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几秋将自己下山遇到的问题和小禾说了。

    可他对于她的说辞却不置可否,只是说需要看过才知晓。

    让他看看就知道她并没有说谎了!裴几秋默默地想。

    此时已过晌午——小禾说的,她们决定早些准备了下山,免得再在山中过上一晚。

    这里什么都没有。

    下山之前,裴几秋又在小院后面的果树上摘了些果子以备不时之需。

    可惜,她们并没有用上这个不备。

    有人同路,裴几秋觉得自己又可以了,都敢前面带路了。

    她带路带到中途,终于看见了那棵被做了记号的树——一棵绑了树藤的树。

    她在这里站定,对他说:“上次就是在这里做了记号,后来发现一直在原地打转。”

    小禾上前一步,他环视周围,最后把视线定在了这棵绑了树藤的树上。

    他伸出手似乎想把树藤拆下来,但手在碰到树的一瞬间,脑中却乍然嗡鸣一声。

    他口中不禁闷哼一声,捂着头后退几步,裴几秋不知所以,连忙扶了他一下。

    也因此,他们都没有看见在他触碰树藤的一瞬间,周围像是平静的水面落入一滴水珠,荡出涟漪之景,转瞬即逝。

    “你怎么了?”她带了些奇怪的语气。

    他碰了一下树,然后就突然好似头疼一样的往后退,谁看了都会奇怪。

    但他好像真的很难受的样子。

    小禾口中喘息,但很快就稳定下来,刚才的事来得太过突然。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过来,谢过她的好意,他站起身再次走到树前,想要触摸树藤。

    然而这次,他没有任何阻碍的就将树藤给摘了下来。

    “你有看出什么吗?”

    他愣了有好一会儿了,裴几秋以为他发现了什么。

    “没有。”他摇摇头,收回心神,望着下山的方向,“先下去看看吧。”

    裴几秋盯着他的背影,狐疑的想:别是失忆是因为把脑袋磕坏了吧......

    裴几秋很快就无暇去想那些了,这次下山,她原本已经做好在山里待一晚的打算了。

    可是除了中间遇到标记一样,结果却完全不一样,她们毫无阻碍的下了山。

    她指着来路哑口无言,这......

    这怎么说!

    怎么说都觉得是狡辩!

    真正的百口莫辩!

    不过小禾似乎并不在意这个,他目光悠远,面上若有所思。

    不远处有一处村庄,站在略高处大概数了数,约莫有二十几户人家。

    终于是见到人了!

    裴几秋顿时抛下了刚才那些想不通的事,往小村庄里走去,小禾紧随其后。

    这是个人口不算多的小村子,村口河道边有三两妇人,正在清洗着什么——或许是衣物。

    离得不远处有棵极大的榕树,孩子在那嬉戏打闹,路上还有能看到一些散养的鸡鸭,翻刨着泥地抓虫子吃。

    大多数人家的大门或大开,或半掩,大开的人户可以看见内屋,堂屋内都没有人,只能看到房顶炊烟徐徐,零星几户人家还有躺在摇椅上的老人家。

    一派乡村野趣的景象。

    他们在打量这村庄时,也有人在打量他们。

    迎面而来一个年轻妇人,腰上系着藏青色的围裙,袖子麻溜的挽了起来,头发用的发带在侧边打了一个漂亮的花型,增添几分娇俏。她手里提着一篮菜,像是刚从地里拔出来的,还带着泥。

    “你们是哪里来的?”她走到了裴几秋她们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带疑惑,“怎么这副模样?”

    裴几秋无言,她们的形象确实不大好,小禾就不说了,躺地上堆满了叶子的地方,又被她连拖带拽的带回屋,身上泥土和草色掺杂,但至少完整。

    而她这一身衣裙,沾了血的地方好歹被泥土色掩盖看不出来,其他的又是剐蹭又是撕裂,实在太惨烈。

    她灵机一动,开口道:“姑娘,我叫裴几秋,这是我……哥哥。”她瞅了眼他的身高,到底换了个称呼,“我们兄妹原本准备去老家平安镇,谁料行至途中遭遇劫匪,身上财物不仅丢失,更是差点丢了性命。”

    见对方面上狐疑渐褪,她面带惶惶,继续卖惨。

    “我们兄妹二人阴差阳错下捡了一条命回来,在山中却迷失了方向,好不容易穿过山中才来到这里,不知道这附近是哪里?最近有没有人来找我们。”

    说罢,掩了袖子就一副要哭的模样。

    万能公式套,一般不出错。

    至于来处去处,编的大众名。

    效果可堪是立竿见影,听了她的解释,她眼中的疑惑少了,再看她这一身已是满脸同情。

    “可怜见的。”她指了指裴几秋她们背后的人家,“要不去我家喝口水吧,我家有些旧衣,可以穿着应个急。”

    原来刚才她们走到了这人的家门口,难怪冲着她们过来。裴几秋看了眼身上的衣服,很是感激的答应了。

    小禾自是没什么意见的,从下山路上到现在,除了中途那声闷哼,他都没有说过话。

    领进了门,妇人说她姓赵,村里同龄长辈都叫她燕娘,随后她让裴几秋她们在院子找地儿随便坐,之后便提着篮子去了宅子后面。

    院子里有一个木桌,上面放了些生活杂物,旁边有四个矮凳。

    裴几秋没坐,小禾也跟她一起站着。

    赵燕娘再出现手中篮子已经不见,反而提了一壶水来,她见他们两人还在那直愣愣的站着,笑着把水壶放在院子的石桌上,说:“也是,先换身衣裳再说其他吧。”

    然后她招呼着裴几秋进了侧面的房间,小禾主动停在了门外。

    裴几秋左右环顾,这似乎是个儿童房,床榻不大,还有一个婴儿床,角落里有一些木头做的小木马之类的,桌上有一篮针线,好像还有未完成的绣品。

    她收回目光,站在原地没有随便乱碰。

    赵燕娘找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递给她一件藕粉色衣衫。

    “这是我以前穿的,如今是穿不下了,原本是打算改了给孩子们做点其他的,如今倒是有了别的用处,我见你跟我以前身形也差不了多少,应该是穿得下。只是和你身上的料子比起来要粗劣的多,你也别嫌弃。”

    裴几秋连忙接过来,面露感激:“我们遇到麻烦,能得到燕姐姐这样的好心人帮助已经很感激了。”

    说完感激的话,她又带有一丝疑问的语气犹豫的问:“姐姐难道不怕我们是坏人吗?”

    “我刚才在门口就瞧了你们一阵了,你们虽然看着落魄,但面色都挺正的,不像那种偷鸡摸狗的人。再说,出门在外,都不容易。”

    她爽朗一笑,面上带了些回忆:“我家男人也是经常出工,城里工钱多,但得跑邻县跑得多,有时候更远的地方也跑过,我想着怎么也是多积一份缘,说不得以后他外面也能有好心人给个照应。再说了,我们这小村小地儿的,也没什么可谋算的东西啊!”

    说罢,她拿着另一套黑色的衣衫就出去了,把裴几秋留在了屋内。

    这个姐姐是她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接触的第二个人,说话不过三两句,却待她尤其真诚,但她开口就是一则谎言,虽然八九不离十也算遭了难,但……她的良心有点痛了。

    她甩甩头,抛开了那些多余的思绪,开始和身上的衣服斗智斗勇,身上的襦裙其实本身穿法不难,但是她从未接触过这类衣服,因此找系结就找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解了半天,成了死结。

    裴几秋:“......”

    总之过程不表,到底还是穿好了。

    等她出来,院子中间多了两个孩子,一个六七岁模样,一个只有一两岁,大的那个头发扎成俩小辫,走起来一甩一甩的,小的头顶一个冲天辫,可能是头发还短,很多散落下来像妹妹头。

    “燕姐姐,这是......?”

    “姑娘终于出来了,这俩都是我的孩子。”她刚才正在给大点的孩子拍灰,这会儿也没闲下,“这俩皮孩子出去跑一圈,回来跟泥里滚了似的,真是气死了。”

    俩孩子估计没少经历这么个过程,大的那个手伸的直直的,随着拍灰动作左右摇摆,像被风打过的麦苗,灰尘散在空气中,一拍一层雾。小的那个在旁边老老实实的站着,随时等着上位。

    裴几秋选择了在小禾旁边站定,他也换了一身衣服,是刚才赵燕娘拿出去的那套。

    这衣服好像有点不太合身,裤脚稍短了些,上身宽松了些,但他脸生的好,所以即便是不合身的衣服,他穿着也是别有几分意味。

    小禾转眼看她,眼神询问她在看什么。

    裴几秋有点奇怪怎么秒懂他的眼神,但没回答,只是对他笑了一下,随后便转移了视线。

    赵燕娘收拾好两个小子,让大的带着小的去了房间,这才顾得上他们。

    她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示意裴几秋她们坐下,一边给她们倒了水。

    话题终于步入正轨。

    “平安镇是哪儿我这还真不清楚,我没怎么去过太远的地方,我男人经常跑邻镇的,要是他在还能问问他。”

    “大哥不在?”

    “他这几天恰好出去了,可能还有个两三日的路程。”她继续补充到,“我们这是清河村,喏,就是门口那条河。”

    她指了指门外河水流淌的方向,裴几秋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此时已近黄昏,照映在水面一片金灿灿,好像河里铺满了金子。

    “那这里的县城是?”她想了想又添了句,“离我们有多远呢?”

    “最近的县城在那个方向。”赵燕娘又指了个方向,是河流下游的方向。

    “距离也没多远,阿伯家牛车去一趟只要半多个时辰。”

    似是明白她们的疑惑,她继续说,“阿伯是村长的兄弟,我们村的都喊他一声阿伯,他每天卯时之前就要去城里卖菜,我们村有要去城里的都会搭他的车顺路。”

    她看了眼天色,道:“阿伯也是该回来了,你们若是想去县城里报官,怕是得明天赶早了。”

    报官?

    裴几秋怔了一下,报什么官?

    小禾在旁边指了指她们新换上衣服。

    她突然想起来,他们俩还有个遭遇劫匪的人设!

    他们两人最终决定等阿伯回来,好提前说一声明天去县城里一趟。

    天色将晚,她问了那阿伯家的位置,准备和小禾先去跟阿伯定个位置,至于是不是去报官,反正别人也不知道!

    临走之前,她在之前收起来的首饰里提前挑的一朵珠花送给了赵燕娘,开始时她还不收,只说两件旧衣裳,比不得这珠花的价值。

    裴几秋只说对她一见如故,见她像自家亲姐姐,又说珠花配美人,一顿吹嘘下去,把赵燕娘哄的那叫一个喜笑颜开,直拉着她的手不让他们走,非要让他们留下吃过晚饭陪他们一起去见阿伯。

    盛情难却之下,两人留下了。

    赵燕娘去灶台做饭去了,也不要她们帮忙。

    裴几秋百无聊赖,起身在小院里转悠,打量着周围。

    视线转悠着转悠着,就转到了小禾身上,他似乎对这周围没什么兴趣,只是低着头,手里拿着吃水的碗有一搭没一搭的碰碰。

    裴几秋坐在了他对面,突然压低了声音问他:“你真的失忆了吗?”

    他偏头看她,似乎在疑惑她怎么老生常谈。

    “确实是什么都不记得。”

    “可是你怎么会那么多东西呢?”她歪着脑袋,眼睛里却都是疑惑,“就比如说今天你抓鱼烤鱼,那些石头你是怎么发现的啊,我昨天去看的时候都没看到,你甚至还会生火!”

    “而且我昨天下山的时候,那路上真的重复了好多次的岔路,但是跟你一路下山,什么都没发生!”

    她逐渐开始语无伦次。

    “诶,你是不是还会什么阵法?魔法?哦,不对,世界观好像不一样,或者是不是应该叫道法?也不对,你昨天应该还躺在竹林里。”

    “难道是你在失忆前搞的吗?所以才会困不住你却困住我?可你不是失忆吗,还是智能的?”

    他终于还是被惹笑了,从认识到现在,裴几秋见过他温和的笑、淡然的笑......但这些笑大多是礼貌性的回应。

    像这样整个人都笑得压不住颤抖的身体的还是头一回。

    裴几秋冷静了,乍然觉察刚才的自己的发问是有点奇奇怪怪的。

    ......

    但是也大可不必笑的这么久吧!

    裴几秋面无表情的看对面笑了十多分钟了,有时候人与人之间还是需要点礼貌的社交礼仪。

    还是赵燕娘出场拯救了她,饭菜做好了,要吃饭了。

    裴几秋忙逃似的去灶台端菜了。

    小禾终于停下了笑,嘴角笑意慢慢回落,最后恢复正常。

    裴几秋说的一些事,他也确实有发现不对,很多东西他看一眼似乎就知道怎么做。

    他其实冥冥之中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很奇怪,所有人所有事都像隔着一层雾。

    除了裴几秋,他看不懂她......

    但从上山到下山,遇到的人,周遭的事物,都十分正常,他心里也压了疑惑,但没有根据的事,确实也不好对人说。

    更别说裴几秋的存在和他们类似的遭遇,本身就是疑点。

    他没有再想,而是起身去跟着一起帮忙。

    等他们吃完,卖菜的老翁也回来了,赵燕娘叮嘱完两个孩子在家好好睡觉,先带着他们去了村长家说了情况,然后再转道去的阿伯家。

    中间种种,多亏了赵燕娘在其中帮忙说话省了好些功夫,最后搞定完出来,家家户户都点起了灯,星星点点的光亮透过门扉,也勉强照亮他们回程的路。

    那么,接下来,就先去易城,看看能不能找到她们的身世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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