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来两碗海鲜面。”

    得到老板的回应后他们找空着的一桌坐下,店内有不少来吃面的魔们,他们来得早所以还有位置坐。空气里蔓延开来面的香味,苏朝悄声对方谦说:“方哥,闻这味道就已经让人食指大动了,而且你看客人们都埋头在吃,我们可以期待一下了。”

    方谦稍微打量一眼,的确跟她说的一样,便点头说:“待店家上面吧。”

    “方哥会经常到外面吃饭吗?”

    “离家历练前不曾吃过除经家父及自己手以外的饭菜,涉足江湖后便常常尝到他人的手艺。”

    “这么说来,方哥是几岁离家的?”

    “舞象之年方才离家。”见她有些茫然,似乎没听懂舞象是什么年纪,他特意解释说是十五岁成年的那年。

    她惊讶说:“这么早就一个人出去历练了吗?”

    “不算早,十三岁那年我已学会防身之技,足以应对旅途中的险恶,本该当时便可外出历练,但家父担忧我尚年幼,再留我两年后才让我离家。”

    “一个人出来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吧。”她感叹说。

    “起初不懂江湖规矩,的确吃了许些苦头,但适应后便发现了它的有趣之处。此前我一直与家父独居在深山之中,从小接触的只有剑与书籍,初次接触到外界事物时即便感到困惑,但仍压抑不住兴奋之情。”说到这里,他面上露出一抹苦笑来,“只是当时有些控制不住,一接触新鲜事物便忍不住向人请教,使得周围人倍感烦恼,最后见我便绕道而行。”

    没想到一直表现得很稳重的青年竟还有这种过去,苏朝意外之余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拍拍胸脯说:“方哥可以尽管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保证。”

    小少年笑容满面,一双黑眸满是真诚,他一个闪神的工夫,老板就端着面过来了。苏朝把第一碗面先推给他,伸手去分别给自己和他拿了筷子和勺子。他下意识接过她递来的餐具,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正疑惑间第二碗面端过来了,看到迫不及待开动的她,他也感觉到饥肠辘辘,和她一起开动了。

    面一入口,舌尖上蔓延开来极好的鲜味,面条有韧劲而不像有些面店煮出来的那样糊软,葱和虾等配料让这碗面吃起来更是有味道,不知不觉两人就把一碗给吃干净了。

    结算后她很满足出了面店,向他提议到附近走走来消化消化,方谦自是应下。面馆所处的地段好,走过去就是购物街了,购物街又紧挨着一条都是专卖店的街道,她就拉着他到处走走看看顺便给他科普一下现代的东西。

    他原本只是打算和她稍微走走就回去练剑,一不小心就沉迷在研究新奇玩意之中,两人看了一件又一件东西,有些东西是苏朝也不知道是什么,他们便一起研究,还买了几样喜欢的,一路逛着简直停不下来。

    等方谦注意到逛的时间好像略长了点时,嗯,都快下午四点了。

    他瞧了眼天色知道现在大概是什么时候,暗暗吃惊自己竟忘我到了这个点,他迟疑向还要走下去的苏朝说:“我们是否该回去了?”

    “嗯?方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他摇头。

    “还是不想逛了?”

    他犹豫片刻,还是顺从内心摇了一下头。

    她笑了:“那到我们都觉得累了的时候再回去也不迟呀,这几天忙着太阳组织的事情,现在得了休息机会,适时给自己放一下假有益身心,有好心情才能继续专心自己的事,对吧。”

    听上去是有些道理,但又不能让他完全赞同,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说起来,方哥喜欢旅行吗?”

    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方谦仍是认真回答说:“颇为喜爱。”

    “我也很喜欢。”她笑着点点头,“虽然是第一次离家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但我却感到了兴奋,因为在这里有很多东西本来是我永远也不会接触到的,可是我现在却看到了、也碰到了,你说奇妙不奇妙?这就是旅行的根本乐趣呀。”

    “方哥你瞧,难得你来到这个时代,以后说不定就没有这种机会了,就当是出来远行一次,好好享受一下这次的旅行。所以说…”她忽而指向前方的一家店,“事不宜迟,我们进那家看看吧!”

    她自顾自说着,就往那家店走过去,而方谦则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还有魔来魔往的街道。

    就当是一次远行吗。

    他细细咀嚼这句话,内心的凝重感似乎因此减缓了许多,或许是他想得太过复杂了。正如她说的那样,把现况当成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旅行,无需焦急,旅途总有一天会结束,而在那之前他只需好好享受便是了。

    松开微紧的眉宇,方谦迈步走向在店门口等他的苏朝,但旋即他眸光一闪,转头往一个方向看去。见他久久望着那个方向,苏朝也看过去,不过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地方。

    “方哥,怎么了?”

    “……无事。”他虽然再次起步走向她,但却没有就此忽略刚才感到的视线。

    之前没有注意,又加上街上周围的魔太多,但这次带了几分警惕的他与她四处走动时敏锐发现了一直跟随着他们的气息。这道气息忽隐忽现,似乎对方跟了一会儿后就离开,等他们走过一段路时又出现,让他拿不定对方是什么意图,便也暗中观察着。

    天渐渐黑下。

    见时间也差不多了,苏朝心满意足跟方谦打道回府,在回去的路上她时不时跟他聊天,方谦一边回应一边留意着那道气息。路过招聘会场时苏朝见里头居然还没有熄灯,一般六点后成员们就会收拾好关门的,今天是怎么了?

    方谦也有些疑惑,两人就进去看看是什么情况,会场内还剩了两三个成员,见他们来了纷纷打个招呼,听到他们的来意后成员们对视一眼笑了起来,其中一个成员给他们解释,原来只是会场收拾得迟了,因为有些成员有事不在,剩下的成员就轮流来收拾,所以动作慢下来了。

    苏朝环视一圈见收拾得差不多了,还剩几个需要搬到后头的杂物,她就帮他们一起搬,方谦则看看哪里没准备收拾好。进了会场后那道气息消失了,他放出幻剑到周围转了一圈也没察觉到对方,或许见有橄榄成员在,所以知难而退了吧。

    若是如此,那自当是最好,对方虽然跟了一路,但他不曾感到对方的恶意,所以只是警惕而不是出手让对方现身。

    正思索着,忽闻后方传来几声惊呼,他惊讶过后立马想到去往杂物间的路与庭院相通,难道……

    不好,对方是冲着苏朝去的!

    背后的剑无声出鞘,他伸手握住剑柄抽出剑来,一边脚下疾步奔向后头。穿过门没跑几步他就看到他们的身影,而苏朝也似乎没有被攻击,他略为安心,正要向引起他们惊呼的对象使出剑来,冷不防成员惊讶说:“为什么这里会出现异血?!”

    异血?他一愣之下不由得压制住几欲呼出的剑气,仔细去瞧落在庭院里的身影,也是露出几分惊讶来。

    淡淡的月光洒落下来,把庭院照得半暗半明,微微弯着腰的身影就隐匿在暗色之中,但那双鲜红色的双眸却是遮也遮不住的显目,犹如夜晚森林中伺机袭向旅人的野兽,让人感觉不到其中寄宿着的人性,更多的是兽性。

    拥有这种眼神的,毫无疑问的就是坠血的家伙了。

    在察觉这点后,方谦压制下的剑气又重新凝聚,谨慎走到他们的身旁,紧紧盯着那头不言不语的异血,剑锋向下斜挡在他们面前,以免他突然暴起伤害他者。异血中最棘手的要数坠血,坠血里最易伤人的又是游离在城市外、有兽性的家伙,对方两样全占,不得不防。

    “你是…”他听到苏朝惊讶而又困惑的声音响起。

    而就在她说话的时候,一直沉默的异血忽然动了动,方谦手微微一紧,就等对方暴起的时候去制服他。

    对方向这边慢慢踏出两步,离开了暗处的他在月光之下逐渐清晰显露样貌来,瘦骨嶙峋的外形、灰扑扑的衣着和赤足,无一不在说明这位异血在过着怎样的生活。杂乱银发披散遮盖了他大半的脸,但那双眼睛一直盯着这边看,似无声的警惕,却又更似专注的凝视……

    他在看谁?他们同时浮出这个疑问来。

    不由自主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视线的尽头正好是满脸震惊的苏朝,她也愣愣望着异血,两人仿佛忘记了周围的所有人,视野里就剩下彼此,没有谁说话也没有谁动。

    这氛围……怎么好像苏朝跟对方认识似的?

    成员们面面相视。

    “苏小弟?”方谦轻声叫了愣神中的她。

    苏朝猛然回神,惊讶问对方:“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异血没有再靠近他们,也没有回应她的问话,只是默默注视止不住疑惑惊讶但唯独没有感到为难的她,把她下意识想往这边走过来、又克制住这种冲动的小动作收入眼中,一种陌生的感觉刹那突破了他内心的隔阂,化作某种感情,浮现在他的脸上——

    面无表情的少年微微动了一下嘴角,竟是露出一个小到几乎察觉不到的笑容来。

    当看到异血这个表情时,他们齐齐愣住了,下一刻对方转身跃上围墙,迅速消失在墙的另一边。

    苏朝连忙追了出去,其他人也纷纷回神赶过去,只是在外头逛了一圈也没再发现对方的身影。这时才有成员一脸懵圈地问身旁的同伴说:“我刚才没看错吧,你们看到他的表情了吗?”

    “看到了看到了!”另一个成员点了好几下头,“据称永远不会笑的坠血居然笑了!仿佛一瞬间听到我世界观某处崩塌了的声音,我看到的真是坠血吗?不会是假的吧……”

    “苏朝,他跟你是什么关系?”成员迫不及待问当事人。

    正思考着的苏朝看了眼周围好奇的成员们,笑着回答:“他是我的朋友。抱歉,我得去再找找他,请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谢谢。”

    道谢完后她就跑着离开,方谦追了上去,等两人的身影都消失在暗色中,才有成员喃喃自语问:“原来还有能跟坠血做朋友的家伙吗?”

    其他人茫然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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