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自己不多的行李收拾一下,苏朝看一眼指向下午四点的时钟,离坐飞机还有四个小时,时间十分充裕。她把行李放在墙角边,为不打扰到还在静心打坐的方谦,轻手轻脚走出去。

    一到齐哲黎他们的房前,看房门是开着的,苏朝探头往里瞧了瞧,里头好像没人。

    她走进去本想等他们回来,再问问需不需要帮忙,齐哲黎手受伤了肯定不能让他来收拾,只有尚达来收拾的话可能会忙不过来,进去后才看到在房间里的齐哲黎。

    苏朝本想叫他,但一看到他在干什么后脚步一顿。

    齐哲黎站在床边的柜子前,从她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他的小半侧脸,只见他拿着一本有一定历史的本子,本子翻了开来,定在只写到一半的乐谱上,他望着它久久未动。

    好半天后他合上了本子,拉开抽屉把本子放了进去,然后再从上衣口袋内拿出小本子来,他望了片刻竟也一起放了进去。他低眸凝视着抽屉内的两个本子,闭了闭眼后缓缓把抽屉给关上,表情上终于流露出情绪来,那是从未在人前表露出的痛苦和悲切……

    他的身体微微发抖着,手放在自己包扎起来的右手腕上,似想用力,但最终无力垂落在身侧。

    “再见。”他喃喃自语说。

    口中说着道别,身体却固执不肯离开锁住他所有梦想的柜子,脚被灌注了千斤水泥般死死定在地上,让他的视线无法挪开半分。

    可是这样又有什么用呢?有个声音在他脑海里这么说。

    就算看上一天、一年,或者是一生,他的手也不会因此痊愈,再次跟从前那样由他亲自谱写创造出自己的音乐来,感受得到当看到经由自己的手弹奏出的一个个音符组成一首歌时产生的极大喜悦。

    或许他还可以谱曲,或许他还可以编写,但他再也不能弹奏出自己的曲子了。

    视野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他深吸一口气,忍下几乎席卷全身的酸涩,驱使自己的脚动起来,强迫自己不再看着柜子。

    他走出房间,把房门轻轻带上,前方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外出买东西的尚达急匆匆赶回来,当看到挚友微微发红的眼眶,千言万语盘旋在脑海,他却只能叫一声名字:“阿黎……”

    齐哲黎微笑起来:“抱歉让你担心了,我应该先断了情绪传递的,现在我已经没事了。”

    尚达想说什么,对方轻轻摇头,他便沉默了。

    把买来的东西放下,尚达继续忙着收拾两人的行李,用忙碌来让自己不要去想不该想的东西,齐哲黎则看着他忙来忙去的身影,墨绿眸却没有聚焦。

    尚达收拾好行李,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正准备喊苏朝他们坐计程车去向机场时,苏朝带着影八一进来了。

    “就你们来了?影泰他们呢,准备好出发了吗?”尚达问。

    谁知苏朝却说:“我和八一不准备回去了。”

    这话一出他们两个都愣了,齐哲黎有些疑惑说:“你不是一直很想回公寓去见阿林大哥吗?怎么……”

    要是是普通的青少年,尚达可能会怀疑对方是玩得乐不思蜀,不想马上回家了,但苏朝很显然不是这种家伙。所以他和齐哲黎面面相视片刻,也猜不到她为什么突然不想回去了。

    苏朝笑起来:“因为八一刚打听到有一位有治愈能力的医生住在与琦雅市隔了三个城市的迪拉市,我们想去拜访那位医生,看看他能不能让齐哥你的手康复。如果能的话,我再努力请那位医生愿意去一趟公寓,帮齐哥看看伤势并且让你痊愈。”

    万万想不到居然是这样的理由,他们一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但回过神的尚达苦笑一声,问她道:“你打听到的医生是不是叫炽?”

    “你们知道?”这下换苏朝惊讶了。

    “岂能不知道,他实在太有名了,无论是治愈能力还是……”尚达顿了一下后看向齐哲黎,“他极度讨厌人族这个特点。从三十年前起炽就不再为任何家伙施展治愈能力,又何况是他最讨厌的人族,根本不可能让他答应治好阿黎。这就是我们为什么明明知道他能治好阿黎,却还是没有去见一面,而是打算回公寓养伤的原因。”

    苏朝点点头:“八一也告诉我传闻中对方很讨厌人族,既然尚哥你们也这么说,看来是真的了。”

    齐哲黎用左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谢谢你,苏朝,不过真的不用了。你的心意让我很感动,也很感谢你和八一,但我自知没有那个好福气,所以你们不要在这种事情上浪费宝贵的时间了,还是一起回去吧。”

    “这不是浪费时间,我能保证。”

    被摸头而看起来十分乖巧的苏朝却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回答,他不由一愣后松了手,只见她抬起头来对他灿烂一笑:“不试一试,怎么知道真的没有希望呢?所以我不会改变主意,等下八点的时候送完你们上飞机后,我们就立马出发去迪拉市。”

    她的坚持让尚达既感动又隐隐有些急躁,他摇头劝说道:“如果有那么一线希望,我早就去求他治好阿黎,无论是付出巨额的医疗费或是其他的,我都不会有任何怨言。但是这三十年来也不乏有手握重权的、或者与他原本交好的魔去求他,炽依然没有施展能力,还险些因此而丧命,却不曾屈服。连同族的魔都无法让他愿意,更何况是他最讨厌的人族。”

    “听起来的确是很棘手的魔啊。”她总算说了一句赞同的话,就在他们以为劝住了她的时候,她却转头跟影八一说,“八一,大概没个两三个月的,我们很难带那位医生回去见齐哥,看来我们要做好长期奋斗的准备,你觉得呢?”

    他也十分配合道:“我已经准备好了。”

    “那齐哥你们准备一下坐飞机,我去给你们叫来计程车。八一,我们走吧。”

    他们因为愕然而只能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门去,不用看对方都知道对方现在的心情跟自己一样,尚达努力冷静下来说:“阿黎,我再去劝劝他们,你先在分部门口等我们,我们马上就到。”

    说完他就大步走出去追那两人,齐哲黎呆呆站了片刻,才慢慢从客房里走出去。途中遇到好几个成员关心他问他们是不是要走了,他都微笑着简短回了一两句,漫不经心地走到了大门口。

    在门外他看见了两手空空的影泰,不由问:“你也要跟他们去迪拉市?”

    影泰看向他:“迪拉市?”

    他的疑问让齐哲黎知道自己是想错了,他轻吸一口气整理有些混乱的大脑,把事情的经过告诉对方。影泰默不作声听完,他没发表意见,而齐哲黎也没心思去听,两人分别陷入了沉思之中。

    过了不久后他们出来了,这次还带着方谦,齐哲黎看到苏朝两人拉着的行李后望向尚达,他却皱着眉头,对他摇了摇头。

    苏朝缩起行李箱的杆子说:“齐哥的行李我给一起带出来了,看下这边的人好像就差卡里斐一个了,之前见到他时我让他准时来的,尚哥你联系他了吗?”

    尚达欲言又止,最后叹气说:“联系了,他正在分部长那边,马上就过来。”

    “那就好。”她满意地向外张望,看有没有计程车路过,然后记起一件事情转头说,“对了,尚哥记得把我们几个的飞机票取消掉,虽然可能会被扣不少钱,但能拿回一部分的钱也好。”

    闻言齐哲黎视线落在八一身后的行李上,那肯定是苏朝他们的了,他们……真的要去?

    “苏朝,为什么你一定要去?”

    她疑惑望向一脸严肃的齐哲黎。

    “我的伤势本就很难痊愈,明明你可以什么都不做,现在却宁愿放弃回公寓的机会,也坚决要去拜访炽,我想知道为什么。”

    他们很少能看见严肃到甚至让人觉得有些严厉的齐哲黎,就算跟他们相处得最久的影八一也只见过一两次,不得不说一贯温和的人严肃起来反而更加有压迫感,但他却一点也不担心。

    苏朝笑了起来:“因为我是齐哥尚哥的歌迷啊。”

    “…………就因为这个?”

    “虽然不仅仅是这个理由,还有很多别的因素,但想来想去还是这个理由最符合齐哥问的问题的答案了。我很喜欢你们的音乐,无论是齐哥编写的曲子、弹出来的音乐还是尚哥的歌声,都是独一无二的。我想继续听只属于你们的音乐,想让齐哥一直高高兴兴创作下去,所以就得要医好齐哥的手,而这就是我的动力。”

    心狠狠颤抖一下,他一时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才会听到自受伤后自己最想听到的话。

    但看到满面笑容的小少年双眼如同火焰、燃烧着耀眼的意志时,他似乎感觉到内心堵得死死的地方忽然开始顺畅流通了起来,好像一直在下雨的地方渐渐停下了狂风暴雨,虽然乌云还无法散去,可他终于看到一丝希望,眼前的小少年让他燃起了希望。

    “真的要去吗?”他最后一遍确认。

    她毫不迟疑地点头:“一定要去。”

    “嗯,那我也一起去吧。”

    这个回答让他们都十分意外,原先还严肃的青年已经露出了一贯的暖暖笑意来,墨绿眸子跟没受伤前一样明亮,那是他们近几日很久没看到过的神采。

    面对他们惊讶的表情,他弯起唇角说:“跟苏朝说的一样,我应该去试一试,或许试了之后也会得到失望的结果,但没试却注定没有希望。而且苏朝都为我的事这么努力了,作为当事人可不能光在一旁闲着什么都不做呢,对吧,阿达?”

    尚达感觉到了挚友的喜悦和希望,连带着他也不由有几分激动难耐,他点头说:“对,我们都要去试一试,不能光让苏朝他们去做。”

    见他们也改变主意要去试一试,苏朝喜出望外,点头笑着说好。

    影八一在他们身上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不由勾了勾嘴角,而方谦则望着舒展开眉宇的两人出神了片刻,随即垂下眼帘。

    而在这一片和乐融融气氛中,却只有影泰一人格格不入,他望着与他们说话的苏朝,金瞳在落日的余晖中反射出带有凉意的光芒来。

    这时,卡里斐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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