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焰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二弟开始讨厌自己的。

    从他记事起,奶奶经常夸他,可他从没见过奶奶夸奖比他要聪明许多的二弟。

    后来他发现二弟看向他的眼神越来越沉,话也变少了,开始变得冷傲,孤郁,也不再爱搭理他。二弟总是在下课时安静地坐在课桌那,看着一本又一本的书,写着一道一道的题。

    每每去邀请他一块玩耍,总是换来一句:“笨蛋,你有我强吗?我不跟傻子玩。”

    次数多了,施焰小小的心灵终于感觉到了伤害,再也没怎么邀请二弟一块玩。

    那年下雪天,他在花园堆雪人。向来不爱搭理他的二弟兴致盎然,舒展着双臂,干净的手指着假山上的一朵小菊花。

    “好大哥,你看,多坚强的花,你去把它摘下来,我就和你一起玩怎么样?”

    施焰当下就应了,三两下爬上假山,下来时一脚踩空掉入水池,膝盖磕到石头,一时疼痛不已。

    他热眶盈泪,想让二弟扶他一把,却见二弟手里团着一个大雪球,扬手就扔到水里,溅起的水花糊他一脸,冷得他直哆嗦。

    那是施焰第一次意识到,他的二弟,也许是学坏了。

    眼下,入目的是他挂在心上的人被二弟狼狈地压在红木桌上。

    施焰接受到她略显恐慌的眼神,脑子一热,冲上去拉开人的同时左右向成焰出拳。

    “坏二弟,臭二弟,你要欺负就欺负我好了,不要动我的棠棠。”

    成焰闪躲间寻得机会擒住施焰的拳头,舌头顶着腮帮,笑得漫不经心。

    “你的棠棠?说不定她肚子里的娃娃,还是我的呢?我的好大哥,你是想要喜当爸吗?”

    “才不是,我问过老师了,棠棠的娃娃就是我的!”施焰气红了眼,紧紧把苏应棠挡在身后。

    成焰见他一副护崽子的姿态,目光直接越过她,看向苏应棠。

    “我和他,你选一个。”

    他像一个极其自信的少年,在校门守了许久,终于看到他感兴趣的女孩,朝着人家喊一句,就料定对方也会回头以同样欣赏的眼光看他。

    苏应棠扯动嘴角,垂下眉眼:“不用选,我当然跟着大少。”

    一句话让施焰的胸口填满了棉花,整个人轻飘飘的,他紧张询问:“棠棠,你刚刚有没有受伤?”

    “没有。”

    苏应棠摇着头,眸光转动,对上成焰微沉的眸色,毫不留情把刚刚的话还给他:“毕竟二少根本不相信我怀有身孕,我怎么能为难二少呢?”

    成焰在她眼里看到了挑衅,他忽地笑了,双手插兜,错身而过时,他停下脚步,压低声音:“没关系,你会来找我的。”

    他如此笃定也不是没有理由的,施老太太这趟邀成焰回来,就是为了让他劝施焰去南湾岛。若是他不愿劝,谁也勉强不了他。

    至于施焰,他应下的承诺,就不会轻易改变。

    当年施焰落入水池,施老太太知道后,惩罚成焰在大雪天里跪了一天。少年单薄的脊背直挺挺地撑了一天,不接受求情也不道歉。

    一直等到施老太太松口,少年才动了,一起身便狠狠栽倒在地,就此一病不起。施焰急坏了,施老太太没一句安慰话,只派了一名又一名医生过来,成效甚微。

    在成焰奄奄一息时,施焰守他一夜,于清晨之际,虚弱无力的成焰抓住他的手,苍白的脸上竟显得无比轻松,对上施焰担忧的眼神,他说:“想让我活下来吗?”

    施焰连连点头,回握他消瘦的手:“哥哥不生气了,二弟快快好起来。”

    “好,哥哥,答应我,你已经拥有了奶奶所有的爱,就把家里的钱全部留给我好吗?永远不要跟我争一分一毫。”

    “不可能。”

    苏应棠冷冷睨着无缘无故发骚的成焰,不知是他要出门还是夏季炎热,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皮质柳钉马甲子,连背心也没穿,大咧咧敞开着胸膛,突出的八块腹肌十分显眼。

    手里把玩着一顶帽子,像极私闯闺房调戏良家妇女的流氓。

    “不信?”

    成焰眉梢微扬,一步步上前,只把苏应棠逼到床沿边:“我那哥哥虽傻,但是他认定的事,就是会一根筋,有多难扳你不懂,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跟我出去,我替你说动他去南湾岛,岂不是很划算?”

    自从施老太他答应重新把她留下,苏应棠便被安排在中楼的一楼客房,大多时候是只需要照顾施焰一人日常便好。

    但乌岚看不过,会趁着施老太太不在时,让她出去做些别的活,以至于施焰还不知道,她目前已经是他的专属女佣,还没有替她做主的意识。如同现在大晚上被成焰喊来房间,他担心却也不会不让她来。

    苏应棠盯着面前的男人,无动于衷:“我不去。”

    被拒绝的成焰看着她,毫不在意,一把将手里的帽子扣在她头上:“别后悔。”

    成焰离开后,苏应棠松了一口气,她总觉得成焰像没有缰绳的野马,随时会发疯。

    这也是为什么前三十六次她为何不把目标锁定在他身上的原因。

    第二日晨光初晓,还在备着早点的苏应棠看到施老太太步履匆匆出门。

    一问之下,也只打听到她是接到医院的电话,便连早餐也没吃就出门赶过去了。

    苏应棠猜不到会是出了什么事,她静观其变。

    中午时分,刚在中楼摆下午餐,乌岚后脚就赶过来,催她:“苏应棠,你怎么还在这里,老太太不是给你下令了吗?还不快去收拾东西。”

    “不可以。”

    施焰从座椅上起身,挡在苏应棠面前,对乌岚怼道:“乌姑姑,我知道你要带棠棠去哪,再怎么说也要让棠棠肚里的娃娃吃饱再走,不然我不同意。”

    乌岚没想到这个时候傻乎乎的大少倒是硬气了,她收敛了急切的神色,垂眼:“是是,是我太急了,大少你们且先吃着,我就不打扰了。”

    乌岚一走,苏应棠好奇询问施焰:“大少知道我要去哪?”

    施焰垂下眼,那张往日天真的脸上染上一丝纠结。

    “二弟受伤住院了,奶奶给我打过电话,指名你过去照顾,怎么办棠棠,我不想你过去的。”

    苏应棠给予他一个安心的笑:“没事,不过是去医院照顾病人而已,大少你若是无聊,可以来陪我。”

    施焰只觉得心里豁然开朗,是他在宅子里住久了,忘记了自己是自由的,他眼里燃起亮光。

    “对啊,棠棠,我陪你去!”

    Vip病房里,清香的百合花气息随处可闻,苏应棠捧着食盒进来,病房里一个人也没有,除了病床上满脑袋裹着纱布的人。

    她逐步靠近,那闭合的双眼有感应一般倏然睁开,悠悠向她看来,露出胜利者一般的微笑。

    “惊不惊喜?”

    “笑得真难看。”苏应棠无情评价着,把餐架上一动未动的餐食替换下来。

    成焰笑容不减,欣赏着她弯腰的动作:“既然这么嫌弃,给你两个选择。”

    苏应棠抬眸,等着他继续说。

    “一,喂我吃饭,二,替我找样东西。”

    “我选二。”

    苏应棠选得毫不犹豫,哪怕在知道成焰要她找回的东西是在昨晚与人打架掉落的一颗粉色钻石时,她也眉头没皱一下,问了打架的地址后便出了医院。

    她前脚刚走,后脚施焰带着一堆补品过来问候成焰,聊有几句,眼看二弟一句也不提棠棠,施焰看不见人也有些忍不住追问。

    “二弟,棠棠哪里去了?”

    成焰扶着受伤的脑袋,一副犯困模样:“大哥,我脑震荡还挺严重,你还是少让我动点脑,你家棠棠具体去哪我也不知道,她只说去给我买好吃的。”

    闻言施焰不由嘟囔:“二弟你都这样了还要吃吃吃,棠棠她带着娃娃呢,你怎么能让她跑腿,要去也是等我来了再一块才对,臭二弟,你若再为难棠棠,我就带棠棠走,不让她来照顾你了。”

    “是吗?”成焰嘴角上扬,瞧着他抱怨的小样子,问道:“你开口闭口说的娃娃,检查了吗?真的有了?”

    “检查?”施焰低头看他的弟弟,眸色里带着疑惑,似懂非懂又带着点骄傲:“有、有的,两条杠呢!”

    “呵呵……”成焰小幅度笑了,从枕头下取出一张名片给他:“我的好哥哥,你可真好骗,两条杠也有不准的时候,拿着这个,去挂个号,等她回来,带她过去。”

    在施焰接过名片的那刻,成焰眼含笑意,安心地躺下。

    他不信,那一晚他没碰她,他的傻大哥,更不会通人事,若真有了,那很可能会是……她那过期的前任。

    当然这么复杂的事,他不会跟自己的傻哥哥说的。

    日落西沉,苏应棠珊珊归来,她面色清冷,紧攥着玫瑰花束一路直奔成焰的vip病房 ,推开门第一眼遂先看到穿着蓝色休闲装的成焰,带着几分气焰的眼神松缓下来。

    “大少,你怎么还在这?”

    苏应棠换上一副自然的神色,把那束玫瑰花放在柜台上。

    施焰不会察言观色,但他一直在病房待着,知道她出去了好久都没回来,一定很辛苦:“棠棠你累不累?我带你去吃饭好不好?。”

    “咳咳、”成焰扶着脑袋,眉头紧皱:“大哥,我头晕,快去给我叫医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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