将魏长沁抱到椅子上,小心翼翼地给她擦干净,动作轻柔仔细。

    虽然他一直低着头,不过魏长沁还是可以清晰地看见他脖颈上都晕着一层淡淡的红。

    没多久,孟听寒突然抬起头,正好与魏长沁四目相对。魏长沁被他抓到自己在看他,下意识移开视线。

    “公主,请公主抓紧了。”

    孟听寒俯下身将她横抱起来,一开始还因为吃力不准而差点把她摔倒地上。魏长沁一下揪住他领口的衣襟,另一只手则环住他的脖颈。

    “你…你是不是故意的?”这下折腾得两人差点脸贴脸,头撞头,她还以为刚刚自己要掉下去了呢。

    此时孟听寒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平静,脸也红的和猪肝似的,解释话也说不出来,憋了半天只说出一句:“不是。”

    他再次试着将她抱起来,这次总算找对了发力点,一只手环住魏长沁的腰,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大腿。

    短短的几步路,两人都觉得无比漫长。魏长沁害怕自己被他报复摔在地上,而孟听寒担心自己的心跳声太大,会被她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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