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来如山倒
就因着白天吹的几阵寒风，到夜里，云机便不争气地发起烧来。
她虚弱地起身，想要找点什么喝的润润喉。
不料才刚走出两三步，脚下一软，便瘫倒在地，再起不能。
感觉身体又轻又重，云机心中顿生不妙。
先前她还不信风寒能致人死命，如今身处没有无退烧药的时代，她才深切体会到生命之脆弱。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逞能，迎着冷风吹了。
望着眼前扭曲颠倒的世界，云机不禁心生一丝悲凉——
年轻人，还是要多锻炼身体，增强体质啊。
此刻的她迫切想知道，若身穿之人身死，是会重返原本的世界，还是直接人生体验卡到期。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事到如今，再没有无比躺平静待结果更直接明了的检验方法。
念及于此，云机求生之念渐弱，身体机能也盲目追随大脑，进入一种“不喜亦不惧”的贤者之模式。
“云机！”
子壤慌得没顾上礼数，从外破门而入。
方才他在离这里不远的客房沐浴，听到这边发出一声巨响，过来一看，竟望见云机倒在了地上。
莫非这是她的什么癖好？
子壤最开始是这么想的，但喊了几声云机都没有反应，走过去一看，才发现她是昏厥了过去。
云机感觉有一只冰凉的手贴近了额头，费力将眼睛睁开，可也只能雾里探花般，看到一团近似人形的糊影。
“天使？”云机被自己的说法逗笑了，自言自语道：“我真是烧糊涂了，什么天使，应该是仙子。”
她莫名其妙地痴笑起来，就好像精神出于肉身，已经仙去，到了王母的宴席。
思绪愈发飘忽之际，云机忽地感觉有人在解她腰间的系带。
她也不知是哪里生出的力气，一把抓住了那只作恶的手，微愠道：
“这行径可不像仙子所为，哪里来的登徒子？别碰我！”
云机睁大眼睛仔细去辨认登徒子，才惊觉那人的身形格外熟悉。
“子壤？是你吗？”
她冲着人影发问，可耳目就像是蒙上了一层阴翳，听不见也看不清，自然也就不知雾中的小人作出了何种回应。
趁着还残留些意识，她费力说道：“小厨房的东墙墙顶……还有书房桌案上的锦盒里有……有……”
话到关键，云机就彻底晕死过去，任子壤怎么摇晃都无济于事。
经典的临终前话说不全。
好在子壤听人说话知道听个顺序，知道先往小厨房里去。
以前云机就喜欢把自己锁在小厨房里，偷偷鼓捣什么，每次出来，还总是一脸满足的样子。
很难不让子壤怀疑，她是不是背着他在里面偷吃。
如今真相大白了，绝不是他曾经怀疑的那样。
云机肯定是因为身怀恶疾，又不想让他知晓担忧，就只好每次都躲在小厨房里煎药吃药，然后再满面红光地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云机时常说些怪话，常做些怪事。
所以，云机要他来小厨房这里，是为了帮她找平日吃的药救命的。
对，一定是这样！
子壤一度以为自己的推理是正确的，但当他从墙顶只找到一包数量不小的钱币时，真理的大厦顷刻坍塌了。
前提条件不变的预设下，谬误再怎么接近真理，那也是谬误。
不过虽然他想错了，云机在小厨房里藏的不是救命的药，但不管怎么说，这东西也能救人了。
云机是被一股充满杀气的苦味唤醒的，她一直觉得，人类为了规避中毒进化出来的嗅觉，总归是不该受这种苦的。
“汝醒了？”
屋子里响起陌生的男子声音，云机警觉地往声音源头望去，一个白衣青年映入眼帘。
青年坐在小凳上，颇不自在地舒展身体，手里摇着一把蒲扇，眼睛一直盯着小炉，说话的时候也不看向云机。
故而以云机的视角，只能看到他半张脸，但就只是这半张脸，那也是极美的。
艳，白衣也盖不住他的艳。
那种美是清淡的笔墨描绘不出的，须是红透的枫和极繁的花，才能勾勒他万分之一秾丽。
总之，他美得张扬，美得热烈，甚至有点，晃眼……
云机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问来者何人。
青年轻笑一声，缓缓道来：“吾只是一云游疾医，昨夜途径此地时，偶遇汝家小仆。
“他抱着一大袋钱币，拉着吾一定要吾救汝，吾看在钱……咳，吾看他可怜，故仗义相助，汝才能活着与吾说话。
“至于姓名，女郎愿意怎么唤吾都可以，不过吾最喜欢‘恩人’和‘玉郎’这两个称呼。”
此话一出，云机就知道这是个什么货色了。
说什么仗义相助，无非是看子壤人傻钱多，才出的手。
云机开始有些后悔把小金库的位置告诉子壤了。
经此一事，遇此一人，她那袋子钱，现在恐怕是一分不剩。
不过这人确实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竟能让高烧不退的她，在几个时辰之内就生龙活虎。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只是，云机看着正煎药的某人，问道：“吾家中众多小屋，汝为何一定要在吾休息的这间煎药，影响吾休息？”
寻常医生大都是叮嘱病人要注意休息，怎么她遇到的这个，偏偏有种一定要把她叫醒，反其道而行之的叛逆感。
青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委屈巴巴道：“女郎有所不知，汝家其他小屋都太冷了，吾的手的快冻僵了，吾捧着手找来找去，只有这间屋子还算暖和一些。”
嗷，手冷啊，那真是合情合理……
等等！女郎？
这个人怎么知道……
云机低头一看身上，发现衣服是被换过的，脸立刻红成了虾米，她极力不让声音失控，质问道：“我的衣服是怎么回事？你都看到了？”
青年轻描淡写地说道：“自然是吾帮汝换的，汝不必忧心，吾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到。”
看不到啊，那没事了……个屁啊！还是会有点膈应的啊！
而且，还是，那样，一个大美人！
云机不停用“他一个疾医什么没看过”，和“他都觉得没什么，自己再计较就有点不知好歹了”，来给自己洗脑。
心刚沉下来，又听到那青年说：“而且，恕吾直言，女郎的身体……和吾没什么不同。”
这句话必然是隐喻了些什么，云机内心腾起了杀意。
这是个瞎子对吧，对吧，那肯定是打不过她的。
“狗东西！”云机下意识骂出声，没办法，有时候嘴巴就是比脑子快的。
青年的脸向她的方向微微一侧，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问道：“女郎说的什么？语气像是在骂吾。”
云机话锋一转，笑脸吟吟道：“哪有？我说先生是‘苟东西’，‘苟’说的是先生一丝不苟的行医品格，东西说的是先生走南闯北的游侠精神。”
她从枕下掏出一把仅一尺的短剑，悄声从那青年身后靠近，谁料那青年这时说道：
“汝家小仆似乎并不知汝是个女郎，牵吾过来的时候一直‘先生先生’地唤你，想来是汝没告诉他，由是吾也替汝瞒下了此事。”
“哐当”。
云机手上的刀落地了，嘛，这人还有几分良知，那就先留着吧！
“这事就多谢先生隐瞒。”云机还算客气，学着襄国的方式行了一记礼。
青年笑着朝她的方向伸出右手，眼神因聚焦不明而显得高深莫测，云机一对上他的眼睛，就感觉如临深渊。
“女郎要谢，是不是要拿出些诚意？”
云机：“？”
好不容易打发了走了“苟”先生，云机终于歇下一口气。
虽说被骗走了一大笔钱，但好歹不是全无所获。
看着手中几颗小小的胶囊，她脸上多了一抹笑。
既然从云游疾医那里，得知了楚国公子姬苻门下，有个不得了的制药高手，那她可得找时间去看看才是。
“子壤。”云机唤着子壤的名字，声音在小院里回荡，却没得到一句回应。
她在花房看到子壤，抱怨道：“子壤，我喊你你怎么不回应我？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子壤明显对云机的出现始料未及，手足失措地把什么藏在身后，涨红着一张脸，欲盖弥彰道：“我，我没事……”
嗯？看起来可不像。
不过当事人都说没事的话，再问就是多管闲事，容易惹人嫌了。
云机微微颔首，笑着嘱咐道：“没事就好，有事记得要和我说。”
未几，她稍显拘谨地说：“对了，昨天的事，多谢你了。”
即使这钱实际还是她出的。
“没，没事。”子壤依旧保持高度紧张，护着身后的动作愈发僵硬。
云机对他的反应感到疑惑，却权当子壤是有少年心事，也不好多问，便移步至桌案，做自己的事去了。
“诶？盒子里的东西呢？”
桌案上放了一个锦云花纹的檀木盒，原先这里面应该还有一卷绸卷，上面记载的经文，据说是某个地仙修行的秘术。
可现在盒子还在，里面的绸卷却没了。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绸卷是她主顾给的，弄丢了可不妙。
云机四处翻找之际，子壤突然问：“云机是在找‘那东西’吗？”
她虚弱地起身，想要找点什么喝的润润喉。
不料才刚走出两三步，脚下一软，便瘫倒在地，再起不能。
感觉身体又轻又重，云机心中顿生不妙。
先前她还不信风寒能致人死命，如今身处没有无退烧药的时代，她才深切体会到生命之脆弱。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逞能，迎着冷风吹了。
望着眼前扭曲颠倒的世界，云机不禁心生一丝悲凉——
年轻人，还是要多锻炼身体，增强体质啊。
此刻的她迫切想知道，若身穿之人身死，是会重返原本的世界，还是直接人生体验卡到期。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事到如今，再没有无比躺平静待结果更直接明了的检验方法。
念及于此，云机求生之念渐弱，身体机能也盲目追随大脑，进入一种“不喜亦不惧”的贤者之模式。
“云机！”
子壤慌得没顾上礼数，从外破门而入。
方才他在离这里不远的客房沐浴，听到这边发出一声巨响，过来一看，竟望见云机倒在了地上。
莫非这是她的什么癖好？
子壤最开始是这么想的，但喊了几声云机都没有反应，走过去一看，才发现她是昏厥了过去。
云机感觉有一只冰凉的手贴近了额头，费力将眼睛睁开，可也只能雾里探花般，看到一团近似人形的糊影。
“天使？”云机被自己的说法逗笑了，自言自语道：“我真是烧糊涂了，什么天使，应该是仙子。”
她莫名其妙地痴笑起来，就好像精神出于肉身，已经仙去，到了王母的宴席。
思绪愈发飘忽之际，云机忽地感觉有人在解她腰间的系带。
她也不知是哪里生出的力气，一把抓住了那只作恶的手，微愠道：
“这行径可不像仙子所为，哪里来的登徒子？别碰我！”
云机睁大眼睛仔细去辨认登徒子，才惊觉那人的身形格外熟悉。
“子壤？是你吗？”
她冲着人影发问，可耳目就像是蒙上了一层阴翳，听不见也看不清，自然也就不知雾中的小人作出了何种回应。
趁着还残留些意识，她费力说道：“小厨房的东墙墙顶……还有书房桌案上的锦盒里有……有……”
话到关键，云机就彻底晕死过去，任子壤怎么摇晃都无济于事。
经典的临终前话说不全。
好在子壤听人说话知道听个顺序，知道先往小厨房里去。
以前云机就喜欢把自己锁在小厨房里，偷偷鼓捣什么，每次出来，还总是一脸满足的样子。
很难不让子壤怀疑，她是不是背着他在里面偷吃。
如今真相大白了，绝不是他曾经怀疑的那样。
云机肯定是因为身怀恶疾，又不想让他知晓担忧，就只好每次都躲在小厨房里煎药吃药，然后再满面红光地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云机时常说些怪话，常做些怪事。
所以，云机要他来小厨房这里，是为了帮她找平日吃的药救命的。
对，一定是这样！
子壤一度以为自己的推理是正确的，但当他从墙顶只找到一包数量不小的钱币时，真理的大厦顷刻坍塌了。
前提条件不变的预设下，谬误再怎么接近真理，那也是谬误。
不过虽然他想错了，云机在小厨房里藏的不是救命的药，但不管怎么说，这东西也能救人了。
云机是被一股充满杀气的苦味唤醒的，她一直觉得，人类为了规避中毒进化出来的嗅觉，总归是不该受这种苦的。
“汝醒了？”
屋子里响起陌生的男子声音，云机警觉地往声音源头望去，一个白衣青年映入眼帘。
青年坐在小凳上，颇不自在地舒展身体，手里摇着一把蒲扇，眼睛一直盯着小炉，说话的时候也不看向云机。
故而以云机的视角，只能看到他半张脸，但就只是这半张脸，那也是极美的。
艳，白衣也盖不住他的艳。
那种美是清淡的笔墨描绘不出的，须是红透的枫和极繁的花，才能勾勒他万分之一秾丽。
总之，他美得张扬，美得热烈，甚至有点，晃眼……
云机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问来者何人。
青年轻笑一声，缓缓道来：“吾只是一云游疾医，昨夜途径此地时，偶遇汝家小仆。
“他抱着一大袋钱币，拉着吾一定要吾救汝，吾看在钱……咳，吾看他可怜，故仗义相助，汝才能活着与吾说话。
“至于姓名，女郎愿意怎么唤吾都可以，不过吾最喜欢‘恩人’和‘玉郎’这两个称呼。”
此话一出，云机就知道这是个什么货色了。
说什么仗义相助，无非是看子壤人傻钱多，才出的手。
云机开始有些后悔把小金库的位置告诉子壤了。
经此一事，遇此一人，她那袋子钱，现在恐怕是一分不剩。
不过这人确实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竟能让高烧不退的她，在几个时辰之内就生龙活虎。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只是，云机看着正煎药的某人，问道：“吾家中众多小屋，汝为何一定要在吾休息的这间煎药，影响吾休息？”
寻常医生大都是叮嘱病人要注意休息，怎么她遇到的这个，偏偏有种一定要把她叫醒，反其道而行之的叛逆感。
青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委屈巴巴道：“女郎有所不知，汝家其他小屋都太冷了，吾的手的快冻僵了，吾捧着手找来找去，只有这间屋子还算暖和一些。”
嗷，手冷啊，那真是合情合理……
等等！女郎？
这个人怎么知道……
云机低头一看身上，发现衣服是被换过的，脸立刻红成了虾米，她极力不让声音失控，质问道：“我的衣服是怎么回事？你都看到了？”
青年轻描淡写地说道：“自然是吾帮汝换的，汝不必忧心，吾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到。”
看不到啊，那没事了……个屁啊！还是会有点膈应的啊！
而且，还是，那样，一个大美人！
云机不停用“他一个疾医什么没看过”，和“他都觉得没什么，自己再计较就有点不知好歹了”，来给自己洗脑。
心刚沉下来，又听到那青年说：“而且，恕吾直言，女郎的身体……和吾没什么不同。”
这句话必然是隐喻了些什么，云机内心腾起了杀意。
这是个瞎子对吧，对吧，那肯定是打不过她的。
“狗东西！”云机下意识骂出声，没办法，有时候嘴巴就是比脑子快的。
青年的脸向她的方向微微一侧，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问道：“女郎说的什么？语气像是在骂吾。”
云机话锋一转，笑脸吟吟道：“哪有？我说先生是‘苟东西’，‘苟’说的是先生一丝不苟的行医品格，东西说的是先生走南闯北的游侠精神。”
她从枕下掏出一把仅一尺的短剑，悄声从那青年身后靠近，谁料那青年这时说道：
“汝家小仆似乎并不知汝是个女郎，牵吾过来的时候一直‘先生先生’地唤你，想来是汝没告诉他，由是吾也替汝瞒下了此事。”
“哐当”。
云机手上的刀落地了，嘛，这人还有几分良知，那就先留着吧！
“这事就多谢先生隐瞒。”云机还算客气，学着襄国的方式行了一记礼。
青年笑着朝她的方向伸出右手，眼神因聚焦不明而显得高深莫测，云机一对上他的眼睛，就感觉如临深渊。
“女郎要谢，是不是要拿出些诚意？”
云机：“？”
好不容易打发了走了“苟”先生，云机终于歇下一口气。
虽说被骗走了一大笔钱，但好歹不是全无所获。
看着手中几颗小小的胶囊，她脸上多了一抹笑。
既然从云游疾医那里，得知了楚国公子姬苻门下，有个不得了的制药高手，那她可得找时间去看看才是。
“子壤。”云机唤着子壤的名字，声音在小院里回荡，却没得到一句回应。
她在花房看到子壤，抱怨道：“子壤，我喊你你怎么不回应我？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子壤明显对云机的出现始料未及，手足失措地把什么藏在身后，涨红着一张脸，欲盖弥彰道：“我，我没事……”
嗯？看起来可不像。
不过当事人都说没事的话，再问就是多管闲事，容易惹人嫌了。
云机微微颔首，笑着嘱咐道：“没事就好，有事记得要和我说。”
未几，她稍显拘谨地说：“对了，昨天的事，多谢你了。”
即使这钱实际还是她出的。
“没，没事。”子壤依旧保持高度紧张，护着身后的动作愈发僵硬。
云机对他的反应感到疑惑，却权当子壤是有少年心事，也不好多问，便移步至桌案，做自己的事去了。
“诶？盒子里的东西呢？”
桌案上放了一个锦云花纹的檀木盒，原先这里面应该还有一卷绸卷，上面记载的经文，据说是某个地仙修行的秘术。
可现在盒子还在，里面的绸卷却没了。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绸卷是她主顾给的，弄丢了可不妙。
云机四处翻找之际，子壤突然问：“云机是在找‘那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