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支援的惊琼止停了马,抱拳一礼,自报家门,劲装束发,声音洪亮,目光炯炯。

    她只带了三个人,虽然不多,但一看就是坚毅勇猛的好女儿,萧楠手脚冻得发疼,只看着她们红润的脸,忍着摸耳尖的冲动,颔首。

    “免礼,你们随本殿抄近路过去,若有异常,当斩不误。”

    “殿下,依属下看,不如让几位姐妹去支援,您和属下先回城等消息?”惊琼小心看着七殿下严肃的脸色,试探开口。

    这些贵人一个比一个好面子,最喜欢做的就是帮倒忙抢功劳,抢功劳还好,出了事她可真付不了责任。

    在城里多好啊,安全可靠,老太傅回来也会感念七殿下的上心的,实在没必要逞强。

    她怕贵女面薄,极尽诚恳,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说些好听话把人先哄回去,却听萧楠只是轻叹。

    “好,是本殿勉强了。”

    萧楠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身体的确有些扛不住了,别说再赶一段路,便是抓住缰绳都有些困难。

    “多谢殿下.体恤!”惊琼松了口气,半是宽慰半是称赞了一句,忙转头对三人吩咐,“你们快去接应,我送殿下回去。”

    三人领命,惊琼这才放下心,目光看向只是安静看着的萧楠,真心觉得这位殿下在一帮子挑三拣四的权贵姊妹中的确算得上出色——有情有义,干脆利落,一点也不扭捏,没什么架子也不在意什么虚名,是个坦荡好女儿。

    “殿下,属下带您一程?”

    惊琼早就注意到了她僵硬的姿势,不然也不会那么急切地想让萧楠改变主意,如今既然大家都是明事理的,卿之以桃,我报之李,也不犹豫,大大方方开口。

    她伸出手,萧楠便是看着,都觉得气血旺盛,比起她的手脚冰凉,如坠冰窟,竟是丝毫不受严寒的影响。

    好个惊羽卫!萧楠一叹,只是她虽然不好面子,也是断不能失礼与她同乘一马的,于是摇了摇头,客气婉拒。

    “多谢惊琼大人,本殿还能坚持,就不劳你费心了。”

    她知道“惊”字是惊羽卫大多数姐妹的字辈,于是尊了一句惊琼大人,惊琼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叫法,不由得挺直腰板,忍不住笑。

    “那属下就随殿下慢慢回去。”

    反正也离城门没几步路,耽误不了什么。

    说是慢慢,但也只是相对于来时的疾驰,外头这么冷,萧楠倒宁愿早些回去,还少吃些苦头。

    一路无言,进了城门,萧楠却意外发现了自家府上的马车,她当即下马,惊琼顺手将两匹马牵着。

    似有所觉,马车帘子被掀开,知译探出头,看见她双眼一亮,忙下来迎接,他手中捧着件厚厚的素绒裘袍,一边给她系好,一边接了小侍手里的汤婆子递给她。

    府上陪同的人有眼色地把马牵走,贴心地给惊琼也上了披风和汤婆子,萧楠只觉得一瞬间暖和了不少,只是手脚还没什么知觉。

    但她并没来得及贪恋这份温暖,就马上被牵引了心神,知译本来应该在宫中候着,怎么会突然出宫等她?

    “宫里怎么样了?”萧楠有些忧心地询问,知译看见她通红发肿的手,心疼坏了,一时竟忘了说明情况,闻言忙不迭道,“听琅执事让奴回府请云太医,奴听说您出了城,自作主张来候着,让旁人送云太医回宫了。”

    萧楠听罢松了口气,不是皇兄有什么事就好,但又觉得不对,怎么好好又请云太医,心里一紧:“皇兄情况如何?”

    “先前醒了一次,没多久又睡下了,太医说是宫主底子好,只要好好照顾着慢慢就调养过来了,”知译怕自己说的不够清楚,又加了句:“太女说云太医医术高超,有她照看着更放心些,让云太医这段时间看顾着宫主。”

    萧楠放下心,这才注意到云太医还在她府上这件事,她倒是还记得陆意病了,但太医怎么也不会平白呆这么久才对。

    “陆侧夫那边如何了?”

    “云太医说是不太好,走时还叮嘱了又请来的王太医小心照看。”

    萧楠问起,知译便也如实回答,甚至贴心询问:“殿下要回去看看吗?”

    当然也不算完全如实,比如如果萧楠没有问起,知念也不会多嘴告诉她,陆意是因为受了几位贵女折腾,还苦等了她一日一夜才病倒的。

    更不会说陆意的情况到底有多凶险,高烧昏迷还喊着她的名字,云太医也不只是让王太医费心照看,还说了若是今晚缓不过来,陆侧夫凶多吉少,甚至暗示可以准备后事,嘱咐务必让七殿下回去一趟。

    这是包括太女和他们这些手下人在陆侧夫身上共同的默契,只是她们还是会先问萧楠的意思,把选择权交给她,如果她有意,也不会过多阻止,如果她无意,也乐见其成,不会多劝。

    只是想到陆侧夫的情况,他还是多提了一句,以防殿下日后后悔。

    云太医的态度足以表明陆意的情况,多的话他不会再说了。

    萧楠垂眸思索,指尖摩挲了下手中的汤婆子,又松开,刚想开口,便听系统出声。

    【殿下,我知道你也许不会听,但我还是多嘴一句,你今日要是不回去,陆意会死。】

    系统的声音平静、冷漠,说完就消匿无形,不给萧楠发问的机会。

    听到“死”这个字,萧楠一惊,怔了怔,她看向知译。

    “陆侧夫情况很凶险吗?”

    知译本来见她已经是要拒绝的意思,淡定的准备应下,便听她冷不丁发问,也没多想,恭敬回答:“奴走时陆侧夫还高烧昏迷着,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本殿知道了,接到老太傅后,安排回府一趟吧。”

    萧楠轻叹一声,还是答应了,她对陆意观感很复杂,但再复杂也不至于冷眼看着他死在自己府上,不闻不问。

    【滴!临时任务:激起陆意求生欲。成功奖励古法造纸术*1,失败无惩罚。】

    脑海中传出一句话,比之系统平日,声音要更生硬古板,没什么起伏,不过大意萧楠算是听明白了,就是让她回去,给了好处,与上次为了让她娶陆意给的天花方子类似。

    只是到底不同了,一个是在她下主意前的利诱和逼迫,一个却是在她决定后,更像是白送她的好处。

    造纸术么......萧楠倒是有些期待,方今自然是有纸的,只数量少,造价又高,比之质感也不如绢帛,下面人用不起,上面人看不上,也就开始时新奇了一段时间,渐渐就无人问津了。

    如今虽说是科举取士,但并未废除举荐和恩荫,便是科举上来的人才,放眼望去无非是贵女搏名和世家门生,朝堂仍是名门望族的天下。

    一是学堂的门槛高,不仅是束脩之流,就是入门也需要推荐信,二则单是笔墨纸砚就是普通百姓负担不起的开销,三则便是书籍流传在上层人手中,普通人终极一生也难以企及世家贵女所能接触到的学识。

    便是那些师者再次也受过大族招抚,有天赋的孩子也难免有意无意成为所在地方世家望族的门生舍人。在这种情况下,世家贵族的地位并不是一个浮于表面的科举可以动摇的,皇室和世家也维持了表面上的和谐,但这终归还是暂时的。

    造成这些的原因无法赘述,但“纸”的昂贵与稀少绝对是一大主因,竹简笨重,布帛珍贵,都是稀罕之物,更不用说书籍了,如果它手中的造纸术真的能提供一些变数,也不为利国利民的好事一桩。

    萧楠这么想着,沉了一日的心难得轻松了些,抬步上了马车。

    知译做事细致,马车一共备了三架,除了她,老太傅,还有一辆留作备用,正好让惊琼用上,也方便一会儿惊羽卫和自家的姐妹休息。

    不过萧楠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又让知译准备好了吃食热水,以及找了几个医者,确保一切妥当,才安心了些,结果刚坐下就听见一阵嘈杂,掀开帘子,远远看见安予坐在马上带着一众人回来。

    萧楠跳下马车,这才看清了情形,安予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拖着把大刀,身上红的黑的将衣衫染得面目全非,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脸颊被染着血的几缕发丝贴着,神色冷肃。

    后面几人亦是满身狼狈,哪怕进了成,仍然警惕地贴着马车亦步亦趋,而那辆高大马车青灰色的帘子一半也染成了暗红,吱吱呀呀地响着,看着有些摇摇欲坠。

    安予远远看见她,利落下马,上前几步向她行礼。

    “主子,幸不辱命。”

    “没受伤吧?”萧楠扶了她一把,安予这才回神把刀随手扔给手下,摇了摇头,“属下没事,惊羽卫来的很及时。”

    “钱太傅安然无恙,大家也只是受了点轻伤,没有伤亡。惊羽卫的姐妹还在城外善后,属下先护送姥太傅回来了。”

    安予温声回禀,看不出半分先前大马金刀的煞气,知道没出人命,萧楠点点头,让安予先去休整,众人退开,她则站在马车前,深吸口气,肃立半晌,恭敬行礼。

    “学生萧楠,恭迎钱太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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