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香走到院子门口,发现那里站着黑黢黢的一个人影,待看清那个人的面孔后,吉香才发声:“魈?”

    黑暗里的少年碧绿色的眼眸望着她,嗯了一声。

    “你……怎么站在这儿,这么晚还不休息么?”不知怎么,面对魈,吉香有点心虚。

    “嗯,没有。”

    少年一如既往的回答些只言片语。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是在等我?”吉香问道。

    少年又嗯了一声。

    “找我有什么事吗?”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吉香似乎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几分犹豫。

    吉香等待着他开口。

    “帝君他……”魈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与此同时,吉香看到了对方眼神里的担忧。

    迟疑着,魈还是说出下半句:“他不能……"

    话说到一半,魈停住了,眼神往身后望去。

    吉香顺着他的眼神转过头,那里什么也没有 。

    "怎么了?"吉香疑惑问道。

    “你不能和帝君在一起。”

    “额?”吉香瞪大眼睛,瞬间愣住了。

    一向沉默寡言的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那代表刚才的那一幕他全都看见了,后知后觉地,吉香的脸热了起来。

    “为......为什么?”

    “因为你是个凡人。”说完这句话,魈扭过脸去,似乎是不忍看见她接下来的眼神。“和我们不一样,帝君他不可能爱上你。”

    “可是我......”满心的春情被泼了一盆冷水,吉香结结巴巴地,她很想解释。

    她想说这也许不是她的一厢情愿。

    钟离对他的温柔言语,对她的悉心照拂,为她鞍前马后......难道这些不是他无声的言语吗?

    可是任吉香搜肠刮肚半天。她确实没有找到钟离对她说过一句爱你,或是喜欢你。

    她只能硬邦邦地回复:“我是喜欢钟离,可是这关你什么事情呢?”

    话一落音,对面的少年明显愣了一下。

    吉香也顿时察觉到自己失言了。

    “是与我无关。”魈垂下眼帘,落寞的光芒一闪而过。

    “魈......”吉香刚想说些什么。

    绿发少年却转身离开了,轻飘飘留下这样一句。

    “是我多事。”

    这事,卧室方向传来婴儿哇哇哇的啼哭声。吉香如梦初醒般,想起自己的女儿已经放在卧室很久了。

    她却在厨房里跟钟离那样......

    她的心里不禁赢球羞愧的情绪,她连忙回到卧室,抱起啼哭的小祝。熟练地掀开衣领喂奶,可是以往听话的小祝却仍旧啼哭不止。哭得很厉害,脸颊通红。

    吉香抹了抹那小脸上挂着的泪珠,却触碰到一片滚烫。

    她心里一惊,连忙抓了一条毛毯将幼儿的身体包裹着,急急忙忙冲出门外,一头撞进一堵结实的胸膛。

    "出什么事了?"

    "小祝发烧了。"吉香慌乱起来,“怎么办啊。”

    钟离将手掌往小祝的额头上一探,当机立断道:“去不卜庐。”

    说完,他一手将小祝抱过来,一手拉住吉香的手。

    突然眼前的景色晃了一下,就在一瞬之间,他们即刻到达了不卜庐的门前,大门两端高高悬挂着的灯笼发出温暖的光芒。

    闻到药庐里飘来的草药味,吉香一颗悬在嗓子眼的心落下了几分,钟离依旧那样握着她的手,手心传来的熟悉温度让她十分安心。

    只要有钟离在,天塌下来也不必害怕。

    那位脖子上缠着白蛇的绿色长发的大夫接待他们,他见到吉香一行人,竖起食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说道:"小点声,它已经睡着了。"

    它是谁呢?

    自然是盘在他脖子上那条一动不动的白蛇。

    他很快给小祝把了脉,又用纤细如发的银针在背上扎几针,小祝不一会儿便停止了哭闹,在襁褓中逐渐睡去。

    "只是寻常感冒,并不碍事。"白术声音很温柔,轻声对他们说道:"待我写个药方,回去煎几副药吃,大约明日就好了。"

    说完,他拿过笔和纸,坐在桌旁认真写下。

    "谢谢你,大夫。"吉香抱着安睡的小祝,不胜感激。

    "不客气,初生的婴儿难免脆弱,最近咋暖还寒的天气,要注意保暖才是 。"

    白术写完后,将药方和抓好的药递给吉香,并且嘱咐他们回去的路上小心。

    吉香 转身离开时,却在门外看到了魈的身影。

    "魈......你怎么也来了。"吉香回想起他们不久前的争执,不禁有些懊恼和感动。

    魈走过来,看着怀里的小祝,问道 :"还好吗?"

    "大夫说没什么问题,我们正要回去了。"

    "好。"魈知只是淡淡地点点头。

    这时,一旁的钟离出声道:"魈,你先送吉香回去。"

    吉香扭头看他。

    不知道是不是夜色太晚的原因以至于花了眼,吉香看到钟离似乎脸色苍白了些,隐约透出一股虚弱的神色。

    。。。。。。。

    男人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过了一会儿,他察觉有温热的液体沿着嘴角淌下,他伸手一抹,触及到一片鲜红。

    钟离的脸色愈发苍白。

    这时,一个温柔的男声在身后响起:"钟离先生,您没事吧 。"

    那个叫做白术的大夫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

    "多谢关心,我没事。"钟离没转身,只微微侧过脸,露出如以往一般熟悉的微笑。

    “天气寒冷,如不嫌弃,喝完热汤再走如何?”

    "多谢先生好意,只是钟某还有事情,就先告辞了。"

    "慢走,钟离先生。"

    白术站在门口,看着身材颀长的男人一步一步地走下阶梯,身姿似乎相比以往多了几分孱弱。

    孱弱?

    白术想到这里,他伸手摸了摸小蛇的脑袋,微微摇头:"那个人也会有生病的一天吗?"

    钟离很久没有这样脚踏实地地走路了,踩在土地上,地是实的,不小心踢到路边的石子,会被硌脚,风吹在脖子上,凉飕飕的……

    沿路的风景,璃月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他都刻在心里,如今以“人”的视角观察,却有种陌生感觉。

    路旁的花丛开得烂漫,那鲜妍艳丽的颜色下,黄土之上,凋零的花瓣正在腐败。竹林中,黄叶落了满地,有初生的笋尖正在冒头。

    世间万物的生与死,是一个轮回。

    他走啊走。

    走过繁华的璃月大街,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穿过小巷,偶尔有人认出他,打个招呼称他为"钟客卿",途中路过了往生堂,店铺大门敞开着,门口的小二正在打盹儿。

    他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眼前的装潢还一如当初,在这里的回忆都涌上心头,他嘴角不禁上扬。

    看店里这么安静,胡桃应该是出门办事了。

    于是他继续走啊走。

    不知不觉走出城外,走到荒郊野外处,路过了望舒客栈。

    风尘仆仆的旅人神色倦怠地从马车上下来,夜很深了,路边黑漆漆的,途中有好心人看他一人独自行走,便送给他一盏灯。

    于是钟离提着灯笼,继续走啊走。

    走到所有人间灯火都抛在身后,他走上黑漆漆的小路,穿过黑漆漆的树林,手中的灯笼烛光明明灭灭,是一片漆黑中唯一的光源,世间的一切仿佛都沉睡了。

    只有他一个人还在走啊走啊。

    突然,有一个声音从高空中传来。

    "帝君,请留步。"

    钟离闻声停下脚步。

    只见一只巨大的颜色绚丽的仙鹤从空中扑扇着翅膀在他面前落下。

    "帝君缘何独自一人行走此处?可有什么事需要老身帮忙?"

    说话的正是理水叠山真君,璃月的仙人之一,很久以前便跟随钟离征战四方,一同治理璃月。自动璃月七星掌管国家后,便在深山隐居修行,鲜少现于人世。

    "无妨,我只是夜间无事,随便走走。"

    钟离淡淡一笑。

    "帝君。"

    瑰丽的仙鹤在夜色里挺立,巨大的翅膀无声翕动,它的嘴角一张一合。

    声音里带了一丝诧异的颤抖:"缘何您的身上......竟然一丝神力也无?"

    理水叠山真君怎么也都无法想象到,那个撼天动地的神明,万千璃月民众的信仰,神通广大的岩王帝君。竟然如同一个普通人一样,身上无法察觉到一丝神力,独自一人在漆黑的山林中踽踽前行。

    "是啊。"

    钟离自嘲一笑,他低头端详着自己的手掌。

    曾经自己一掌便可劈开山峦,而今提着灯笼久了,手腕处竟然传来微微的酸胀。这就是"累"的感觉吗,刚才情急之下,使用了神力将吉香送到不卜庐,用尽了身上最后一丝力量。

    "理水叠山真君,如你所见,现在的我已经是个凡人了。"

    "为......为何?"

    "也许,是我的情劫。"钟离神色淡然。

    "果真与那位叫做吉香的女子有关?"仙鹤的声音不禁高亢起来,语气里也带了几分愤怒。

    "与她无关。"钟离说道,"我命中这一劫,是上天注定的。"

    "不可能!如果不是她,您怎么会......"

    "仙君......"钟离淡然一笑,打断了他的话,"璃月已经不需要神明了,自从设立璃月七星之后,我就一直想将权力还给人们,现在已经到那一天了。"

    "可是,帝君,您会像普通人一样老去啊。"

    “生老病死,乃是世间规律。”

    那样的话,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了。

    在寂静漆黑的山林里,仙鹤发出沉重的,不舍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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