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月独自一人站在山崖边,视线之下尽是林绿,远远地,望不到边,也望不到南疆的那片海。耳后细簌,崔月转过身来,来人正是世子季舒雅,不如说是新任镇南王季将军。

    老镇南王悄然退席,所有交接都无甚差错,因此当季舒雅从南疆回来,便可以直接就任。季舒雅肩负起重塑庆国与南疆关系的重大任务,这一待,想必需要数年,而老将军先一步回京,一是述职,二则是与镇南王妃共度他仅剩的一段日子,至于郭铭奇,说是收到很急的消息,也先走了一步。

    崔月有些接受不了,她的脑子对于这种事并不灵光,隐隐猜测都不如宣告结果来的震撼,一时间,崔月感到一种无力感,似乎她的命轨便是如此,无论如何挣扎。但是,今日是季舒雅叫崔月来崖边,应当是来道别的。

    “将军安好。”崔月行了礼,如今已不能将季舒雅再当作那个孩童来看待了。

    听见这话,季舒雅抿紧了嘴,皱紧的眉头下,一双难捱的眼睛泛着光,就这样看了崔月片刻。他将快要脱口而出的‘姐姐’二字咽了回去,只是说:“崔小姐,明早启程,本王有要事不能送别,今日便借此机会向小姐道别。”

    “呵。”崔月淡淡一句,心里有些自嘲,不是自己先开始的吗,为何同样的话,从季舒雅口中说出,会显得如此生疏。她低下头,似乎在确认胸口难受的原因。

    季舒雅没有说话,他无法再继续开口。

    良久,崔月发话道:“我似乎没有帮上什么忙。”崔月还是坦诚了自己的心里话,她想,如果不在这里说了,今后就没机会了吧,“我看着你们在做你们认为正确的事,曼妙妙也是,你也是。但是我只是看客,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崔月心中生出一种自卑来,这是未曾有过的情绪,曾经在崔府,她只是一心想要折磨崔雯,不曾考虑过其他,而后前往阜城,都因为一切都发生的太过匆忙,直到现在,崔月在南疆才得以喘息,猛然正视自己,才发现自己这么渺小,一种悲哀涌上心头。

    季舒雅走上前,握住崔月两臂,使劲一拉,便将这让他阵阵心疼的人拥入怀中,他见不得崔月这般自责。“姐姐,你这样说,我的心好难受。”小世子将头贴紧崔月,继续说:“如果没有你,也许就没有今天的我了。”

    “…”崔月没有说话,但是她攥了攥世子的前襟。“姐姐,你对于我来说,对于所有爱你的人来说,都是独一无二的,所以,根本就没有无用的说法。”

    崔月猛地抬头,这一看,就撞进了世子的一片热枕之中。此刻,夕阳西下,柔和的余韵自世子的瞳孔中照映出来,连同崔月的样子,一起展现在崔月眼前。两人对视片刻,崔月挣脱开来,一阵羞耻叫她不敢再看世子,至于刚刚的自卑感,早已抛之脑后,连影都没了。

    崔月欲言又止,她明白,她和世子已经无法回到从前了。

    马车辘辘,崔月放空大脑,任由自己随着路途崎岖而颠簸。

    她想起告别曼妙妙时自己问过的一个问题,因为自己一直都想不明白妙妙是如何得知他们这些人的目的,以及位置,但是得到的结果依然是:蛊毒王所言。然后崔月再也不问了。

    回到京城,母亲已经见怪不怪了。倒是琅环和凌霄,忙里忙外,好像崔月就像个瓷娃娃,碰一下就要碎,真是好生伺候了一番,还是崔月自己拉着两人说了半天理,这才作罢。京城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但是崔月不甚关注,她从京城人民饭后闲聊中得知,老镇南王带着王妃西游,做一对闲散夫妻去了。

    “哎,海没有看成。”崔月烦闷地想,她百无聊赖的倚在窗前,看着在院子里打扫的凌霄。凌霄在崔月不在的这段时间,狠狠被琅环训练了一通,至于琅环都教了什么,凌霄和琅环对视一笑,只说小姐慢慢就体会出来了。

    南疆一行,根本没出什么大事,崔月又思考起纸条的事,这思路一跳跃,那张雌雄莫辨的脸又出现在脑海中,崔月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想念亓官霞了。

    想不出所以然,却收到了德太妃的邀请,之后的事情,那便是后话了。

    只道此番是,浪上浮萍,水波泛起涟漪;乾坤命数,捭阖源自掌中。

    (泪蚀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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