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将我……送至归墟。”
“这就是你的愿望吗，我明白了。”
“多……谢。”
……
烈日灼灼，官道旁一茶摊内，几个歇脚的行商解了渴不想立即离去，闲谈起来。
……
黑衣行商：“听闻他去了黄风谷，两月余了，还没得消息，叫人担心呐。半年多前出现在黄风谷里的邪祟，可不是好诛杀的……”
灰衣行商：“你当那一位是谁？他可是这二十年来最厉害的驱邪人，怎会解决不了那黄风谷里的东西！”
青衣行商：“是，是，他年少出师，二十载无邪祟可敌，可这一回，这么多日没听说有半点消息，着实叫人担心啊。”
灰衣行商：“……”
此时茶摊老板边擦桌子边皱眉道：“先他之前，也有旁的驱邪人去了，可……都没见回来，而且听闻那黄风谷，邪得厉害，那里头的邪祟，竟越诛越多、越杀越强了。”
茶摊内片刻沉默。
而后灰衣行商道：“他定能回来的。”随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茶摊内又是片刻沉默，众人低首。
大家都希望那义薄云天、通晓神通的驱邪人，这一回也能将邪祟诛杀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此时，一年轻女子的声音响起：
“请问诸位，可有知道如何去归墟的么？”
几人回头，见是个相貌清丽的年轻女子，看着不一般，背着一个好大箱子。
几人诧异。那青衣行商道：“姑娘，你怎要去那地方？那地方既荒又险。”
年轻女子道来：“我——”
……
……
几片云遮住些许日光，较平缓的山道上，女子背着一个看起来就重的箱子，背、腿稍被压弯。她身子较为结实，因此受得住这压。
此时日光被挡，比先前稍好些，但她却碰上了拦路打劫的。真是福祸难料。
“把那箱子放下，饶你一命！”为首的朝她喝道。
他们是冲她背的箱子来的。是因为这箱子看起来比较华贵吗？
他们是以为这里头装了什么值钱的东西？
明碎夜脸上看不出慌，到一旁把箱子卸下。
劫道的这六人并不把眼前女子当成一般人，不过想的也只是“她多半只是个有点儿能耐的练家子”。眼前女子握一把剑，那剑看着是把好剑，但也不像什么多特别的宝物。
诛邪剑，明碎夜执的这柄青锋剑是那人的诛邪剑，不配剑穗，不镶宝珠。
她猜自己从前是用过剑的，否则应当对剑感到很陌生。
她和为首的劫匪同时冲向对方。
以一敌六，她也不能退缩。
肉／体上的“记忆”让她使出好剑法，虽以少敌多，也能招架。
劫匪们很快也发现了这一点：这女子果然不是一般人。原本想着活捉，现在看来要杀死了。
不过明碎夜虽招架得好，却不能反攻，劣势愈大。
劫匪中的几个，尤其为首的察觉到，喜从心来。匪首心道看来这女子虽有些能耐，也不过如此。
明碎夜额上渗出汗珠来，精神愈发集中。
她怕自己败。她不想这箱子被抢走。
几乎失去所有力量，又在荒芜旧世界中混沌行走太久，现在的明碎夜早已不是过去那个鼎鼎大名的明碎夜。
战斗吃力，似乎她再接个几十招就会败，匪首是这么以为的——不过这女子却总能在险要关头将那会致其败的一招给“推”回来，这让匪首心中升起了几丝不耐烦。
不仅仅是不耐烦，更让他感到有点恐慌的是：在短短的时间里，他竟感到了这女子的剑术，变强了。
他们本就是靠人多，不会真反败在这年轻女人身上吧？
打劫哪论什么以多欺少、公不公平，但这些恶徒此番中心情变了好几遭，事到如今实在不甘落败。
匪首咬咬牙，大喝一声“给我制住这娘们！”随后自己用刀划破自己左臂。
明碎夜瞧见了短短一愣，不知这匪徒要做什么。
她方从战斗中不断逼近的危险里体会出些许使剑的技巧来，不想再有事端生出。
那匪首的血流到他的刀上，很快给刀覆上了一层红色。血还在流着，他并不管，直朝明碎夜劈来。
明碎夜没招架而是往后一闪——刀带来了滚烫的风，好在她及时闪躲不然皮肤都被灼伤了。
那血不一般。
这是什么奇术？
她得和这恶徒拉开距离，先想法子看看能不能一个个解决其他人。
她是使不出这样的奇术的。
明碎夜是失去了类似这样的能力。
她到这世界来，离开黄风谷后没多久就了解到这世界里有少数人是能用“奇术”的。
而且听闻这少数里头的少数，那些格外厉害的强者们，甚至能使用奇术做到喷出巨大火球、手触溪水让夏日山溪瞬间结冰等等。
当时听到这些明碎夜潜意识觉得：这便是顶尖强者了吗？似乎和她想的还是不大一样。
自到此世以来，她一直没亲眼见过奇术。
直到今日。
但不幸，在敌人身上。
匪首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脸上表情也颇为痛苦——看来他不是奇术使用者中的强者。
明碎夜猜得没错。
这种算不得厉害的奇术已经让匪首不太支撑得了多久。他本打算速战速决的，奈何与他们对战的女子连对他奇术的攻击都能很快适应。虽没什么还手之力，但就是能闪避开，还步法巧妙能让他的手下在打斗中混乱起来，成为对抗他奇术的靶子。
有一瞬间，匪首因痛苦而暴躁地想道，今日他就不信了，他就是把手下都烧死，也要把这女人给烧成灰！
不过只是一瞬——毕竟手下还有用。
明碎夜觉得自己恐怕不能再坚持多久，这可怎么办？
眼见那匪首手一招，几个手下变得不要命一样朝她来，匪首自个直冲她的箱子去了——这可不行！
不能让恶徒得到箱子！也不能打开那箱子！
明碎夜顾不得身上会多几道刀伤口，直朝那箱子去。匪首见她来，横刀一挥，她闪避开后迅速挥剑砍砍向那恶徒。
那匪首大概是真厌烦了——这箱子看着好没错，但他们可不会只为个箱子，他要的是里头的东西！
他一脚踹向明碎夜，趁她躲开的时候挥刀用刀气割断捆在上头的绳子，而后将箱盖直接推开——使用奇术过久令他气血混乱，不能再等了。
糟糕。那黄风谷外的风铃藤制成的绳子是用来封邪的。明碎夜其实手脚已麻了，但还是咬了牙持剑上前。
希望“他”不要“醒来”——还好，只是被刀气齐齐断了几个口，绳子没被砍得零碎，若她能……还能勉强再用，她低头咳嗽一声，顺下自己的气。
潜意识中，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虚弱”了。
这时她听到一声惊呼，是从一个匪徒口中发出的。
不妙。
明碎夜抬头——见到了她最不想见到的一幕。
“他”，“醒”过来了。
“他”从箱子里探出身，那箱子不小，对“他”而言还是逼仄了。
“他”已经……被“污染”得太深了。
白发褐肤、九尺魁梧，那双眼已不是此世人类的眼睛，而是像兽一样冰冷至极的竖瞳。
裸露的上半身、手臂上，蔓上被施加诅咒一般的邪纹，整个“人”仿若从地狱里爬上来的罗刹恶鬼。
光是他身上那股气息，就让人汗毛竖起、惧意直生。
“邪、邪祟，是邪魔啊！”其中一个匪徒被吓到了。
“喊什么喊！”匪首心里也产生了恐惧和退缩之意，但还是硬撑了一下。
“不就是邪魔吗？我也能——”话未说完，他就被那“邪魔”一拳打在胸口上，被击飞出去重重撞到一颗树粗壮的树干上，然后摔下来。
他艰难地半起了身，低头想要看自己胸口处，然后才意识到自己骨头已经碎了。下一瞬间，五脏六腑破碎而出的献血染红了他的衣裳。
“阿……哈……”短暂的破碎呻吟之后，他就再也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了。
自己的头就这么一下子没命了，其余的匪徒吓得要死。也不管他们头的尸体，更不管明碎夜这个他们本想打劫的女人了。
原本听头先前说的，盯着这个女人找下手机会，以为能发一笔横财，没想到现在头人都没了。
逃。快逃。
虽脑子里都这样想着，但还是有人靠“邪魔”太近了，腿都软了，最终也没逃得了，和他的头一样，失去了自己的一条命。
不一样的是他是被一把捏住脖子提起，然后脖子被捏得粉碎而死的。他的头颅掉到地上咕噜噜地滚，最后滚到了明碎夜的脚边。
明碎夜将自己的拳握紧又握紧。
匪徒们能逃，她是不能走的。
因为要把他送至归墟。
这是他的愿望。
而且自己逃了把他放在这不管，说不定很快就有无辜的人受到生命威胁。
他转头看向她，眼中没有一丝感情。
明碎夜看了一眼手中的剑，然后冲了上去。
劈斩削刺、闪转腾挪，皆抵不住那邪魔化的男人。
明碎夜的意识高度集中，不敢疏忽一丝一毫，尽管闪避及时也还是被拳风带到，不受控制地后退几十步，嗓子发甜咳出一口血来。
“咳、咳。”
她抬头：糟——而后手上大剑被踢到一边，自己的脖颈也马上就要被捏碎。她还不想放弃，她要抵抗，而就在这时候，她听到了痛苦的呻吟声。
是他发出的。
他的眼睛正对着她的眼睛。
她在他眼睛里看到了痛苦——他在挣扎？
来不及细想为什么，明碎夜翻个身从下头逃脱，而后立即忍住痛捡起大剑，重重地刺进了他的胸膛里。
他流血了，血是青色的……
明碎夜没有停下来，额上留下好多汗水，她用他的大剑贯穿了他的身体。
直到确定他失去意识，看到他倒下来，她才气喘吁吁地松开了手。
她的手已经麻到、痛到不得了。她坐了下来，看向自己的双手：
他还留有一丝原本的意识吗……如果不是这样的话，现在倒在这里的就是她了。
不行。忍住痛明碎夜很快又站了起来，看向倒下的他，看向那边的箱子，还有断掉的风铃藤绳。
他的意志顽强到即使到现在还能让自己清明一瞬，所以她更要完成他的愿望。
得赶快继续上路。
……
……
在后来的数月里，她又爬过了雪山，走过了沙漠，穿过了幽暗危险的森林……最后终于到达那个地方：
归墟。
她想到在沙漠时遇到的那个女子，“绣衣”。
“绣衣”不是那女子的名字，而是代号，代号的全称是“绣衣使者”。
“绣衣”们在江湖上还有另一种代号，“百晓”。
明碎夜救了“绣衣”，使其免受一只沙漠毒蝎一蛰。
“绣衣”感谢了明碎夜，将自己的水分给她，也一眼就认出了那风铃藤绳，问她是否是驱邪人。
明碎夜摇了摇头。
“绣衣”闻言，若有所思。她赞明碎夜的剑不错，说道有一位非常厉害的驱邪人，用的也是这样的青锋剑。
离开沙漠后二人分开，“绣衣”望向明碎夜的背影：或许她又知晓了最新的消息。
没想到这次孤身打探，还另有收获。只是若真是那样——她想到明碎夜背的那箱子，又想到那位现今的天下第一驱邪人失踪的事：
那太可惜了……
……
归墟归墟，此即他之归处。
的确是荒凉又危险。
不过，正是这样的地方，才能“摧毁邪恶”，才能让“不死之身”真正地死去。
明碎夜把箱子推了下去，看着它坠入归墟黑水中。
……“你的愿望，我完成了。”
这是她面向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
少年出世，一生诛邪，却被侵蚀成为最强大的邪魔。
他“解脱”了那些先前的驱邪人，只祈求有人能解脱自己。
凭借强大的意志，他撑了下去，为自己打造了“棺材”，然后奇迹般地，等到了能送走他的人。
那凭空出现的女子是从何处来——已经不重要了，她竟说她会完成他的愿望。
那就“请将我……送至归墟。”
“这就是你的愿望吗，我明白了。”
……
她做到了。
光点出现，飞入瓶中化为水。
下一个将声音传达给她的，又会是怎样的人，又会有怎样的愿？
“这就是你的愿望吗，我明白了。”
“多……谢。”
……
烈日灼灼，官道旁一茶摊内，几个歇脚的行商解了渴不想立即离去，闲谈起来。
……
黑衣行商：“听闻他去了黄风谷，两月余了，还没得消息，叫人担心呐。半年多前出现在黄风谷里的邪祟，可不是好诛杀的……”
灰衣行商：“你当那一位是谁？他可是这二十年来最厉害的驱邪人，怎会解决不了那黄风谷里的东西！”
青衣行商：“是，是，他年少出师，二十载无邪祟可敌，可这一回，这么多日没听说有半点消息，着实叫人担心啊。”
灰衣行商：“……”
此时茶摊老板边擦桌子边皱眉道：“先他之前，也有旁的驱邪人去了，可……都没见回来，而且听闻那黄风谷，邪得厉害，那里头的邪祟，竟越诛越多、越杀越强了。”
茶摊内片刻沉默。
而后灰衣行商道：“他定能回来的。”随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茶摊内又是片刻沉默，众人低首。
大家都希望那义薄云天、通晓神通的驱邪人，这一回也能将邪祟诛杀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此时，一年轻女子的声音响起：
“请问诸位，可有知道如何去归墟的么？”
几人回头，见是个相貌清丽的年轻女子，看着不一般，背着一个好大箱子。
几人诧异。那青衣行商道：“姑娘，你怎要去那地方？那地方既荒又险。”
年轻女子道来：“我——”
……
……
几片云遮住些许日光，较平缓的山道上，女子背着一个看起来就重的箱子，背、腿稍被压弯。她身子较为结实，因此受得住这压。
此时日光被挡，比先前稍好些，但她却碰上了拦路打劫的。真是福祸难料。
“把那箱子放下，饶你一命！”为首的朝她喝道。
他们是冲她背的箱子来的。是因为这箱子看起来比较华贵吗？
他们是以为这里头装了什么值钱的东西？
明碎夜脸上看不出慌，到一旁把箱子卸下。
劫道的这六人并不把眼前女子当成一般人，不过想的也只是“她多半只是个有点儿能耐的练家子”。眼前女子握一把剑，那剑看着是把好剑，但也不像什么多特别的宝物。
诛邪剑，明碎夜执的这柄青锋剑是那人的诛邪剑，不配剑穗，不镶宝珠。
她猜自己从前是用过剑的，否则应当对剑感到很陌生。
她和为首的劫匪同时冲向对方。
以一敌六，她也不能退缩。
肉／体上的“记忆”让她使出好剑法，虽以少敌多，也能招架。
劫匪们很快也发现了这一点：这女子果然不是一般人。原本想着活捉，现在看来要杀死了。
不过明碎夜虽招架得好，却不能反攻，劣势愈大。
劫匪中的几个，尤其为首的察觉到，喜从心来。匪首心道看来这女子虽有些能耐，也不过如此。
明碎夜额上渗出汗珠来，精神愈发集中。
她怕自己败。她不想这箱子被抢走。
几乎失去所有力量，又在荒芜旧世界中混沌行走太久，现在的明碎夜早已不是过去那个鼎鼎大名的明碎夜。
战斗吃力，似乎她再接个几十招就会败，匪首是这么以为的——不过这女子却总能在险要关头将那会致其败的一招给“推”回来，这让匪首心中升起了几丝不耐烦。
不仅仅是不耐烦，更让他感到有点恐慌的是：在短短的时间里，他竟感到了这女子的剑术，变强了。
他们本就是靠人多，不会真反败在这年轻女人身上吧？
打劫哪论什么以多欺少、公不公平，但这些恶徒此番中心情变了好几遭，事到如今实在不甘落败。
匪首咬咬牙，大喝一声“给我制住这娘们！”随后自己用刀划破自己左臂。
明碎夜瞧见了短短一愣，不知这匪徒要做什么。
她方从战斗中不断逼近的危险里体会出些许使剑的技巧来，不想再有事端生出。
那匪首的血流到他的刀上，很快给刀覆上了一层红色。血还在流着，他并不管，直朝明碎夜劈来。
明碎夜没招架而是往后一闪——刀带来了滚烫的风，好在她及时闪躲不然皮肤都被灼伤了。
那血不一般。
这是什么奇术？
她得和这恶徒拉开距离，先想法子看看能不能一个个解决其他人。
她是使不出这样的奇术的。
明碎夜是失去了类似这样的能力。
她到这世界来，离开黄风谷后没多久就了解到这世界里有少数人是能用“奇术”的。
而且听闻这少数里头的少数，那些格外厉害的强者们，甚至能使用奇术做到喷出巨大火球、手触溪水让夏日山溪瞬间结冰等等。
当时听到这些明碎夜潜意识觉得：这便是顶尖强者了吗？似乎和她想的还是不大一样。
自到此世以来，她一直没亲眼见过奇术。
直到今日。
但不幸，在敌人身上。
匪首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脸上表情也颇为痛苦——看来他不是奇术使用者中的强者。
明碎夜猜得没错。
这种算不得厉害的奇术已经让匪首不太支撑得了多久。他本打算速战速决的，奈何与他们对战的女子连对他奇术的攻击都能很快适应。虽没什么还手之力，但就是能闪避开，还步法巧妙能让他的手下在打斗中混乱起来，成为对抗他奇术的靶子。
有一瞬间，匪首因痛苦而暴躁地想道，今日他就不信了，他就是把手下都烧死，也要把这女人给烧成灰！
不过只是一瞬——毕竟手下还有用。
明碎夜觉得自己恐怕不能再坚持多久，这可怎么办？
眼见那匪首手一招，几个手下变得不要命一样朝她来，匪首自个直冲她的箱子去了——这可不行！
不能让恶徒得到箱子！也不能打开那箱子！
明碎夜顾不得身上会多几道刀伤口，直朝那箱子去。匪首见她来，横刀一挥，她闪避开后迅速挥剑砍砍向那恶徒。
那匪首大概是真厌烦了——这箱子看着好没错，但他们可不会只为个箱子，他要的是里头的东西！
他一脚踹向明碎夜，趁她躲开的时候挥刀用刀气割断捆在上头的绳子，而后将箱盖直接推开——使用奇术过久令他气血混乱，不能再等了。
糟糕。那黄风谷外的风铃藤制成的绳子是用来封邪的。明碎夜其实手脚已麻了，但还是咬了牙持剑上前。
希望“他”不要“醒来”——还好，只是被刀气齐齐断了几个口，绳子没被砍得零碎，若她能……还能勉强再用，她低头咳嗽一声，顺下自己的气。
潜意识中，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虚弱”了。
这时她听到一声惊呼，是从一个匪徒口中发出的。
不妙。
明碎夜抬头——见到了她最不想见到的一幕。
“他”，“醒”过来了。
“他”从箱子里探出身，那箱子不小，对“他”而言还是逼仄了。
“他”已经……被“污染”得太深了。
白发褐肤、九尺魁梧，那双眼已不是此世人类的眼睛，而是像兽一样冰冷至极的竖瞳。
裸露的上半身、手臂上，蔓上被施加诅咒一般的邪纹，整个“人”仿若从地狱里爬上来的罗刹恶鬼。
光是他身上那股气息，就让人汗毛竖起、惧意直生。
“邪、邪祟，是邪魔啊！”其中一个匪徒被吓到了。
“喊什么喊！”匪首心里也产生了恐惧和退缩之意，但还是硬撑了一下。
“不就是邪魔吗？我也能——”话未说完，他就被那“邪魔”一拳打在胸口上，被击飞出去重重撞到一颗树粗壮的树干上，然后摔下来。
他艰难地半起了身，低头想要看自己胸口处，然后才意识到自己骨头已经碎了。下一瞬间，五脏六腑破碎而出的献血染红了他的衣裳。
“阿……哈……”短暂的破碎呻吟之后，他就再也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了。
自己的头就这么一下子没命了，其余的匪徒吓得要死。也不管他们头的尸体，更不管明碎夜这个他们本想打劫的女人了。
原本听头先前说的，盯着这个女人找下手机会，以为能发一笔横财，没想到现在头人都没了。
逃。快逃。
虽脑子里都这样想着，但还是有人靠“邪魔”太近了，腿都软了，最终也没逃得了，和他的头一样，失去了自己的一条命。
不一样的是他是被一把捏住脖子提起，然后脖子被捏得粉碎而死的。他的头颅掉到地上咕噜噜地滚，最后滚到了明碎夜的脚边。
明碎夜将自己的拳握紧又握紧。
匪徒们能逃，她是不能走的。
因为要把他送至归墟。
这是他的愿望。
而且自己逃了把他放在这不管，说不定很快就有无辜的人受到生命威胁。
他转头看向她，眼中没有一丝感情。
明碎夜看了一眼手中的剑，然后冲了上去。
劈斩削刺、闪转腾挪，皆抵不住那邪魔化的男人。
明碎夜的意识高度集中，不敢疏忽一丝一毫，尽管闪避及时也还是被拳风带到，不受控制地后退几十步，嗓子发甜咳出一口血来。
“咳、咳。”
她抬头：糟——而后手上大剑被踢到一边，自己的脖颈也马上就要被捏碎。她还不想放弃，她要抵抗，而就在这时候，她听到了痛苦的呻吟声。
是他发出的。
他的眼睛正对着她的眼睛。
她在他眼睛里看到了痛苦——他在挣扎？
来不及细想为什么，明碎夜翻个身从下头逃脱，而后立即忍住痛捡起大剑，重重地刺进了他的胸膛里。
他流血了，血是青色的……
明碎夜没有停下来，额上留下好多汗水，她用他的大剑贯穿了他的身体。
直到确定他失去意识，看到他倒下来，她才气喘吁吁地松开了手。
她的手已经麻到、痛到不得了。她坐了下来，看向自己的双手：
他还留有一丝原本的意识吗……如果不是这样的话，现在倒在这里的就是她了。
不行。忍住痛明碎夜很快又站了起来，看向倒下的他，看向那边的箱子，还有断掉的风铃藤绳。
他的意志顽强到即使到现在还能让自己清明一瞬，所以她更要完成他的愿望。
得赶快继续上路。
……
……
在后来的数月里，她又爬过了雪山，走过了沙漠，穿过了幽暗危险的森林……最后终于到达那个地方：
归墟。
她想到在沙漠时遇到的那个女子，“绣衣”。
“绣衣”不是那女子的名字，而是代号，代号的全称是“绣衣使者”。
“绣衣”们在江湖上还有另一种代号，“百晓”。
明碎夜救了“绣衣”，使其免受一只沙漠毒蝎一蛰。
“绣衣”感谢了明碎夜，将自己的水分给她，也一眼就认出了那风铃藤绳，问她是否是驱邪人。
明碎夜摇了摇头。
“绣衣”闻言，若有所思。她赞明碎夜的剑不错，说道有一位非常厉害的驱邪人，用的也是这样的青锋剑。
离开沙漠后二人分开，“绣衣”望向明碎夜的背影：或许她又知晓了最新的消息。
没想到这次孤身打探，还另有收获。只是若真是那样——她想到明碎夜背的那箱子，又想到那位现今的天下第一驱邪人失踪的事：
那太可惜了……
……
归墟归墟，此即他之归处。
的确是荒凉又危险。
不过，正是这样的地方，才能“摧毁邪恶”，才能让“不死之身”真正地死去。
明碎夜把箱子推了下去，看着它坠入归墟黑水中。
……“你的愿望，我完成了。”
这是她面向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
少年出世，一生诛邪，却被侵蚀成为最强大的邪魔。
他“解脱”了那些先前的驱邪人，只祈求有人能解脱自己。
凭借强大的意志，他撑了下去，为自己打造了“棺材”，然后奇迹般地，等到了能送走他的人。
那凭空出现的女子是从何处来——已经不重要了，她竟说她会完成他的愿望。
那就“请将我……送至归墟。”
“这就是你的愿望吗，我明白了。”
……
她做到了。
光点出现，飞入瓶中化为水。
下一个将声音传达给她的，又会是怎样的人，又会有怎样的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