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大口鲜血喷出,古夭踉跄了好几下才勉强稳住身子,无尽的失望充斥着她的身心。

    她问:“果真要弑师?”

    少年揶揄道:“本尊何曾有师?”。

    “那还真是抱歉了。”

    她的目光掠过那些同门,死的死,伤的伤,曾经的仙界大宗门,如今尸横遍野。

    “可曾听说过半神的自爆?”她喃喃着,像是在问白拂尘,也像是在问她自己,“你如今这般有出息,应该也不屑于这种小伎俩,但是,你要知道,就算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良久的静默后,一声凄厉的嘶吼,响彻天地。炫目光芒自那瘦弱身影迸发而出,散发在天地间,天地仿佛抖了三抖。

    元神自爆!少年神情一滞。

    惨白的面容泛出一丝血色,像是最后的眷恋。她的眼里含着泪花:“半神自爆,威力如同神明,现如今这般种种,皆是我种的因,我愿赎罪,毁去元神。只盼今后,你我死生不复相见。”

    那炫目的光,化为空间囚笼,将白拂尘困住。

    她将莫谦扶起,修复他已然断掉的筋脉,声音透露着说不出的疲惫:“我送你们走,以后好好活着。”

    山中响起了不朽山残余弟子此起彼伏的哭泣声。

    莫谦抓住她的衣角:“那您呢?”

    元神自爆后,形同凡人,还能怎么样呢?古夭自嘲般扯了别人嘴角:“不用管我,走。”

    随着符咒燃烧,传送法阵生成,光起,光灭。整个不朽山几乎成了空山。

    “仙子自爆,着实让人感动,不过仙子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本尊吗?”

    空间牢笼里,黑气弥漫,白拂尘额见蓦然多了一道神纹。他的手就那么一张,一条纹路诡异的长鞭出现在他手中。轻轻一甩,空间牢笼瞬间化为无数的星星点点。

    古夭横飞着倒退,袖中白绫藤蔓一般缠上长鞭。两神器相对,两人一时看似竟僵持不下。然而古夭这边却是心中暗暗发苦,元神自爆爆发的神力正在迅速消退,很快她就会沦为凡人。

    白拂尘这边显然也有所察觉,他看着少女的渐渐不支,像一个狩猎的猎人,慢慢等待猎物的衰亡。

    撑不了多久了,青黛眉间晦暗之色愈发深了起来,总不能被抓住,遭受凌辱!

    纤细的手指缓缓靠近额间,这一掌下去,再无生还的可能。这个世界,其实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她这一生,本应平平无几,顺则晋升神位,逆则慢慢老去。直到捡到那人,将自己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以致现在,含恨而死。

    若能回到过去,她绝对会当那红尘陌路人,什么白拂尘,你哪位?

    手掌重重拍下,她彻底陷入了昏迷。

    破败的不朽山多了一道身影,红衣白发的少年,拥有着与白拂尘相同的容颜,“怎会让你这么轻易地死去?”他轻轻地将少女揽入怀中,“欠我的你此生都还不了,就别想死了。”

    “你想救他?”白拂尘双手环抱,眸中是肆意的戏谑,“可别忘了,本尊是替你做主,屠了这不朽山,你该明白,谁才是主身。忤逆本尊的后果你承担不起。”

    “你要如何才能放过她?”

    “本尊放过她,有何好处?”

    “上修界的古神法则之力,你不是一直在寻着的吗?我找给你。”

    “这才对嘛,也不枉本尊花力气来这里屠戮这些蝼蚁。当真可笑,本尊的分身,居然是一个情种。”

    “十年内,看不到法则之力,你那师尊的命本尊还是要取的。至于你,本尊既然能捏一个白拂尘,亦能将你收回去。是时,世上再无白拂尘,唯有我夜辛,可要记住了。”

    白拂尘,不,夜辛再不停留,撕开一道空间裂缝,瞬间没了身影。

    红衣白发少年眸中阴影憧憧。他像是在低声呢喃:“你我本为一体,谁主谁次岂是你说了算?”

    他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抚摸在少女惨白的脸蛋上,带着几分柔情:“师尊,我恨你,恨你将我仍在山下,一点眷恋都没有。你可知我修为尽废,如何活下去的?”

    “我动弹不得,就连山下的幼童都可以随意欺辱,他们骂我是“烂狗”,这些我都无所谓。我只恨,恨我在你心中,居然连那人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他说赶我走,你就真赶我走。”

    “你可知,我的心都疼死了,师尊。”

    *

    三年后。

    古夭是被侍女叫回神的,这些时日,她发呆的次数愈发多了起来,整个人也是恹恹的。

    她的过往一片空白,纵使花了三年的时光,也不能忆起一丝半缕前尘往事。有个少年人告知她她名古夭,是他的师尊。

    她追着少年人问她过往之事。

    少年人嘴巴可能被封住了,良久之后才撕开一道口子:“忘了。”

    她:“......”

    忘了?睁着眼睛说瞎话,他那表情明明就是不想说。但她拿他毫无法子,因为他们的实力相差的不是一道代沟,而是一座山脉,偏她还是弱的一方。

    少年人名曰白拂尘,乃万古道场之主。所谓万古道场,是指仙界与魔界接壤之处的一三不管地带,鱼龙混杂,正邪不分。所谓道场之主,据说修为深不可测。

    而她,只是一介凡人!

    她很郁闷地想要知道,她一个凡人何来的实力如此恐怖的徒弟?偏她用尽了法子,也不能从白拂尘嘴里探出一点口风。

    她只能将希望寄予侍女青儿身上,然青儿顶着一张干净清澈的脸,一看就一问三不知,她只能彻底打消了从他人身上下手的念头。

    青儿捋了捋她大氅前细发,带着几分抱怨的语气:“姑娘又在这里发呆,小心着凉了。”

    古夭看着她那恨天高的双发髻,只觉得好笑:“知道了,青儿别再念叨了,我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青儿仍在喋喋不休:“姑娘的耳朵就算起茧子了,又何曾听过我的话?”

    古夭突闪着一双大眼睛,颇为心虚地赔笑:“下次一定注意,不给我们青儿添麻烦。”

    “哼,姑娘每天都这样说,还不是日日如此,这水榭姑娘就算看穿了难道就能蹦出一个人?”

    她的话音还未落,只听得“砰”的一声什么落水的声音,水榭湖里涟漪散开处,冒出一只绿孔雀来。绿孔雀在二人惊讶目光下,翅膀“扑腾扑腾”地煽,终于飞到凉亭边,化为一绿衣公子。

    青儿这嘴开光了,果真是蹦出了一个人。

    青黛:“......”

    绿公子作着揖礼,口中道着歉:“无意惊扰二位,恕罪恕罪。”

    古夭眼里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窃喜,回礼道:“无妨,能冲破结界进来这里,你是妖?”

    花孔雀嘴角咧着,颇为得意地道:“准确的说,在下是魔。”

    魔,这六界最恐怖的物种,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里。

    毕竟自己的凡人身份太过渺小,古夭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呢?因为他不逛一逛都不知道某人后花园里居然藏着这么一个绝世美人,因为,他在找某人的软肋,还有......一个连他都意外的发现,这法阵强悍之余,却被一个不起眼的法阵牵制着,露出了命门,他才能如此轻易地进来。

    究竟是谁的手笔?

    他扯着谎:“在下公子善,乃白兄之友,不小心迷了路,闯进了这里,叨扰姑娘之处,还请见谅。”

    “他呢?”

    “白兄被一些事情缠住了,暂时脱不开身。”

    古夭刻意压制着眼里的光,将人请进了里屋。

    公子善呷了一口青儿端上的茶,打量着开口:“姑娘可是白兄之妹?为何之前未曾见过?”

    我看起来这么年轻?古夭压制住颇为上翘的嘴角,决定给他一个惊吓。

    “他唤我一声师尊。”

    她恶趣味地看着公子善差点被茶水呛住。

    公子善掩饰地咳了几下,才勉强维持住自己的形象:“姑娘可是在拿在下开玩笑?无意冒犯,观姑娘身手,倒不像是修仙之人,亦不像我魔族之人。”

    想说我是凡人就直说,古夭神情自若:“开个玩笑,不必当真。”

    公子善一脸的窘态,忙岔开了话题:“不知姑娘为何住在这里?”

    能为何?有记忆以来便是住在这里。三年来,她想尽法子都无法走出这水榭。靠着身体的记忆在白拂尘强悍的法阵下面加了一个小法阵,果然等来了有缘人。

    这机会若不抓住,她余生恐怕都得搭在这里。

    青儿偷偷扯了扯她的衣角,用嘴型比划着,意思大概就是“姑娘这魔不靠谱,要不要禀报主人”之类的。

    告诉白拂尘她还要不要逃了?古夭皮笑肉不笑地偷偷对青儿比了个叉,示意她不要声张。

    将青儿支开后,只是一息的功夫,她的脸上就梨花带雨起来:“我观你是个好魔,能不能带我走?白拂尘这厮,将我困在此地,强迫我与家中亲人分离,我想他们了。”

    公子善:“......”

    不是姑娘,你方才不是好好的?如今这般模样让我如何招架得住?

    古夭接着表演:“我只是凡间一弱女子,家中爹爹乃凡间朝廷知府,只因被白拂尘这厮看中,便将我掳了来,困在这阵法中,不见天日,你可怜我,将我带回凡间,可好?”

    幸亏凡间话本看得多,不然都扯不出这般可怜的遭遇,古夭暗暗吐了吐舌头,又默默在心里对白拂尘抱了一下拳,对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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