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武推断的没错,晋贤帝知道他身体已经大好,就迫不及待的招他入宫了。为此,林夫人还抱怨了一通,没官没职的,连生个病也不能好好在家歇着。

    皇宫里,晋贤帝坐在暖阁里,四角的火炉里,银丝炭火烧得正旺,整个空旷的殿内丝毫不觉寒冷。晋贤帝半卧在塌上,神情有些憔悴,他最喜欢的一个皇子伤了眼睛,这搁哪个父亲那,说不难受也是不可能的。

    由内侍王公公指引,林景武推开门,迈步走进屋内。他身上刚好,步履有些浮虚,刚想跪下行礼,皇上摆了摆手,“你还有伤在身,免了吧。”

    “谢陛下。”林景武说罢,恭敬的立在一旁。

    “拿个椅子坐下吧,这里只有你我,不必拘礼。”晋贤帝吩咐道。

    林景武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晋贤帝打量着他,好些日子未见,这侄儿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脸上难掩那憔悴忧伤的神色,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他印象中的林景武都是恣意张扬,神采奕奕的。哪会像今日这副颓丧无力的模样。

    晋贤帝看着他,问道,“听说你从黔州独自带回一具女尸?”

    “是。景武这些荒唐事劳圣上挂心了。”

    “谁人年少不荒唐?!”晋贤帝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感而发。“看来你还是个痴情的种。听说那女子是你的管事?”

    “是。”

    “姓甚名谁?何方人士?”

    “她叫萧桐,平凉人。”林景武答道。

    不知是萧姓,还是平凉,突然就勾起了晋贤帝早已埋葬在脑海中的回忆。

    那个美丽女子的身影,以为不去想就会忘记,可是这些漫不经心的谈话竟然能让那些想要忘记的人和事潮水般的涌来。

    林景武看晋贤帝半天没有说话,转过头看过去,发现他的目光呆呆的看向一处,像是陷入了沉思。

    “圣上?”

    没应。

    “姑父?”

    林景武又唤道。

    晋贤帝好些才回过神来,说道,“年纪大了,就喜欢东想西想。”像是要转移这个话题似的,继而又问道,“黔州那边有什么发现?”

    “黔州知州吴有为私铸铜钱一案陛下可知晓?”

    “嗯,步应浩递上来的折子,朕已经看过了。”

    “除了私铸铜钱,此次去蜀黔,我们路上遇劫,发现山匪用的竟是私造的武器。”

    “还有这等事?”

    “我让步应堂继续探查,因为西南多山,地势复杂,目前暂时没有找到窝点。”

    “上次盐商银钱流入西南查得如何了?”

    “线索到了蜀州的镖局就断了,未能发现背后之人,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大批的银钱定是流往西南之地了。”

    “盐商敛财,私铸铜钱,私铸武气。这西南到底想要干什么?是谁在背后搞鬼?”晋贤帝严厉的问道。“西南大将军马进查了吗?西南大营有何异动?”

    “步应堂在西南大营蹲守了一个多月,并未发现异常。”

    “罢了,既然出了这些事,西南那边还是要派人紧盯些,有什么异动尽快上报。”

    “是。”

    晋贤帝往那软榻靠了靠,说这一会话,已经显出些疲态,他说道,“启炫的事你也听说了吧。”

    “是,景武很替七皇子惋惜。”

    “唉,这几个皇子之中,朕最喜欢启炫,知道他也有野心,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启炫这个人,虽然野心勃勃,但是他后面没有强有力的靠山,定不会掀起什么风浪。但是不曾想,他竟然被贼人伤了眼睛。”

    晋贤帝重重的叹了口气,“你觉得此事跟太子有没有关系?”

    “太子纯良正直,景武私人认为,应该关系不大。”

    “是啊,朕也是这么想的,启恭从小就良善,定不会因为夺嫡之事伤害手足,但是现在就怕被那有心人利用,让他这太子之位不稳啊。景武,你暗中派人紧盯京内朝中动向,不能让那些有心人因为此事起什么波澜。”

    “回陛下,景武已经吩咐下去了。”

    晋贤帝脸上的神情松了些,说道,“我就知道你定能想朕之所想,如果太子能有你一半的聪慧,我也放心许多了。”

    “陛下,太子良善正直,是守成之君,景武岂敢跟太子相提并论。”

    “好了,有你在京城控制事态的发展,我就放心多了。京城这边可不能乱啊。”晋贤帝说道。想了想,又道,“西凉的二王子达尔木弑兄,自立为王的事你可知晓?”

    “是的,景武已经得到消息了。达尔木此人,弑兄夺位,野心勃勃,他对中原向来有窥视之意,不得不妨。”

    “是啊,两年前平凉失守,西北的门户不得不退到甘西一带。因为北边有燕人作乱,西南有苗人起事,朕一直腾不出手来处理凉州的事。再者,因萧远战败,萧家军群龙无首,分散到镇北大营,甘州大营和西南大营间,朕一无钱粮,二无良将,所以只能任由西凉占领凉州而无可奈何。本以为借着西凉的内乱,可以缓上一缓,让他们一时半会不会东进。可是,现在西凉局势已定,达尔木继位,他狼子野心,怕这东进是不可避免的了。”

    “嗯,这达尔木素来喜欢中原文化,他的师傅还是中原人,所以他对进军中原势在必行,陛下说的对,看来跟西凉这一战是难以避免的了。”林景武认同道。

    “可是,萧远死了,朝中又有何良将可以抗击西凉呢?”晋贤帝忧心道。“再说了,现在萧家旧部,甘州军,镇北军,西南军,各自为政,哪个将领能统领这些分散的军队,抗击西凉呢?”

    “景武倒是有个建议,不过有些。。。。”

    “无妨,你尽管直说。”晋贤帝打断他道。

    “陛下何不让太子领军呢?太子目前因为七皇子的事,留在京城会受流言中伤,何不乘此机会让他远离京城这漩涡中心,领军抗敌?如能在西北立功,对他的声望的恢复定有好处。而且,就像陛下刚才提的,抗击西凉的军队有萧家旧部,甘州军,镇北军,西南军,这些军队各自为政,正需要一个有力的将领才能统一大军,抗击西凉。这个角色非太子这样的天皇贵胄不可啊。”

    “太子?”晋贤帝听他这么一说,倒是觉得句句在理。“不过,太子不善领兵,不善征战,如何能担当此任?”

    林景武突然双膝跪下,“林景武愿追随太子左右,领军抗击西凉。”

    这个提议让晋贤帝倒是暗自诧异。让他不由得回想起七年前,还是十四岁的林景武,随着他的师傅大监,护驾北上,大败燕人的情形。

    特别是呼伦河那一役,这个小小少年用计击败燕人十万大军,展现了惊人的军事才学,最终扭转了战争的局面,自己本想培养他为大陈的大将,可是这个气焰嚣张的小子竟然拒不接受,表明自己更想要继承师傅的衣钵,做一名暗卫头领,当自己暗中的一把锋刀。晋贤帝从小看着他长大,知道他的脾性,也只能依他。现在他主动请缨,自己倒是有些意外。

    “你不是说你对战争不感兴趣?七年前朕就想立你为将军,可是你不是拒不接受吗?”

    “此一时彼一时,当时年少轻狂,不知深浅。”林景武说道,“但是师傅交给景武的兵法武功,景武一日也没有荒废,陛下,景武有信心也有能力,协助太子,收回凉州。望陛下给景武一个机会。”

    “你的师傅,大监。”晋贤帝又想起那个清秀绝伦的身影,“真是罕见的奇才,文韬武略,兵法武功,样样精通。只可惜啊,他离开朕太早了。幸好还有你继承的他衣钵。好,既然你主动请缨,朕就准你。”

    “谢陛下。”

    晋贤帝看着他,说道,“不过,你转变得这样快,就不想告诉朕原因吗?”

    林景武顿了顿,还是说道,“景武答应过一个女子,定会收复平凉。只可惜,她已经不在了。”

    “就是那个萧桐?”

    林景武点了点头,晋贤帝倒是哈哈大笑,“林景武啊林景武,我还以为你怎么就突然开窍了,看来还是那样的任性随意,果真还是那个恣意任性的林景武,冲冠一怒为红颜啊。好,朕就等着你的好消息。”

    过了几日,战报响起。

    西凉二十万大军在平凉集结,准备挥师东进。

    消息传到京城,所有人都人心惶惶,西凉占领平凉这两年,朝廷没有任何动作,岂不是因为朝廷害怕那西凉雄师骑兵?现在人家就要越过汾河,挥师东进了。岂不让人心惊胆战?

    朝廷本来还为那七皇子眼睛受伤得事议论纷纷,现在话题的焦点已经转移到了西凉东进的战事之上了。

    皇帝会派谁出征呢?萧远战死,前段时间又封了萧远的遗孤萧瑾为定西侯,难道是要让萧瑾继承萧远的衣钵,率军迎敌?不过萧瑾年纪轻轻,素无威名,这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在晋贤帝还没宣布率军西进迎敌的将领时,朝廷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不过最终的结果,还是只能待圣旨宣布的那一天才能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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