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好眠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醒过来后她躺在自己的房间里,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就像一滩温温热热的水,她想不起来,记不清楚。

    她只记得好像跟周世屿待在一起,不确定是不是做梦。

    王锐打电话喊她的时候她还在回想醉酒以后的事情,只是记忆变得雾蒙蒙,她脑袋又沉又疼。

    没过一会,王锐便敲门进来,见到黎好眠这副模样以后,直接问:“你到底喝了多少?以前还知道控制量,昨天你在想什么?”

    黎好眠向来能很好把控住酒量,在之前参加的那么多应酬中她鲜有喝得这么醉的时候。

    醒来以后黎好眠反应慢半拍,她转身进洗手间洗漱,接道:“我不知道。”

    王锐靠在洗手间门框上,看着她刷牙洗脸,冷不丁地问:“是因为周世屿?”

    因为周世屿在,所以她才控制不住自己,带着情绪喝酒很容易醉。

    人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会轻易卸下防备,不管伪装再怎么好。

    黎好眠刷牙的动作明显一顿,她转头看王锐,顾不得说话,想要否认却被王锐打断,“我都看见了,”知道黎好眠想不起来,于是便提醒说,“你钱包里的照片。”

    照片是陈泽之前给她看时她偷偷保存下来的,其实她保存很多周世屿的照片,大多是他在公众场合中的照片,很少能见到他私底下的样子,所以她对这张照片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在。

    毕竟没有多少人见过这样的周世屿。她将照片打印下来,小小一张,正好能塞进钱包夹层。

    黎好眠停下来几秒,然后继续缓慢刷牙,没说什么,等于承认了王锐的话。

    见她这幅反应,王锐皱了皱眉,“你胆子也真是大,万一照片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黎好眠刷着牙回,“我没想那么多。”

    她只是想时不时能看到周世屿,这样她能心安,那次她大半年没见过周世屿让她后怕得不行,很担心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是她在喜欢周世屿,不关周世屿的事情,虽然她一直把这件事藏起来,但如果被人发现,那说明纯粹运气不好,而运气这种事情,是人很难掌控的。

    王锐:“什么时候的事?”

    黎好眠:“有四年了。”

    王锐在心里算算时间,有些惊讶,“那不是从你十七岁开始?”

    黎好眠点头:“嗯,演《野果》的时候。”

    那一年,黎好眠还没被王锐签下。

    王锐不得不佩服她,气笑了,“你可真会藏。”

    这几年来,她一点迹象都没暴露,如果不是跟周世屿搭戏,估计局外者永远不会知道,王锐也只是偶然间才猜出来。

    水流哗啦啦往下,黎好眠把手放在下面冲洗,说:“锐哥,你别打他主意。”

    她知道王锐在想什么。

    王锐毫不掩饰,直接说:“既然你对他有心,为什么不趁机抱住这棵粗树,对你发展也有利。”

    黎好眠的手指冲太长时间,有点发皱,她按按自己的指腹,酒后不适,她也没有休息好,脸色有些苍白,显得整个人更瘦了。

    “我不想那样做,”黎好眠转头看他,认真地说,“我没想过从他身上得到过什么。”

    包括她其实梦寐以求的爱。

    她跟周世屿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她不能为周世屿提供任何帮助,周世屿又凭什么会爱她。

    她摇摇头,继续洗脸,说:“只要他一生顺遂,我也别无他求。”

    这一番言论,把王锐惊得够呛,他脱口而出,“我从业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蠢的恋爱脑,黎好眠你做慈善啊?播撒爱的种子?”

    黎好眠两只胳膊撑在大理石台上,没擦脸,水珠顺着她恬静的侧脸往下落,滴到台子上,她又用手指抹开,那水珠便变成更多细小的部分。

    “跟这没关系,”她静静说,“锐哥,我清楚的。”

    她清楚自己的感情,清楚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王锐这时想来根烟,意识到是在黎好眠屋里后打住,“行,你还是清醒的恋爱脑。”

    黎好眠笑了,“就当我是吧。”

    王锐想起昨天去接黎好眠的时候,周世屿站在窗前,窗户开到一半,外面沉沉夜色映在他挺拔身影上,黎好眠坐在椅子上,快要睡着了,房间的气氛很平静,毫无波澜,王锐想瞧出来什么,但似乎什么也没有。

    于是他问:“昨天晚上你跟周世屿做什么了?”

    黎好眠听到立马转过头,疑问:“我做什么了?”她真的没想起来,“我是不是失态了?”

    失态倒谈不上,顶多算得上跟平时的样子有些反差。

    王锐:“没有,我没找到房卡,你在他房间里待了一会。”

    黎好眠想到什么,立刻从洗手间走了出去,走到床前停下,看着床边那件外套后愣住。

    怪不得她总觉得睡觉的时候会闻到一股苦茶的味道,她把周世屿的外套带回来了。

    “怎么了?”

    王锐跟过来,瞧见后又是一惊,眼神奇怪地看她,“怎么还没还回去?”

    黎好眠被接回来的时候身上就披着这件外套,走的时候王锐想让她脱下来还给周世屿,周世屿却说先不用,外面冷。

    明明他们两个人房间紧挨着。

    王锐听他这样说,也没再推脱什么,表示感谢后带着黎好眠出去。

    黎好眠走前还说一会就还。

    一直到现在,将近十一点。

    那件外套被整整齐齐地放在床上,一点褶皱都没有,黎好眠已经不记得她睡前对这件衣服做了什么,她拿起那件外套,上面的苦茶味道还在,没把王锐当外人,她把外套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王锐无奈地别过了头,“你赶紧给人还回去,都马上离组了,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还有,”他顿顿,接着说,“我相信你不会做出格的事,既然想清楚那就先这样,知道孰轻孰重就好。”

    这话提醒了黎好眠,她的确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次能见到周世屿,最近的日期可能在电影首映那时候,周世屿向来配合电影的宣传工作,应该会出席。

    “嗯。”

    黎好眠回道。

    -

    周世屿这次回来主要为了补拍镜头,一直到第二天晚上,李从山才放人。

    有些镜头拍了好几遍,不是周世屿演得不好,是李从山想多试试别的感觉,从中间挑出最完美的部分。

    周世屿也不恼,演戏的时候根本没脾气,李从山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些镜头补拍完成后,《阿夜》算是正式结束拍摄。

    李从山在海边支了个小桌子,招呼着周世屿过去喝茶。

    茶不是雨青茶,李从山挚爱茅芽,跟雨青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

    李从山:“知道这茶你不爱喝,条件差,就当是陪我了。”

    周世屿坐在他对面,茅芽略浓重的味道混着海腥味道。

    李从山这人也是奇怪,坐在海边喝茶也真像是他能想出来的事情。

    周世屿靠在椅子上,抬抬下巴,“我抽根烟?”

    李从山一挥手,“你抽你的,还跟我讲这个。”

    火舌上升,多广宝香烟的烟雾飘散开来,周世屿的五官就变得模糊了。

    两个人面对面坐了一会,李从山喝茶,他抽烟,都是安安静静的。

    “阿屿,真要退啦?”

    这不是李从山第一次问,他想不通周世屿要息影的原因,明明年轻那会周世屿的抱负在电影上,李从山演过戏,不能说他演得差,人跟人一比就能看出高低。

    李从山在演戏方面比不上周世屿,两个人的戏路还有风格又像,所以李从山从表演转为导演也是受周世屿影响过。

    周世屿这种演员有一个就够了,李从山看了他几部戏以后就明白这辈子也追不上周世屿。

    艺术是要拼天赋的。

    李从山更适合当导演,也有这个能力。

    周世屿淡淡一笑,轻轻掸掉烟灰,“问多少遍了。”

    李从山呷口茶,被夜风一吹,有些感慨:“我是觉得可惜。”

    周世屿:“没什么可惜的,我想拿的东西都拿到了,”他看向李从山,“该祝福我的,从山。”

    是该祝福的,他这种人,生下来就像是体验的,小时候举办美术展,后来演戏成为国内最年轻的大满贯影帝,现在开公司当老板也混得风生水起,他没有特别热爱的,但每一方面又做得极为出色。

    李从山笑了,举起茶杯,“来,祝福你。”

    周世屿也抬起来,只喝了一小口。

    他不喜欢浓茶。

    李从山:“这是好眠一开始送我的,这孩子挺懂事的,会做人,”他说起黎好眠,点点头,“前途无量啊。”

    周世屿的手指慢悠悠敲着节拍,说,“她挺不容易。”

    李从山斜睨一眼,“我就不明白了,你是从哪里知道好眠的,又为什么那么笃定她一定会演戏?”

    毕竟黎好眠演过的戏,有水准的并没有多少。

    周世屿像是陷入了回忆,过了一会才有些抱歉地说,“我不记得了。”

    李从山嘶了一下,知道他这是不愿意提。

    “有什么打算吗,还想这样一直在背后当好人?”

    李从山问他。

    他颔首笑笑,“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我凡事求回报。”

    李从山一时没明白,“好眠那里?”

    其实他想问周世屿想从黎好眠那里得到什么,只不过话说到一半,便不再继续说了。

    周世屿握住茶杯,缓缓把那杯茶喝完,尽管被苦得拧了下眉,却还是喝完了。

    “比不上雨青茶。”

    他最后评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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