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元旦,江雪多睡了一会儿,起来发现手机有条未读短信。

    【江雪,我奶奶病危,我和阿公阿婆需要回南城一趟。我已跟老吴请了半个月的假,回来见。】

    是箫星河发来的。

    江雪急得从床上直接坐了起来,想给他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又觉得不合适,便又作罢,只反复斟酌了语句,打了又删,删了又打,回复他:【一路平安,回头见。】

    箫星河回南城后的第十天,正是周三,上午第三节化学课上,江雪正在听讲。

    范泽宇突然出现在了教室门口,他敲了敲教室门,跟化学老师说,面色凝重,声音焦急:“祁老师,我找江雪有急事,麻烦让她出来一下。”

    教室里不少男生发出起哄声,祁老师一个眼刀飞过去,冷声道:“么是专心?谁来了你都不要理他,校长来找你,你都不要理她!”

    “祁老师,麻烦出来一下!”门口响起英语老师MISS刘的声音。

    祁老师顿时僵在原地,片刻后就屁颠屁颠地跑出去,笑得很谄媚,“MISS刘有事?”

    “把江雪叫出来一下,她家出了点事。”MISS刘压低声音跟祁老师道。

    祁老师立马走进教室,“江雪,你出去一下,范泽宇同学找你有事。”

    江雪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范泽宇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不靠谱的坏小子,他在上课时间直接跑来教室找他,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江雪起身时,有同学跟祁老师开玩笑,“祁老师,不是说校长来了都不要理她的咩!”

    “老婆大人来了,还是要理一理的。天太冷了,搓衣板可跪不动了。”祁老师说得“义正言辞”。

    同学们哄堂大笑,祁老师立马板着脸,“笑,笑什么笑,谁再笑,起来站着听课。”

    江雪走出教室,范泽宇立马把她拉到一边,“收拾了书包跟我走,江叔叔咳血晕倒了,我妈送他去了医院。”

    江雪脑子顿时嗡的一声响,愣在原地。

    爸爸晕倒了!怎么回事?爸爸怎么会咳血晕倒呢?

    见江雪还在发呆,范泽宇直接冲进江雪班级教室,收拾了她的书包,风风火火地又冲了出来,并跟MISS刘道了谢,拉着江雪就走。

    “到底怎么回事?我爸爸怎么会晕倒了?”江雪焦急地问。

    范泽宇:“我也不太清楚,我妈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没接,她就打给了我,还给你们班主任老吴打了电话,老吴不在学校,他又给MISS刘打了电话,拜托她过来……”

    范泽宇语速很快,说完,又转头看江雪一眼,“别担心,到了医院,我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江雪却心乱如麻,心里像有个秤砣一样不断地往下沉,爸爸咳血了,他最近的咳嗽一直不好,会不会与这个有关联?

    江雪和范泽宇火急火燎地赶到柳城中心医院急诊抢救室,正好听到医生在抢救室门口跟杨倩说:“我们请了呼吸科的医生会诊,做了CT检查,发现患者肺部有肿块,可能是肿块压迫到纵膈,压迫到血管可以引起如脑供血不足,引起头晕及昏倒。我们已经取了肿瘤物进行进一步的化验,确定是良性还是恶性,鉴于他已经开始咳血了,恶性的可能性更大……”

    肺癌?!

    江雪什么都没听进去,只听到这个可怕的字眼,顿时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般,双腿一软,就要跪了下去。

    好在范泽宇时刻留意着她的情况,在她瘫软下去之时及时地伸手到她的腋下,支撑住了她。

    三天后,江秉言的活检结果出来了,果然是肺癌,且已经是中期。

    杨倩在那日得知江秉言肺癌的可能性极大之后,就立即动用了各种关系,联系到了美国的一家医疗机构,打算带江秉言去美国做手术,据说他们那里的手术治愈率很高。

    江秉言本不愿意去,觉得生死有命,但在江雪的苦苦哀求下,还是同意了。

    于是杨倩和江雪、范泽宇商量,决定让他们休学,转去美国读书。如果江雪还想学钢琴,她找人推荐她到茱莉亚音乐学院去。

    范泽宇本就是打算出国留学的,早一点晚一点对他而言没有什么实质影响。

    但是江雪从未想过要出国,她在这里有朋友同学,还有箫星河在这里,她舍不得这里。可是对她而已,最重要的还是爸爸,为了爸爸能够得到更好的治疗,她也同意了,一起去美国。

    江雪和范泽宇用了两天时间办好了学校的手续。

    除了学校里的几个老师,还有陈美玲,以及范泽宇的几个好兄弟,其他同学和老师基本不太了解其中内情,都以为他俩只是决定了早点一起出国留学,有祝福的,有遗憾的,有羡慕的。

    1月12日晚,江雪开始收拾东西,一直忙到凌晨1点多,她才躺倒在床上。

    明天上午的飞机,她就要离开这里了,离开她生活了17年的柳城,离开她的朋友和同学,还有箫星河……

    想到他,江雪的心微微有些痛,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奔波忧虑,没时间给箫星河打个电话说一声,她就要走了,就要见不到他了。

    江雪摸出手机,看到时间已经是凌晨1点47分,这个时间点,他一定已经睡下了吧。

    江雪自己是最不喜欢被人在睡觉的时候吵醒的,而且她并不是那个可以随时随地给他打电话的人,这个权利应是专属于他的女孩的。

    江雪放下手机,关了灯,闭上眼睛,安静地听着窗外风摇树枝的声音、雪落的声音,却迟迟不忍睡去。

    睡着了,时间过得飞快,也就到了她离开的时候了。

    江雪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了,闹钟响起时,她就起来了。

    很快范泽宇和杨倩过来了,大家一起吃了早饭,就拖着行李出门去赶飞机了。

    半个多小时后,他们抵达了机场,办理好登机牌和托运后,江雪说自己非常想要去上个厕所,让他们等她一下,再进安检。

    离登机时间还有四十多分钟,杨倩一分钟也不愿意离开江秉言,生怕他中途跑了,便跟江雪说:“那我们在这儿等你,让泽宇陪着你去。”

    江雪连忙摆手,“我是去上厕所。而且我这么大的人了。”

    江秉言说:“去吧,我们就在这里等你。”

    江雪便朝厕所的方向而去,实则是去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她想给箫星河打个电话。

    电话打了第一遍,无人接听。

    江雪又拨打了第二遍,还是无人接听。

    江雪心想,再打最后一通吧,如果还是没接,就算了,发给短信告诉他就好了。

    第三通电话响了半分钟,被接起了。

    电话接起的刹那,江雪的心跳都加快了,她一时哽住,不知该怎么开口。

    “喂,江雪吗?”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个娇媚的女声。

    江雪愣住,听出来是吴媚,忙道:“嗯,是我。”

    她本想问,怎么是你接的电话,但她有什么立场这么问。

    “箫星河是回柳城了吗?”江雪改口问道。

    吴媚:“对啊,他刚回来就往我这里跑,手机快没电了,放我这里充电呢,这会儿他去帮我妈妈搬东西去了。”

    江雪心口微微酸涩,牵起一抹笑容来令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低落:“我打电话就是想跟箫星河说一声,我要去美国了,跟他道个别。我回学校办手续的那两天,你也没在学校,也跟你道个别。”

    吴媚并没有丝毫伤感:“恭喜你啊,江雪,去美国留学是好事啊,何况还有范泽宇陪着你。”

    江雪心下凄凉,是好事吗?她并不觉得。

    而且听着吴媚这么欢快的语气,江雪觉得爸爸生病的事也说不出口了,便道:“我要准备进安检了,再见了!帮我和箫星河说一声。”

    吴媚:“好的,我会告诉星河的,一路平安。记得回来看我们!”

    “好,再见!”江雪挂了电话。

    刚挂了电话,江雪好像听到有人喊她,“江雪!江雪!”

    那声音像极了箫星河的,可江雪四下环顾,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她觉得一定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幻听了,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

    “雪雪,好了吗?该安检了!”范泽宇不知何时跑了过来,拽住江雪的手腕就走。

    江雪好像又听到了箫星河在呼喊她的名字,她不由得站住脚步,问范泽宇:“你听到有人在喊我了吗?”

    范泽宇顿了下,摇摇头,“没有啊,快走,你爸和我妈在等我们呢。”

    江雪心想,必定是自己幻听了,还是走吧,该走了。

    江雪被范泽宇拉着小跑回江秉言和杨倩身边,四人拿好随身携带的行李进入了安检。

    安检时,江雪拿出手机来,看到手机上居然有4个未接电话。

    江雪的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会不会是箫星河打过来的,她等安检完,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来看。

    狂热的心瞬间冷了下去,不是他,是个陌生电话。

    江雪拨过去,但是没人接听,便也没多想,刚要把手机放进衣服口袋里,进来一条短信,而这一次是箫星河发来的。

    江雪的心再次沸腾起来,指尖微微颤抖着,点开了短信。

    【江雪,以后不要联系我了,我不想吴媚误会。就此别过吧,一路平安!】

    手机从手上掉落,掉在地上,屏幕裂开。

    而江雪却感觉是自己的心摔在了地上,那心好似玻璃做的,不比手机坚固,掉落下去,已经四分五裂了。

    范泽宇弯腰帮她捡起手机,可惜道:“手机屏幕坏了,不过没事,到美国,我给你买个新的。”

    他把手机递给江雪,江雪接过,关掉了手机,塞进包里,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笑着“嗯”了一声。

    坐上飞机,江雪和范泽宇坐在一起,江秉言和杨倩坐在他们前面三排的位置。

    江雪靠窗坐着,脑子里一直闪现着箫星河发来的那句话:江雪,以后不要联系我了,我不想吴媚误会。就此别过吧,一路平安!

    心虽已经四分五裂,但还是会痛,每一瓣破碎的心都在痛。

    她极力隐忍着,不让自己哭泣。

    可当飞机起飞时,那种尖锐的摩擦声,失重的不安全感,一起袭来。

    江雪再也忍不住,眼泪模糊了整个世界,偏过头,对着窗户,肩膀微微颤动。

    “怎么了,雪雪?”范泽宇紧张地问,伸手一模她的脸,满手的温热泪水。

    江雪倔强地不肯转过头来,啜泣地道:“没事,就是起飞的时候,我有点难受。”

    范泽宇揉了下她的头,递给她纸巾,取笑道:“你看前面的人家六七岁的小姑娘都没哭,你倒好,飞机起飞而已,倒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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