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海逐鹿（32）
黎簇见过头目们之后被安排在靠近营地中心的一个帐篷里休息，霍道夫和陈金水派了几个人轮流在他帐篷外候着，说是照顾他起居，但他们也丝毫没有隐瞒监视他的意味。不过黎簇并不在意，他大多数时间待在帐篷内仔细复盘自己几个月来的经历，尝试将之前的细节和疑问与吴邪的计划一一对应上，这耗费了他很大脑力——他觉得自己很多年没有这样动过脑子了。
在他偶尔出去转转的时候，他打听了被抓的汪家人的下落，得知九门先头部队出发后不久，也就是汪家人被抓大约三个小时之后，他们就杀了看守尝试逃跑，最后逃出去了两个人，其他都被抓住杀了。黎簇听完心中五味杂陈，他清楚那些人的身手，可是他们在这营地中几乎全军覆没。自己现在暂时安全，可毕竟有吴邪这层关系在，真的能够从敌视吴邪的九门协会中全身而退吗？
两天后，看守黎簇的人对他说大部队回来了，准备带他过去商讨下一步行动。
“杨好怎么样？”这是黎簇脱口而出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他们只叫我传话，对那边情况不清楚。”
黎簇顾不上思考那些人现在叫他过去有什么目的，他赶紧上了车，一心只想去确认杨好的安危。
这次他没被带去上次的帐篷，而是来到一片空地，围了一圈人。他被带到人群中，才看见中间的沙地上摆满了汪家人的尸体，他想起前不久他们还活生生的样子，不由得有点发抖。
冷不丁的，他被直接推进了尸体当中摔在地上，带他来的人立刻转身隐入了人群。与此同时他看清了，人群中间的空地放了一排椅子，那天在帐篷里见到的头目们都坐在这儿，身上受了不同程度的伤，灰头土脸的。只有方怀渺和另一个不知姓名的中年女人还一身齐整，前者仍坐在最旁边，看上去倒是有几分悠闲。
黎簇没来由地有点恼火，这几天她完全没在他的生活范围出现过，黎簇倒宁愿她像别人那般凶神恶煞地逼问他更多细节，也比完全无视他要强。但随即黎簇也意识到，自己这种恼怒其实还是像捣乱的孩子试图引起父母注意却失败了后的心态，不由得苦笑。
清醒点吧黎簇，这女人不是你的同伴啊。
“小子，你说的事情大多都是真的，只有一点。”陈金水面色阴沉，“那个山洞，我们找了两天，连它的影子都没见着。”
“我也没有亲自去过，我说过我看到的是那条蛇制造的幻觉。是你们认为这个幻觉一定是通过某种原理将现实投射到我的意识中的。”黎簇道，“杨好呢？”
“如果你没有说谎，在你还没有下到矿洞区域时，就已经在幻觉中看到了类似环境，那就代表这是真实存在的。”霍祈之并没理会他的问题，“但是这个推论成立的前提，是你没有说谎。”
“我没有说谎。”
“有没有说谎由不得你来说。”霍有雪道。
方怀渺转头向身后站着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挥了挥手，接着几个人就抬过来一只笼子放到黎簇面前。笼子里是一只高大漂亮的黑背，黎簇立即认出它就是当时首先发现汪家人并且挡在他们面前的那条狗。
笼子门打开，黑背气定神闲地踱步出来，它的眼神太特别了，黎簇从来没有它这样见过会让自己联想到“睿智”这个词的狗。这时他听到背后有枪上膛的声音，回过头，看到杨好举着一杆土枪对着他的后脑。
“杨好？！”黎簇又惊又喜，又有些绝望。
“是我，没想到我能活着出来吧。”杨好冷冷地说，“听说你这几天睡得很好，你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黎簇没有解释。他看到杨好举枪对准他的那一刻，看到杨好眼神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
杨好扯开自己的领口，黎簇看到里面的伤口，密密麻麻的像是被虫蛀过一般。
“你活着出来就好了。现在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黎簇最终苦笑着叹了口气。
“放屁！你不要说得那么轻松！”杨好突然爆发，手里的枪颤抖了起来，“那些人很痛苦！这些虫子，钻进了他们的脑子里，我们只能自己杀了他们。”
黎簇看着杨好就这么哭了起来，“我杀了人了，我杀了两个。我杀了两个！”
黎簇还是没说话，这时他说什么都太轻巧了。
杨好缓缓平静下来，擦掉眼泪：“现在要轮到你下去了。别看我，看着那条狗。”
黎簇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挽回这个朋友。他们大概永远不会有心平气和对话的那一天了。他闭了闭眼睛，觉得非常疲惫：“它要做什么？”
“它会决定你的生死。”杨好说，“他们要带你下去，但是下去之前，他们要知道你有没有被黑衣人做过手脚，或者你是个隐藏得更深的黑衣人。”
让一条狗决定我的生死？黎簇看着坐着的那排严肃的头目和周围乌泱泱的人群，觉得有些荒诞甚至可笑。
那条狗确实很特别，刚才杨好的情绪爆发丝毫没有分散它的注意力，它一直悠闲地在黎簇身上到处嗅着。等它嗅到黎簇的背上时，却突然露出迷惑的神态，闻了很久，接着摇摇尾巴趴到黎簇的边上。
黎簇被这情况搞得有点奇怪，但显然周围所有人比他更奇怪，开始骚动起来。
“什么意思？”陈金水皱眉。
“可能老黑累了，先让他回来吧。”一个抬笼子的人道，接着他敲了几下笼子似乎是叫狗回去。可是黑背只是看了一眼笼子，然后侧侧身子几乎贴在了黎簇身上。
“老黑不和任何人亲近的，竟然趴在他边上。”黎簇听到那几个抬笼子的人窃窃私语。
“难道是吴家的人？”人群中有人在说。
黎簇注意到那几个头目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霍家几个人目光一交流，最后霍道夫离开座位走过来，压下杨好的枪杆，想拉黎簇起来：“黎簇，先过来……”
他刚碰到黎簇的手臂，黑背一下子站起来拦到黎簇身前，霍道夫立刻松开了手退后几步，条件反射地去摸后腰的枪。
他没有摸到枪，因为周围人群中有约四分之一的人立刻看向他，全部拔出枪：“老黑是吴家的狗，这只狗辈分比你大，你想干嘛？”
“一只狗而已。”黎簇看出目前的状况显然超出霍道夫的预料，他是在强装镇定。
“霍道夫，当时你们是怎么说的，请老黑出来帮个忙。知道什么是请吗？”方怀渺叹口气，捏了捏眉心。
“你什么意思？”霍祈之面有愠色，但也只是坐在座位上没动。
“这些人很多三代都是狗五爷家的伙计，狗比他们的命重要。”方怀渺道，“我能调动他们，能让他们带着狗过来，但说到底我也不是吴家人，如果你们惹毛了这些伙计，我帮不上忙。”
黎簇不知道这些狗有什么特殊的，但显然在场所有人都很忌惮，连霍逸都没接话。这时老黑又趴回到黎簇面前，黎簇忍不住摸了摸它的背，它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周围人又是一阵惊呼，连方怀渺都吃惊地看着他。
“小兄弟，你说一句‘小满哥’试试。”离黎簇最近的人两眼放光地看着他。
“小满哥”是句长沙话，黎簇学着说了一句，老黑一下站起来，眼神非常专注和冷静，它看着黎簇，整只狗的气场都不一样了。
“我操，老黑听他的。”那伙计道，“你是狗五爷转世吗？”
在他偶尔出去转转的时候，他打听了被抓的汪家人的下落，得知九门先头部队出发后不久，也就是汪家人被抓大约三个小时之后，他们就杀了看守尝试逃跑，最后逃出去了两个人，其他都被抓住杀了。黎簇听完心中五味杂陈，他清楚那些人的身手，可是他们在这营地中几乎全军覆没。自己现在暂时安全，可毕竟有吴邪这层关系在，真的能够从敌视吴邪的九门协会中全身而退吗？
两天后，看守黎簇的人对他说大部队回来了，准备带他过去商讨下一步行动。
“杨好怎么样？”这是黎簇脱口而出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他们只叫我传话，对那边情况不清楚。”
黎簇顾不上思考那些人现在叫他过去有什么目的，他赶紧上了车，一心只想去确认杨好的安危。
这次他没被带去上次的帐篷，而是来到一片空地，围了一圈人。他被带到人群中，才看见中间的沙地上摆满了汪家人的尸体，他想起前不久他们还活生生的样子，不由得有点发抖。
冷不丁的，他被直接推进了尸体当中摔在地上，带他来的人立刻转身隐入了人群。与此同时他看清了，人群中间的空地放了一排椅子，那天在帐篷里见到的头目们都坐在这儿，身上受了不同程度的伤，灰头土脸的。只有方怀渺和另一个不知姓名的中年女人还一身齐整，前者仍坐在最旁边，看上去倒是有几分悠闲。
黎簇没来由地有点恼火，这几天她完全没在他的生活范围出现过，黎簇倒宁愿她像别人那般凶神恶煞地逼问他更多细节，也比完全无视他要强。但随即黎簇也意识到，自己这种恼怒其实还是像捣乱的孩子试图引起父母注意却失败了后的心态，不由得苦笑。
清醒点吧黎簇，这女人不是你的同伴啊。
“小子，你说的事情大多都是真的，只有一点。”陈金水面色阴沉，“那个山洞，我们找了两天，连它的影子都没见着。”
“我也没有亲自去过，我说过我看到的是那条蛇制造的幻觉。是你们认为这个幻觉一定是通过某种原理将现实投射到我的意识中的。”黎簇道，“杨好呢？”
“如果你没有说谎，在你还没有下到矿洞区域时，就已经在幻觉中看到了类似环境，那就代表这是真实存在的。”霍祈之并没理会他的问题，“但是这个推论成立的前提，是你没有说谎。”
“我没有说谎。”
“有没有说谎由不得你来说。”霍有雪道。
方怀渺转头向身后站着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挥了挥手，接着几个人就抬过来一只笼子放到黎簇面前。笼子里是一只高大漂亮的黑背，黎簇立即认出它就是当时首先发现汪家人并且挡在他们面前的那条狗。
笼子门打开，黑背气定神闲地踱步出来，它的眼神太特别了，黎簇从来没有它这样见过会让自己联想到“睿智”这个词的狗。这时他听到背后有枪上膛的声音，回过头，看到杨好举着一杆土枪对着他的后脑。
“杨好？！”黎簇又惊又喜，又有些绝望。
“是我，没想到我能活着出来吧。”杨好冷冷地说，“听说你这几天睡得很好，你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黎簇没有解释。他看到杨好举枪对准他的那一刻，看到杨好眼神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
杨好扯开自己的领口，黎簇看到里面的伤口，密密麻麻的像是被虫蛀过一般。
“你活着出来就好了。现在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黎簇最终苦笑着叹了口气。
“放屁！你不要说得那么轻松！”杨好突然爆发，手里的枪颤抖了起来，“那些人很痛苦！这些虫子，钻进了他们的脑子里，我们只能自己杀了他们。”
黎簇看着杨好就这么哭了起来，“我杀了人了，我杀了两个。我杀了两个！”
黎簇还是没说话，这时他说什么都太轻巧了。
杨好缓缓平静下来，擦掉眼泪：“现在要轮到你下去了。别看我，看着那条狗。”
黎簇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挽回这个朋友。他们大概永远不会有心平气和对话的那一天了。他闭了闭眼睛，觉得非常疲惫：“它要做什么？”
“它会决定你的生死。”杨好说，“他们要带你下去，但是下去之前，他们要知道你有没有被黑衣人做过手脚，或者你是个隐藏得更深的黑衣人。”
让一条狗决定我的生死？黎簇看着坐着的那排严肃的头目和周围乌泱泱的人群，觉得有些荒诞甚至可笑。
那条狗确实很特别，刚才杨好的情绪爆发丝毫没有分散它的注意力，它一直悠闲地在黎簇身上到处嗅着。等它嗅到黎簇的背上时，却突然露出迷惑的神态，闻了很久，接着摇摇尾巴趴到黎簇的边上。
黎簇被这情况搞得有点奇怪，但显然周围所有人比他更奇怪，开始骚动起来。
“什么意思？”陈金水皱眉。
“可能老黑累了，先让他回来吧。”一个抬笼子的人道，接着他敲了几下笼子似乎是叫狗回去。可是黑背只是看了一眼笼子，然后侧侧身子几乎贴在了黎簇身上。
“老黑不和任何人亲近的，竟然趴在他边上。”黎簇听到那几个抬笼子的人窃窃私语。
“难道是吴家的人？”人群中有人在说。
黎簇注意到那几个头目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霍家几个人目光一交流，最后霍道夫离开座位走过来，压下杨好的枪杆，想拉黎簇起来：“黎簇，先过来……”
他刚碰到黎簇的手臂，黑背一下子站起来拦到黎簇身前，霍道夫立刻松开了手退后几步，条件反射地去摸后腰的枪。
他没有摸到枪，因为周围人群中有约四分之一的人立刻看向他，全部拔出枪：“老黑是吴家的狗，这只狗辈分比你大，你想干嘛？”
“一只狗而已。”黎簇看出目前的状况显然超出霍道夫的预料，他是在强装镇定。
“霍道夫，当时你们是怎么说的，请老黑出来帮个忙。知道什么是请吗？”方怀渺叹口气，捏了捏眉心。
“你什么意思？”霍祈之面有愠色，但也只是坐在座位上没动。
“这些人很多三代都是狗五爷家的伙计，狗比他们的命重要。”方怀渺道，“我能调动他们，能让他们带着狗过来，但说到底我也不是吴家人，如果你们惹毛了这些伙计，我帮不上忙。”
黎簇不知道这些狗有什么特殊的，但显然在场所有人都很忌惮，连霍逸都没接话。这时老黑又趴回到黎簇面前，黎簇忍不住摸了摸它的背，它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周围人又是一阵惊呼，连方怀渺都吃惊地看着他。
“小兄弟，你说一句‘小满哥’试试。”离黎簇最近的人两眼放光地看着他。
“小满哥”是句长沙话，黎簇学着说了一句，老黑一下站起来，眼神非常专注和冷静，它看着黎簇，整只狗的气场都不一样了。
“我操，老黑听他的。”那伙计道，“你是狗五爷转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