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山水静,为君起松声。

    STtwo里,冼禺谷接待着光临的顾客,忙到飞起。

    STtwo是一间音乐主题的酒吧,一共两层。楼上是个露天台,看着夜景吹着晚风,二楼地板中间是一面玻璃可以看见楼下的演出,春夏秋三季,此处是个必争之地。

    临近春节,来往的顾客反而多了起来,但因为天气缘故,二楼暂时搁置,冼禺谷独自照看仍觉筋疲力尽。

    以往,上下楼都是冼禺谷自己跑,没觉多累。如今,才过三个小时冼禺谷就觉得不行了。

    他暗自感慨:人啊,还是应该告别懒惰。

    可转念一想:或许,是人有了靠山,被惯坏了。

    他家那位先生是医生,比他忙。

    自从两个人在一起后,冼禺谷的时间都跟着孟照走,酒吧这边没事基本不来,相当于全年休假。

    冼禺谷抽空给孟照发消息诉苦,说自己忙的饭都没吃,饿的走路发飘。

    他发完信息就放下手机继续干活,孟照看见自然会回,他不傻等。

    夜里十一点左右,宿前川来了。

    冼禺谷按照他的喜好拿了两瓶酒过去,望了望他身后,没看见跟屁虫,问了嘴。宿前川没好气的说“挂科了,没敢来。”

    “哈哈,没揍他?”

    “懒得管。”

    冼禺谷和他聊了两句就又去忙了,十分钟左右,他再看向刚才聊天的人,才发现人已经走了。

    音乐缓缓流淌,驻唱从客人手中拿回麦克风,配合着乐队的几个人继续演唱。

    “变色的生活任性的挑拨

    疯狂的冒出了头

    ······

    我准备好了 three two one

    ······”

    冼禺谷录制着视频,随后剪辑发到官方账号上,隐约间闻到淡淡的薄荷味,不似香水。他心里一动,抬起头,看见了孟照。

    “哥,来了。”

    孟照失笑,问他“耳朵这么好使,本想吓吓你。”

    冼禺谷把他拽到身边,悄咪咪的说“是鼻子好使,闻到你的味了。”

    孟照下夜班回了趟家,换完衣服才过来,他伸手兜了下冼禺谷的脸,低头碰了碰嘴唇,又分开。

    寡淡如水,波澜不惊。

    有人来点酒,眼神游离在他们之间,冼禺谷一脸平静,手还被孟照握着,满不在乎。

    待人走后,冼禺谷和孟照进了后面的储藏室,他刚问了句怎么了,就见孟照压过来,贴在他嘴唇上,耳鬓厮磨。

    储藏室的门被推开一条缝隙,几秒后又被关上。

    孟照松开冼禺谷,低头埋在他肩颈里说“想回家,我困了。”

    冼禺谷嗯一声,临近两点,他把钥匙给驻唱,交代了几句,带着孟照回家了。

    军警是在刀光剑影的硝烟里战斗,医生就是在暗箭□□中求生。

    医院是人鬼神的交界处,人们往往通过祈求神的保佑,让病中的人逃过死神的魔爪,获得平安。

    可,谁是人、谁是神、谁又为鬼?

    人即神,神为鬼,鬼亦是人。

    医生在这样的环境中,难免疲惫。

    孟照在这种时候会格外依赖冼禺谷,而后者也会尽心陪伴,冼禺谷曾了解过,医生群体是占抑郁风险比例最高的人群,其次是护士。

    有时孟照休班,冼禺谷就会带着他四处走走,选择的地方也都是僻静、舒适的。孟照喜欢看画展,冼禺谷就会关注美术馆的信息,有时间陪着他去看。

    日子悠闲又宁静。

    前段时间孟照和冼禺谷认识了几个新朋友,孟照的病人叫从闻莫,是一名特警,任务中受了伤,那天查房,碰见了来探望病人的关向。

    原来,关向是从闻莫舅舅家的儿子。

    一来二去熟络起来。

    从闻莫出院后要请孟照吃饭,还说可以带家属,但赴约当天从闻莫放了他们鸽子,赴约人员改成了陪护人员:从已行和叶又书。

    群里发了一个地址,配文原味炭火锅包间666。

    孟照、冼禺谷、关向、宿前川几乎同一时间抵达,他们来的时候从已行和叶又书已经到了。冼禺谷陪着孟照在家补了一上午的觉,宿前川则是被关向骗来的,他根本没告诉人家今天有聚餐,等到了这已经晚了。

    叶又书看见宿前川的时候愣了一下,看了眼从已行,那人忙着招呼孟照和冼禺谷,叶又书打过招呼和宿前川说“今天没活啊,宿老板。”

    宿前川说“没活。”

    众人落座,叶又书坐在从已行左边,关向在他右侧然后是宿前川。冼禺谷和孟照坐在一起,两个人旁边都空余一个座位,冼禺谷看了眼,笑着说“孟哥,看见没,这座位一看就知道他们四个是一家的。”

    叶又书适时接过话“这话说的,下次咋俩坐一起。”

    冼禺谷隔空举了举杯,说行。

    一群男的没什么固定话题,天南海北的聊。

    从已行和冼禺谷性格更相像,只是冼禺谷更柔和,从已行骨子里带着戾气。

    叶又书和关向有些方面不谋而合,喜欢的东西还保留在童年时代,例如动漫和游戏。

    至于孟照的性格和他的工作有很大关系,永远沉着稳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宿前川的稳重则来自他的阅历,温柔又有锐气。

    “我和孟哥去纹身的时候认识的,后来店里来了几个想纹的,我就介绍过去了。”

    叶又书点点头,说“孟医生能纹吗?”

    冼禺谷摇头,咽下酒说“我纹,他陪我去的。”

    叶又书说“啊,你那酒吧在哪啊,我闲着的时候带关向去玩玩。”

    关向闻言抬起头,眼睛亮亮的,冼禺谷笑说“在南街那面,不过你得下班能来,我两点开门。”

    叶又书说“我下什么班,随时都能去。”

    冼禺谷和孟照只知道从已行是大学老师,自然而然的将叶又书也归为那一类。

    关向指了指叶又书说“冼哥,这家火锅店是他开的。”

    冼禺谷惊讶了一瞬,说“兄弟,透个底,你家还有什么店,我去蹭一波。”

    关向又指了指从已行说“那大学老师还开了家跆拳道馆。”

    “嚯!”冼禺谷竖了竖大拇指说“真行,都是隐形富豪。”

    冼禺谷看着关向说“你学什么专业,以后当啥老板?”

    关向停下扒虾的手,说“学的编程,我以后只能给别人打工。”

    “你周日有课吗,周日去?”叶又书问的是关向,回答问题的却是从已行“我周日店里有课,去不了。”

    叶又书推了他一下,说没问你。

    关向有点纠结,他非常非常想去,但旁边的人坐在那像一尊佛似的,他不太敢说话。

    叶又书定下来,说“那就周日吧,咱们早点去,正好帮冼老板收拾收拾。”

    冼禺谷捞着粉,闻言点头,说行,到时候给你发位置,你们找不到我去接你。

    吃完饭,孟照和从已行都有点微醺,他们俩的职业相似度比在座的几人高,共同话题多一点,又都是同龄人,情绪高涨,喝的不少。

    孟照很少喝酒,今天也是难得,冼禺谷没拦着,回去路上买了醒酒汤和生活用品,冼禺谷怕他突发奇想。

    孟照看着禁/欲/其实需求很高,冼禺谷的工作时间比较自由,他放得开。

    有时闹的时间长,第二天冼禺谷就冷着他,但又狠不下心,像是在撒娇。

    冼禺谷重新启动出发,孟照被冷风吹的清醒,想握冼禺谷的手,发现他开着车手扶着操纵杆,他突然说“换个车吧。”

    冼禺谷被他说的发懵“怎么好好的想起换车了。”

    “换个自动挡,这个不方便。”冼禺谷还在想怎么不方便,就听见孟照说“耽误我牵手。”

    冼禺谷等红灯的时候勾了下孟医生的下巴,说“别撒娇。”

    冼禺谷很喜欢这种时刻,特别是被需要的时候,让他觉得满足。

    他小时候在福利院长大,六岁被领走,在寄养家庭呆了八年,最后离开的时候也很平静。

    是他主动提出来的。

    他和养父母说要回去,其实他只是结束了和那个家庭的关系,自己离开了。

    他现在依然保留着和养父母的联系方式,会和他们聊近况、送祝福。他每年也会给福利院送物资,福利院的孩子都知道他们有一个哥哥叫冼禺谷。

    冼禺谷一直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很多那里长大的孩子是存在某种缺陷的,但他没有。他曾无数次庆幸自己是强大的,他庆幸自己的完整,更庆幸他遇到了孟照。

    刚在一起时,孟照和他谈生死,话离别。

    冼禺谷每次都会抗拒,甚至是生气,仿佛这个世界不存在分离一说。

    但现在,他最大的感受就是孟照带给他的,是让他可以坦然去接受、面对世界的勇气,不惧生死。

    他可以说是一直在围绕着孟照转,但前后的区别是,他面对孟照离去的态度。

    从前,孟照提起死亡,冼禺谷觉得没了他自己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但现在,他可以豁达的接受,他甚至想过,孟照离去他的生活状态。

    依旧经营着酒吧,迎来送往,忙时像个陀螺不停的转,闲时看个展找个幽静的湖边坐上一天,他也会遇到新的人,只是不会再心动了。

    除了生活里没有孟照的身影,其余的时候都和他在时一样。

    或许他会更像孟照,或许是自己。

    他会和他一样进行遗体捐赠,去往大海、高山,寻找自由,向往来生。

    孟照说他生来向往高山河流,但他存在于残垣断壁。他自恃清高却可接受平庸,他可以站立于高山,也可跪卧于沼泽。

    他说:冼禺谷,人本没有定数,是自己囚禁了你。

    孟照,我送你一副画吧。

    是什么?

    远处,云层的楼梯接天连碧,高山上的树木层峦叠嶂,最低处是一座仙桥,从最深处散着雾,架起层云;近处,云层不似云层,像是地底长来的树,仙桥不似仙桥,像是高人的居所,真真假假。

    只有水中的字写的真切:人间所事堪惆怅,莫向横塘问旧游。

章节目录

笑相遇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孑言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孑言并收藏笑相遇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