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可?”黄衣少年皱眉说:“若非阿兄你手段太绝,那花妖怎会自爆。容姑娘现在有这份苦受,阿兄可罪不可辞掉!”

    “阿兄,马上我就十六了!我能做自己的主!”

    “你不如问问月姨。”

    燕翎冰冷的视线落在了靠在床头上的芷衣身上,也就像是他的声音一样没有一丝温情。

    真是可笑。

    昨夜,自己明明是被玄衣男子踢去给弟弟燕焉当做沙包的。

    可燕焉并不知道,阴差阳错地以为是她出手相救,导致最后身陷囹圄,中了花毒。

    芷衣冷冷瞧着他们兄弟阋墙。

    就在这会儿,剧烈地咳了一下,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咳了出来。

    体内流毒带出喉间破碎的血沫。

    她弱弱地拉住了燕焉:“燕公子,昨天是意外……我……”

    正如她所料,燕焉见到她这副柔弱摸样,根本就不给她说后边话的机会,“容姑娘,你快别说话了!”

    看向自己的兄长,脸上也是带着愠怒,“阿兄!你怎么可以这样……”

    那两个字他似乎说不出来,但脸上的怪怒已经很明显了。

    可即便被弟弟指责无情,那坐着的玄衣男子仍然是神情淡淡,“随你好了。”

    燕焉闻言也是一怔,很快收拾好了心情,惊喜地道:“阿兄,你是说真的……我可以!”

    他们之间的对话,夹混不清,神神鬼鬼的。

    芷衣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却知道,燕焉手里又救她的手段……

    这本来也就是他们兄弟欠她的,她慢慢平复心情,不再像之前那样心有忧惧。

    也许他们手里就正有如九素清心果那样的天材地宝,能令她无恙。

    “容姑娘……我去去就来!”

    燕焉杏眼含笑,清纯而又诚挚地说:“你别担心,我会带回治好你身上妖毒的药!”

    “燕公子,你……一个人去?”

    紫衣少女憔悴之中却更含有一种清灵素美。

    她生着一张温柔面,这样含着忧愁记挂,就如春水映梨花般皎洁明朗。

    小心地牵住了他的衣袖,娇俏里又带着些许的克制。

    燕焉的一颗心,也跟着她那削葱般的指尖轻颤了一下。

    少年脸有点儿不知所措地红了大半张脸,听着她低低的声音说:“燕公子,你可千万要小心……燕大公子,我看你们不如同去吧,我……一个人待在这里应该无事的。”

    “那怎么可以!”燕焉根本就没有给哥哥说话的机会,急急地便道:“阿兄,你就在这儿看着容姑娘,我去去就来。”

    当这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她目光泠泠地望向靠窗站着的玄衣男子。

    明明站在残破的木窗棂前,可浑身却与这残破之地一体般的和谐。

    似发觉她的目光,他回过头来。

    目光清幽霜寒,绝非善类。

    在他的眼里,显然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虽一字未发,可那眸光就足以表达他的怀疑。

    “燕大公子,失礼了。”

    一半垂下的床帐遮住她半个身形,柔柔地低语着。

    那张婉秀清丽的容颜也在帐影里朦胧着。

    燕翎淡淡收回目光,看着窗外的漫漫春光。

    很长的时间里,芷衣卧床小憩,温养心海。

    耳畔只闻得到四野里草木虫雀窸窣之声。

    明明是活生生的人,可却像是岩石般无心无情。

    春风席卷残破帐幔。

    她无可抑制地吐了一口毒血,按着心口,疼,很疼。

    她的脸蛋也苍白,在光影下几乎可见那淡青色的筋络血管。

    极淡的绒毛也染上了浅金色。

    她落得如此下场,都要怪眼前这个人。

    可偏偏她现在却什么也做不了,还要等着他们兄弟的救命药。

    她讨厌把自己的命托付于他人之手,正如她此次跋涉山海,也就是为了摆脱族人的安排。

    若她此次中途而死,那就真是可笑了。

    朦胧里,就连意识也跟着恍惚了。

    眼前是娘年轻温柔的面孔,眼神里就带着心疼。

    “娘——”

    她伸出手挽住娘的手。

    娘的身影逆着光,看不清神情。

    她紧紧地抓着的手在挣脱,娘要走了。

    她忍不住地撒娇:“衣衣很疼,很疼……”

    “很疼。”她低低地泣语着。

    很快她又清醒了过来,对啊,娘早就已经不在这个世间了。

    清明符的余威终于也在这时作用了。

    麒麟流纹的天丝绫罗在日光下泛着流丽辉光,广袖映照着光影就斜照在她的脸庞。

    上方年轻男人俯视着她的脸庞逆着光,神情虽看不清,但也透着一股冷酷薄情。

    芷衣指尖捏着的正是他广袖的一摆。

    她倏而松开,哑着嗓子道:“燕、燕大公子,我认错人了。”

    他道:“你虽中了毒,连眼睛也瞎了。”

    芷衣被他一呛,心中实在不快,这会儿勉力支撑着身子:“幸、幸在眼睛只瞎了一会儿,没吓着大公子。”

    虽是阴阳怪气的话,可轻言慢语地说着这番话,也实在柔和。

    她这会儿毕竟娇弱,浅浅笑着,似那漂泊在宿雨里的梨花。

    燕翎淡淡地立在那儿,广袖微抬,身形颀长清傲。

    离她有些距离。

    “没瞎就好。”

    芷衣喉管间差点一口甜血没咽住,你还不如做哑巴呢!

    “阿兄,容姑娘——”

    人未至,声先至。

    燕焉提着一个小包袱踏着长靴而来。

    少年换了一身利落的玄色窄袖,长发以明珠挽着马尾,讲究而耀眼。

    似乎出去这一趟也非常顺利。

    杏眼含笑,恰似含露的柳枝般清新。

    “容姑娘,你——”燕焉一见她苍白过分的脸色,也是被吓了一大跳。

    “我去厨房给你煎药。”燕焉连忙说,回头又看向自己的兄长,“阿兄,劳你照顾容姑娘!”

    说罢,提着包袱向厨房的方向而去。

    他的黑靴底还溅上一些褐色痕迹,包袱在风里扬起了灵草仙药的灵韵之气。

    卧在床上的芷衣眼色复杂,也很意外他不过出去一个多时辰左右,竟就在这千山万岭、复杂至极的东山里找到了这些灵草。

    只是,这些仙草怕也只能遏制一时。

    事到如此,芷衣也觉有些悲哀。

    可这两兄弟……年幼的,一副满满信心,年长的……

    不说也罢,一看便是那心狠手辣之辈,他没拦住燕焉去采药已然是心慈。

    只是一想到之前两兄弟之间的对话,她又不由皱眉。

    这其中似有什么玄机?

    隔着帐幔,这时那玄衣男子瞧了她一眼,目光很不善。

    芷衣想起方才燕焉衣袖靴子上的血渍,难不成是因此而怪罪她?

    不不不,不太对劲……

    一直到燕焉捧来了那碗药汤,芷衣也一直没有个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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