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圆满成功,送走了诸多宾客后,张恒泊领着李危言先到十八楼休息,顺便等堵在路上的景飞。

    张恒泊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与李危言聊起闲话:“景飞这些年光长年纪不长脑子,被一女的忽悠结了婚,骗了几十万后又离了。”

    李危言:“以前你不也经常骗阿飞的生活费吗?”

    “那能一样吗?我那是为了培养他的聪明才智,好家伙,白费我一番苦心。”张恒泊没好气道,马上他又安慰自己,“不过好歹人家也是体验过进坟墓的感觉。”

    李危言睨了他一样。

    张恒泊:“打住,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对婚姻一点兴趣都没有。”

    两人有说有笑,走到了预留的房间,不远处白色的身影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女孩还穿着酒店为今天的会议统一发放给礼仪小姐的礼服,新中式改良的旗袍款式,衬得腰不盈一握。

    女孩神色踟蹰,举起手想敲门又有点犹豫。

    也许是精神紧张,女孩没注意到他俩。

    张恒泊拿出卡扫开房门,朝女孩子方向扬了扬下巴,“看样子刚下海,有些放不开。”语气是见怪不怪,“光看脸和身材,倒是有这个本钱。”

    李危言没说话。

    张恒泊觉得李危言突然沉默有些奇怪,拧门把手的动作停顿了下来,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这是?”

    “没事。”李危言说,“有个时候觉得我们在这圈子里形形色色的人见了这么多,自认为有点识人的本身,却还是有看走眼的时候。”

    两人前后进了房间。

    张恒泊把领带一扯扔在地上,往床上一瘫,不知想到了什么,莫名一笑,“谁说不是呢?眼睛是会骗人的。”

    *

    给时光开门的是陈道远的秘书,姓方。

    方秘书恭敬地叫了声:“时小姐。”然后离开了。

    陈道远坐在客厅主沙发,面容有些疲惫,一双深邃的眼睛,透露出商人的精明,虽然年逾五十,但是因为保养得宜,更彰显了岁月沉淀的魅力。

    时光站在门口,不知道该干什么。

    房间里冷气开的很足,礼服是无袖的款式,时光忘了先换衣服再过来,被冻得有些冷。

    她下意识摸胳膊的动作没有逃过陈道远的眼睛。

    “带了便服没有,没带的话我让秘书去买。”

    “带了。”时光努力让自己表现的很自然,“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卫生间。”

    时光客气疏离的样子让陈道远神色一暗,“跟我不用这么客气。”

    时光微微颔首表示感谢,然后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的暖光照得时光心烦意乱,她换衣服的动作有些慢。

    她有些气恼自己。

    不想见陈道远,但每每他联系自己,拒绝的话总是说不出口。

    她很多时候也不明白自己是什么心理。

    时光在厕所窸窸窣窣磨蹭了半天,才走了出来。

    等待并没有让陈道远有丝毫不耐烦,他戴着眼镜在翻阅杂志,见她出来,将杂志合上放在一旁,伸手作出邀请的手势:“过来坐。”

    见时光在一侧的单人沙发上落座后,陈道远拿出一张卡放在在茶几上,向时光面前推去。

    时光抿了抿嘴,直视他,“这是什么意思?”

    陈道远:“没什么别的意思,有需要可以和我说,没必要这么辛苦。”

    时光心想陈道远应该是误以为她缺钱才做兼职,怪她自己来之前没有了解清楚,这种活动,身为A市首富的陈道远大概率会参加,早知道他会来,时光说什么也不会答应濮西西。

    “你误会了,今天只是帮朋友忙而已。”

    “没有遇到困难就好。”陈道远点点头,“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锻炼自己,但是事实上这些对于你的职业规划和个人成长毫无帮助,如果你……”

    “你想说什么?”时光打断了陈道远,她不想听他说这些,“我都说了是帮别人忙。”

    陈道远并无不悦,反而耐心解释道:“我只是不想你走弯路。”

    一股火气腾地从时光心里升起,“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说完她又有些后悔,时光本不是尖锐的人,濮西西说她性格温和包容,所以濮西西才那么喜欢她。

    可每次面对陈道远的时候,她总能被他三言两语激出所有的坏脾气。

    “好好好,是我啰嗦了。”陈道远比手,连连道歉。

    一时说错话引得时光不快,接下来陈道远聊天就小心了很多,只是简单和她聊家常,避免再次让她不高兴。

    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事,时光还算配合,问一句答一句,多的话没有。

    最后时光也没有收下陈道远的卡。

    方秘书送她出去时,没忍住多嘴说了一句:“小姐,陈总他很看重你。”

    时光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作罢,只是抿嘴一笑。

    方秘书也不期待她的回答。

    中介打款很快,刚走出酒店门就收到了。一次活动的价钱抵得上她一周的工资了,难怪濮西西想和对方维持好关系。

    穿高跟鞋站了一整天,腰酸背痛,时光随便找了家按摩店做个全身按摩。

    按摩的大姐手法娴熟,时不时询问一下时光感受。

    “力度怎么样?”

    “刚刚好 。”

    大姐按揉着时光的小腿,说:“小姑娘你这细皮嫩肉的,我都怕我稍微重一点,明天你身上出现青一块紫一块。”

    “没那么娇嫩呢。”

    “小姑娘还在读书吧,现在读书怪苦的,年纪轻轻就腰痛肩膀痛。”

    “我是教小朋友的。”

    “是老师啊,老师好啊。”大姐语气很是羡慕,“吃国家粮,有铁饭碗,不担心失业。”

    时光想说她是私立学校的老师,也有可能被辞退的,但是又觉得没必要向一个陌生人说太多,便没说话。

    大姐是个自来熟的性格,又问她:“妹子你讲人家了没有?”

    讲人家?

    时光“啊”了一声,表示没听懂。

    大姐解释道:“我们那的方言,就是结婚没了没有。”

    “还没有。”

    “妹子我把我侄儿介绍给你成不?他在钢铁厂上班,一年纯到手有十二万,模样比你是差远了,不过男人只要踏实本分疼老婆就行。去年他家里拆迁了,分了五套房,和他结婚肯定是衣食无忧的,你有没有兴趣。”

    时光干笑两声。

    好在从事服务业多年,大姐也是有眼力劲儿的人,看得出来时光兴致缺缺,便不再多说什么,专注于手上的工夫。

    时光趴在按摩床上,拿着手机,莫名打开搜索引擎,缓缓输入那三个字。

    映入眼帘的几条信息都是无用的,时光向下滑动着。

    首页的底部有一条讯息攫住了她的眼睛。

    “毕庭、李危言、章望望、杨志源代表我校荣获全国创业大赛冠军”

    照片有些年份了,几乎看不清人的长相,但时光还是一眼认出了李危言。

    身姿挺拔,意气风发,就算是在优秀的团队里,也是无法令人忽略的存在。

    原来他是清大的。

    *

    在两人等了景飞三个多小时后,景飞才风尘仆仆地赶来。

    作为技术总工,他白天在临市完成了一个项目的验收,验收过程中出了点纰漏,各方协调好后就马不停蹄地坐车过来。

    张恒泊在澜湾会所定了位。

    刚把酒开好,后来不知是哪里传出去的消息,一帮人不请自来。

    来者即是客,更何况现在张恒泊想顺利接班父亲,一些面上的事情就要做到位。即便内心不爽,还是得热情主动招呼他们坐下,介绍双方。

    李危言面上淡淡,张恒泊每介绍一个人他只是微微点头示意,突如其来的“热闹”让景飞有些茫然,但他也知道自己并非主角,跟在李危言后礼貌打招呼。

    其中一个是地产二代刘波,名声在外,一来就叫经理召了一帮女孩子,清纯的、美艳的、国内的、国外的,酒一瓶一瓶开,在座的不少人就搂着姑娘唱起了歌。

    景飞看的咋舌,他出生普通家庭,因为读书才得以和李危言张恒泊这些出生在罗马的人有交集,平时他们一起玩的都很简单。有些事情即便有所耳闻,但亲眼所见,内心受的冲击还是不小。

    刘波看出了景飞的不自在,吩咐自己右手边的可爱女生,“去,伺候景先生。”

    女生很听话,端了杯酒坐到景飞旁边要喂他,景飞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屁股,避开了递到嘴边的酒。

    妹子也不恼,放下杯子,用牙签叉了水果送到景飞嘴边。

    刚刚才拒绝过,景飞不好意思再拒绝,连连道谢,只是还是接受不了这种“伺候”,伸手接过牙签,将水果送进嘴里,尝不出什么滋味。

    一番“纯情”的姿态,引得这边的人哧哧发笑。

    景飞如坐针毡,求救般地望向李危言。

    李危言身旁也被安排了姑娘,但一开始李危言就明确地拒绝了她的“好意”。

    女生浸淫风月场所,学的就是察言观色的本事,看得出来李危言客气底下暗藏的说一不二的强势,规规矩矩坐在一旁不说话,只是倒酒。

    李危言被打扰后有些意兴阑珊,随意喝了几杯,对着众人道了一句尽兴,便懒懒地将头靠在沙发上休息,闭目养神。

    也没理会景飞。

    反正一时半会走不了。

    房间里的人都是人精,见李危言这幅姿态,基本没人主动攀谈,纵使这里有一小半的人是冲着结识李家大公子来的。

    只是刘波看不惯他这副高高在上的做派。

    “李总,是这儿的姑娘不对您胃口?”

    “刘公子客气了,我对这个并不热衷。”

    刘波心底冷笑,面上晏晏,“李总这么说可就不实诚了,哪有男人不爱美人呢?”

    张恒泊连忙为李危言说话:“危言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他只正儿八经谈对象的。”

    “原来是喜欢清纯的。”刘波故意曲解张恒泊的意思,粗鲁地扯了一把自己左手边的女孩,“她不中用,你去,你不行就把你们经理叫来,我就不信今天找不出个合李总心意的。”

    火药味十足

    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音响在自动播放着旋律。

    李危言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嘴角噙着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不发一词。

    张恒泊是了解李危言性格的,心中将刘波骂了个半死,但面上还是打着圆场,“波波,你不了解危言我还不了解吗,可以这么说,任凭你把这儿全部的姑娘都叫来了,危言也不会抬眼多看一眼。”

    刘波冷哼一声,“我是不了解,但是来了A市就要守A市的规矩,总不至于哥几个还得衬托他的‘出淤泥而不染吧’吧。”

    “什么规矩?我怎么没听说过。”张恒泊插科打诨。

    “恒泊你如此维护,是存心不把我们这些老朋友放在眼里了。”刘波知晓了李危言的身份后,起初也不过是想见见,但是真碰了面,他就是看不惯张恒泊那鞍前马后的样子,谁不是天之骄子,家里没两个碎银子,他京城来的少爷就是要比他们这些人高洁些不成。

    李危言淡淡道:“你要如何?”

    来A市,端的是拓业集团的碗,他本意低调行事,可如果有人想要骑到他头上了,他不介意高调一把。

    房间里冷气很足,张恒泊愣是觉得自己背上出了一层薄汗。

    不知是谁将音响关了,房间里静得连根针都听得见。

    刘波一时没接上话,初次见面就撕破脸,传出去他也没什么好光彩的,可李危言轻飘飘的四个字仿佛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无声地拍在他脸上。

    刘波脸涨得通红,看到女孩还站在那里踟蹰不敢上前,突然暴怒,起身就是一耳光,“你也是个分不清主次的东西,我让你去伺候你在这傻站着,惹得李总不高兴。”

    女孩捂着脸,眼中含泪却不敢哭出声,嘴上还得道歉。

    景飞看着都觉得可怜,可惜在场的除了他,没几个怜香惜玉的主。

    刘波这番折腾,张恒泊也有些生气,“波波,适可而止,今天本来是我私人为危言准备的接风宴。”

    言下之意是:你不请自来,还大放厥词,我已经给够你面子了,再闹下去,不知道如何收场的话,对所有人都不好。

    见张恒泊动了气,刘波点了根烟坐下,不发一言。

    李危言斜眼看着这一场闹剧落幕,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表示第二天还要开晨会,就不陪大家了。

    没人敢阻拦。

    景飞如解脱般地跟在了李危言身后。

    张恒泊送他俩出去,重重地拍了拍李危言的肩膀,“实在抱歉,刘波他就是这种冲脾气,你见谅。”

    “这点事,不至于。”

    张恒泊又对着景飞说:“阿飞我在楼上给你开了房,要不你先去休息会儿。”

    景飞没想到老友的聚会最后会是这么个局面,一时没想好,正准备答应。

    李危言:“阿飞都没吃什么东西,我带他出去转转。”

    “都怪我没安排好,明天再给你们赔罪,”张恒泊苦笑,“危言,拜托你了。”

    “说的好像阿飞就只是你朋友一样。”

    喝了酒,李危言叫了个代驾,他带景飞去了他从小就很喜欢的一家粥铺。

    粥铺藏在老城区的一个巷子里,装修并不高端,甚至有些陈旧,但因经营时间长,味道好外加二十四小时营业,生意很是不错。

    两人挑了个角落坐下来,服务员上前询问,李危言要了一份猪肚鸡粥、半只烤鸭、猪耳朵、拍黄瓜、还有一碟花生米。

    景飞说:“想不到你会是来这种地方的人。”

    李危言边开酒边笑道:“大学时一起路边摊还吃少了吗?”

    “那不一样。”景飞摇头:“讲真的我现在都还没缓过神来,见识了刚刚的场面才感觉我和你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李危言开玩笑:“难道我们生活在月亮上?”

    “我说不赢你,你懂我的意思就行。”景飞说。

    李危言将酒杯放到景飞面前,端起酒,“阿飞今天晚上招待不周,在这里向你赔个罪。”

    景飞有些不好意思:“你一贯知道我的,从不计较这些,我还以为你生气了呢。”

    “生谁的气?”李危言添上酒,“恒泊有他的难处我理解,至于那帮子人,犯不着。”

    从大学起景飞就很羡慕李危言,并不是因为家庭条件,张恒泊同样也出身不凡,景飞一直都很羡慕李危言身上那种对什么事都很从容淡定的态度。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说的就是李危言。

    可同样,这种人很自负。

    景飞时常会想,还好这样的人是他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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