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山影密林。

    微弱的月光溜进黑漆漆的洞穴,幽红的地上躺着一位头发糟乱的女孩,发丝上挂着粘稠的液体,重量足以下坠时,慢慢地在地上形成一个小型血泊。

    女孩似乎是被头上的伤疼醒的,皱着脸,第一个动作便是摸向后脑勺。

    “嘶,好疼。”借着光线勉强能看清点,她摸出了一手血。

    血?

    手指慢慢蜷缩,呼吸由缓慢变得急促。醒来这么久,她才发觉自己并不在自家房中,不在她的软乎乎的大床上,而是寂静无声,五指摸黑的洞穴。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暗处会有人吗?

    女孩没有细想,极力控制发颤的身体悄悄地站起,不小心踢到一颗石子,滚动撞击的声音在洞穴里回荡。

    她害怕地闭上眼,仿佛这样可以切断听觉。小心地往洞口挪动,眼里的月光越来越亮,女孩忍不住抬起手遮挡,适应了好一会,才再次看清眼前的事物。

    终于摸索出去,洞外,月光把周围照得程亮。

    放眼望去,洞穴显然处在一片密林当中。

    洞口和地面有些距离,看起来有五六米高,岩石参差不齐往外突,要想爬下去不是很费力。平行看去,是一片大都十来米高的密林,洞口差不多平行在面前高树的三分之二处,能大致看清较近密林的情况,再往远,只能看见一些轮廓了。

    如果是平常,女孩一定会感概这里的好风景好空气。可如今,她正在逃命。

    靠身体和突出的岩石摩擦,女孩安全下了洞台,一路在林中狂奔,顺着一个方向试图找到林子边沿。

    后背的衣服早已被渗出的鲜血侵染,其他地方也有不同程度的刮伤。但她并不注意这些,脚上的步伐越来越快,继续在林中横冲直撞。

    尽头在哪!女孩崩溃地瘫坐在地,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跑了,这么长时间,怎么都出不去,就像是鬼打墙。

    乌云散去,月光显现,如凌晨一般,但林子又高又密,遮挡了大部分倾泻进来的月光。

    一个大活人待在中间,没有掩体的保护实在不安全,女孩手脚并用爬到一个粗树旁边,一边恢复体力,一边想想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叫云酥。

    21世纪的守法好公民。每天都在循规蹈矩的生活,圈子不大两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云酥很清楚地记得在山洞醒来前,她正准备睡觉,嘴里还数山羊。后面应该是睡着了,不然不会想不起来,再然后就是这里了。

    她终于静下心将周围仔细地扫视了一番,不过还是瞧不出在哪。眼神落在身上的衣服,心里冒出个不成熟的想法,难道我穿越了?

    穿越不都是穿到什么恶毒女配活落魄嫡女身上?可我怎么像是被绑架了,在这孤山老林!

    这个人是谁啊,到底有什么身份!云酥是彻底相信自己穿越了这个想法。

    云酥喉咙几乎没有震动过,用着比蚊子小百倍的气音对着天说话。

    “系统……系统……”

    好一会,除了风不打招呼地经过,就没有一点声响,林子安静的可怕。

    她颓下脸,眼神乞求着看着空中。她没有系统吗?那为什么穿到这里,如果真穿越,还没有系统,她一定活不过明天!

    她折断了手上的一片枝叶,同一时间,巨大的响声在林中响起。疑惑的看向自己的手后才意识到声音来自身后。

    云酥僵硬地扭头,身后只有干枯的树皮和飞虫。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前方不远处又传开声响,这次是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抬眼看去,余光里,有黄色的圆点在跳动。

    她小心挪动身体,抱着树干,探出个脑袋,睁大眼睛想把那里的情形看清。

    那有五六个人,举着三个火把往云酥逃离的方向赶去。有一人嘴里总是张合,从依稀听见的内容来看,应该是在骂刚刚那个发出响声的伙计。

    同行中的一人听不下去了,开口劝说,试图转移话题。

    “你们说洞里的那个女人长啥样,今晚让我第一个吧!”

    其他人听着都不答应,差点又吵了起来。

    “行了行了,都有份。”

    ……

    云酥根据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推测出他们聊的内容,吓得身体一抖,手上的力度一重把树上的枯皮搓下一大半。

    刺啦……

    “谁!”

    云酥双手捂住嘴巴,战战兢兢地躲在粗树后边。身体止不住的抖动,枯枝踩断的声音不断靠近。

    不要!别过来!系统……老天……妈妈……

    她闭上眼睛,睫毛微颤抖,心里不断的祷告,就在即将认命的时候,一开始骂人的男子喝住往这边靠近的卷毛。

    “就是老树枯化,没必要大惊小怪。抓紧时间赶路,得在天亮前离开。”

    举着火把的卷毛有些不愿但还是松了口,“走吧。”

    那群人渐渐走远,只能看见细小的光点若隐若现。

    云酥松了一口气,半条命已经没了,太惊险了。

    冷风吹过,配着刚出的冷汗,激起云酥一身鸡皮疙瘩。她得离开这里,迅速起身,往方才逃跑的方向去。

    风在耳边呼啸,吹得她头脑发热,整个人嗡嗡的,一个不注意,裙摆挂住灌木随即绊住左脚,下摆一紧,整个人控制不住摔了出去。

    云酥咬破了嘴唇才让自己没有叫喊出来,她撑起身捂住被摔疼的右腹,身体左高右低,地面不是平整的,右边向下倾斜,手一滑,半个身体溜了下去,纤细的枝苗撑不起一个人的重量被压断,因此刚遭摔跤的她又滚了下去。

    滚了几米远,整个人又忽地往下坠。

    她捂住自己的脸,已经做好要断腿断手的准备,却在本该碰到地面摔成肉泥或被树枝戳穿时被一个富有弹性的东西缓冲了一下,随后摔在上面。

    背后的东西不像垫子也不像蹦床,它比它们都要软,面积比云酥整个人还要大,摸起来像是什么巨大的软体动物。

    我今天一定是走了狗屎运!云酥躺在上面没有急着起来,而是平复着像坐过山车一样的心情。要是再来一下,她一定要炸了。

    嗅觉恢复,一股呕臭的味道进入鼻孔,令人忍不住皱鼻屏气。

    这个世界什么动物这么大?

    云酥的手无意识的往边上摸了摸,好不容易恢复的面部又变得煞白,一脸生无可恋,手指忍不住地颤抖。她碰到了根根分明的东西,软软乎乎,光滑细腻,那是一双手,人手。

    她瞬间跳起,站稳之后,借着稀弱的月光看得清清楚楚,她的身下是一片死人坑。

    那些人死状凄惨,全都被挖去双眼,割去双耳,张开的嘴巴里都没有舌头,甚至连牙齿都被拔去,四肢歪曲成不正常的曲度。像是在进行某种神秘的祭祀,而这些就是被献祭的人。

    冷风吹过,周围响起细细簌簌的声响。像是有人在低吟细语,看不清的地方仿佛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这个秀色可餐的女人。

    天生的体质原因,她从小就害怕黑暗和吓人的物体,所以从来不看恐怖片、也不玩密室。如今在这个无人的夜晚、幽静的密林中奔跑,已经是她全部的勇气。

    而脚下这片,就是要了她的命。

    她面色煞白,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想拔腿就跑可是身体应激只能做出慢步的反应。僵住的脸不断地流过泪水,她感觉自己的脚在往下,那些肉/体很软很烂,她轻轻一踩便踩出一个又一个窟窿,呕心的液体透过布鞋渗入里面,寒冷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云酥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在行走了。

    死人坑的面积挺大,云酥又走得慢,仿佛没有边际,她不想和她们一样,只能不断的控制自己机械的抬腿出脚。

    ……山洞里

    “人呢!”领头地愤怒质问,看着他们一个个也都不知道,气地上手给了几个脑袋瓜。

    “去找。”

    “大哥,刚刚的声音会不会就是她弄出来的?”

    所有人看向插嘴的卷毛,眼神不明……

    ……

    只要再踏一步就能出去了,云酥从来没有如此渴求过自己多走几步,她是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的人。而在今晚,过去的一切都打破了,云酥也不再是云酥。

    刚抬起来,脚踝突然一紧被直直地拉了回去,它被一只手死死攥住,一会后又上来一只手。

    她僵硬地回头,心里不断安慰自己:只是将死之人的遗言,或许逃出去后能有帮助……

    月光下,云酥第一次正视一具将死不死的血体。她瞧见那个女人张合着那张血盆大口,嘴角时不时流下浓稠的血液,一直在开口也只发出呜咽两种声音,根本听不懂说的什么。云酥努力抽回被攥住的脚,她不想听了,她要走。

    那双手突然松开,云酥毫无防备,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差点又要摔倒。好不容易踩到平实的地面,她悬浮的心才安稳些许。

    那个女人还不死心地顺着她的方向爬去,好像非得让云酥听懂才会善罢甘休。视觉的冲击和嗅觉的刺激,云酥忍不住呕了一声,她没有过多停留,毫不犹豫地转身跑开,连个回头都没有给那具血尸。

    身后的女人似乎感应到云酥的离开,停下动作,低下头,随后又缓缓抬起,嘴巴长大,脖子和后背折成90°,甚至还有继续往下的趋势,“咔嚓”,后脑勺贴平背部,四肢也在同一时间反人类身体常理弯曲折叠。

    女人不动了,林子又再次陷入死寂。

    云酥跑进一处低矮的灌木林,身上又被刮出不同程度的伤痕,这次她吸取教训双手攥着轻飘的裙摆,像一只被大灰狼追赶逃命的兔子。

    一望无际的灌木林,就在快要崩溃的时候,她终于跑了出去。跑出林子的那一刻,她紧绷的弦也随之断开,整个人像风筝断线般躺下,大口呼吸着河边的空气。

    死人坑的气味又溜进了鼻子,云酥受不了,躺在地上双脚相互蹬,才把那双被侵染成黑红色,上面还爬着几只尸虫的布鞋蹬掉。

    翻身,手脚并用地爬到河岸边,坐起身后,直接把脚伸了进去。

    夜色越发昏暗,她微微低头盯着水面,还没被风吹干的衣服又被一层汗浸染。

    一般的河流在岸边的位置河水都不会超过小腿肚,可脚下的河水都漠过了膝盖,脚面依旧没有触碰到实处。这让她不禁想象自己正坐在断崖边上,看不见的崖底只是被水覆盖。

    云酥越想越害怕,她抬起一只手,一只手撑住地面,身体晃悠悠地从水里抬出双脚,抬到一半时,瞥见水面出现一张模糊的人脸。

    不是泡在水中,而是倒影。

    啊!

    云酥转头,身体向水面靠去。没看清那人的长相,只看见一把寒凌的剑朝她的脖子来。情急之下,云酥用力一推地面,极速地掉进河里,整个人莫进水中。

    透过水面看见那人蹲下,随后一把长剑刺入水中,正中云酥的左肩膀。正在憋气的她被这一下呛了口水,连忙捂住口鼻,双脚却发乱。长剑再一次刺入水中,只不过这次云酥逃过一劫,但又进入另一劫,她正在往下掉。

    还在往下,距离水面越来越远。突然,她遇到了暗流,不再往下而是被推动着前进。挣扎不出暗流的力量,只能任由它将自己带到何处。

    没多久,云酥呛水晕了过去,沉入无尽的河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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