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姐怎的会在掌印大人这儿?”许宸垂首用余光去瞥着盛长安,他始终没有移开视线。

    许清欢刚欲回答却忽然想起什么来,她没有回答许宸的问题而是反问:“阿宸又为何会来这儿。”许清欢一边说一边将视线移到盛长安身上,许宸抬眼时盛长安已经将落在许清欢身上许久的视线移开。

    “小主儿都能来咱家这儿,那小陛下自然也能来。”盛长安出声。

    许宸正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向许清欢解释,盛长安恰到好处的解围让他眼里浮起一丝光亮。

    “盛公公这儿又不是尚书房,皇弟还是多把精力放在课业上为好。”盛长安一听许清欢喊他盛公公脸色沉了些,烛火被风吹灭,蜡烛一灭连带着盛长安眼里那微弱的光也消失不见。

    “咱家有一物想要展示给小陛下。”盛长安拍拍手,几个小太监便合力抱着一个铁笼子走了进来。他们粗暴地将那笼子扔到地上,里面的活物发出一声惊恐的嚎叫。

    许清欢吓了一跳但面上还是保持着镇定。

    盛长安将那帘子掀开,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蜷缩着身子,它看起来害怕极了,却还是要强装出一副凶狠的气势吼叫了几声。

    “那粗劣的毛皮制成的狐裘怎能披在您身上,若是磨着您了,咱家定要扒了那些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的皮。惯会捧高踩低。”盛长安张开折扇面色如常地说出这句话。

    许清欢看着那只白狐垂下眼帘问:“你可是要扒了那狐狸的皮做成新的狐裘给他。”

    盛长安睨了她一眼,“这畜牲能为小陛下献身,倒是它修来的福气。为了表示诚意,咱家亲自为小陛下剥了这白狐的皮做成上好的狐裘。不过在此之前,为了防止这畜牲咬人,还得先拔掉它的牙。”

    盛长安的每一句话都意有所指,许清欢的手攥了攥丝帕,她实在是不忍看这只狐狸被残忍地剥了皮。许清欢径直走上前屈腿蹲下,她探腕伸出手,将指尖递进那笼里。许宸一惊,“皇姐!这狐狸野性尚存会咬着您的。”

    许清欢没有收回手,那只狐狸又嚎叫了几声却始终没有咬她。

    她收回手起身对盛长安说道:“这只狐狸通人性,杀了未免太可惜。”

    盛长安眉峰一挑意味不明地看着她,“小主儿是觉得小陛下不配得到一件上好的狐裘吗?”

    许清欢的语气冷冰冰的,带着一丝警告:“注意你的称谓,父皇如今尚健在,用陛下一词称呼阿宸,居心叵测。”

    若是叫其他宫人听了去,那些多嘴的家伙指定会告诉许铮,必然会给许宸带来麻烦。

    许宸也是宫里不受宠的妃子所诞下的,他又不及其他几个皇兄聪慧,比女儿家还自卑多愁善感。他一听神色便黯淡了下来。

    这个时候的许宸与自己还不是那么亲密无间,他又是个自卑敏感的孩子,把所有情绪压在心底胡思乱想反倒是困住了自己。

    许清欢知道他在给自己挖坑,想要挑拨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盛长安又借机开口:“小主儿教训的是,不过咱家觉得小陛下最适合的,是龙袍。”

    此言一出许宸先是眼里闪过一丝光亮随后惊恐地说道:“掌印!此话不可乱讲!”

    “陈虎,去把那畜牲的皮扒下来。”盛长安没有回应许宸的话,目光转向那只狐狸。

    许清欢没有去想盛长安是不是在含沙射影,她只是单纯觉得这只狐狸好玩,不想让它白白当了别人的衣服。

    “本宫倒是觉得,这狐狸适合当只趴在盛公公怀里打滚儿的宠物。”

    盛长安闻言倒是愣了一会,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他屈肘靠在扶手上还在回味着方才许清欢所说的话,他笑道:“小主儿真是这样觉得?”

    许清欢没多想又弯腰瞧了一眼那只白狐,小雪团似乎察觉到眼前人没有恶意便也收了獠牙,它翻了个身露出肚皮打着滚。

    许清欢的心都快化了,她回过头直勾勾地盯着盛长安。

    “父皇近日才说要行节俭之风,这白狐裘太过奢华,我倒是觉得鹤氅更衬皇弟的气质。”

    盛长安哼笑一声,他起身走到那雪团面前,谁知那狐狸一见了他便又藏住了肚皮亮出尖牙。盛长安敛去了笑意嗤了一声,冰霜又爬上了他的脸。

    许清欢见状遂拉住盛长安的手在狐狸面前晃了晃,她知道这只狐狸通人性启唇溢音:“小雪团,盛公公不会把你做成狐裘的,他可要让你趴在他怀里打滚呢。”

    许清欢温热的指腹为他带来一点微弱的热量,但仍然无法温暖他冰凉的手。盛长安嘲讽道:“小主儿还真是奇怪,跟畜牲讲人话。”

    许清欢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顾及到许宸还在场她只是踮起脚在盛长安耳边轻声说道:“本宫平常跟你说人话你不也听懂了吗?”

    盛长安被她气笑了,合着她是在阴阳怪气自己是畜牲。

    “那小主儿可要想好了,若到时候咱家真要这狐狸在咱家怀里打滚,可别撒泼耍赖。”

    她还没听明白这句话盛长安便已经知会人把狐狸放了回去,还不忘补一句:“今晚记得好好给这狐狸清洗一番,好叫它在咱家怀里打滚。”

    许清欢不理解为什么盛长安那么执着于要让那只小雪团在他怀里打滚,“那盛公公可要给这雪团起个名?”

    盛长安摩挲着下巴思考了一番开口道:“咱家觉得,就叫至味好了。”

    许清欢鲜少去看诗书,她自幼看得都是些话本子或是一些与权谋有关的书籍,故不知其中深意。

    “这名字听起来有些怪。”

    “是吗?咱家觉得挺好的。”

    许宸凝眸眼神多了一丝微不可查的黯然神伤。

    这名字的确听起来怪极了,因为人间至味是清欢。

    许宸离开以后许清欢便又恢复了那副冷淡的样子,“盛长安,你不是巴不得本宫去慈宁宫吗?又为何要让我住在这青云阁。”

    盛长安说:“咱家若是动了甄南,小主儿岂不是要气得扒了咱家一层皮。”

    他突然就改变了注意,不仅是为了防止许清欢不安分的手往外去伸展,也有着一点私心。

    他这几日得了几味药,除了牵机还有两味奇药,一个是让人浑身发冷如坠冰窖的刺骨,药效长达一月之久,越是加衣盖被想要取暖,就越会冷的要死不活。还有一味药,姑且......还不能乱用。

    春荷被带上来以后许清欢的神色终于是有了些许温度,“小主,太后娘娘下了旨让您搬去慈宁宫偏殿先住上一段时间呢!”

    盛长安不合时宜地咳了一声,或者说故意咳了一声。

    许清欢充耳未闻,“你膝盖上的伤可有涂药?”春荷闻言脸上浮着一层不自然的绯红,“已经....已经涂过了。”

    盛长安又咳了一声。

    这未免有些太刻意,许清欢烦躁地转过身。“掌印大人的嗓子若是不舒服,可以去兑些糖梨水。本宫也不叨扰大人了。”

    许清欢拉起春荷的手就要走,身后冷不丁地传来两个字。

    “狐狸。”

    “阉贼。”许清欢在心里暗骂道。

    她故作为难地看着盛长安说道:“本宫可不能违背太后娘娘的懿旨。”

    “扒皮抽筋,剁碎喂狗。”

    许清欢强忍着怒气,“盛长安,你这张嘴当真是该用银针给缝起来。”

    接下来盛长安的话不说是春荷,就连许清欢这个跟他斗了一辈子的宿敌都有些不敢置信。

    “小主儿露出肚皮在咱家怀里打个滚,咱家就让您走。”

    他还没拿她试完药,怎么可能轻易放她走。

    许清欢一忍再忍在听见这句话以后积攒的那些怒气顷刻爆发,“盛长安!你不要太过分了!”

    盛长安饶有兴趣地看着许清欢这副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他们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被任何情爱牵绊的凉薄之人,也正因此,才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对方占上风。想借着这个机会去甄南那儿?门都没有。

    许清欢与盛长安就像两头狭路相逢的野兽,他们彼此厮杀但又不能下死手露出自己的底牌。聪明人往往不会过早的暴露自己的实力,所以他便只得先用点卑鄙的法子留她在这青云阁。

    一开始盛长安还想过用牵机,不曾想许清欢竟然对一个畜牲有怜悯之心,倒还方便了他。

    “是去是留,小主儿自个决定。”

    许清欢最终还是留了下来。当然,不止是那只狐狸。

    白皙的肌肤因为长时间浸泡在热水里染上一丝粉红,许清欢压下睫羽呼出一口气,热汽腾腾打湿了睫羽。

    她本就体寒,哪怕是泡这么热的水,手也还是温凉的。

    尽管和盛长安共处一个屋檐下怪让人恶心的,但至少盛长安在青云阁里做的事情,能被她收尽眼底。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盛长安看着缩在墙角里的至味,联想到了上一世的许清欢。

    上一世每每见她,不是在乾清宫前跪着,便是缩在墙角任人数落。

    “啧.....当初不该罚她跪的。白白给自己多了一个棘手的敌人。”

    “小主儿是要在里面换层皮吗?”盛长安等得有些不耐烦催促着,他还没用过那金子做的浴桶呢,明明是别人孝敬他的东西,结果被许清欢占了便宜。

    很快,许清欢的声音从與室飘出来:“如果你急着重新投胎,可以自行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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