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没瞧出来,她侍奉主子时狐媚得狠呢!”另一个侍女嘲道,“听闻她昨日还玩着欲拒还迎的伎俩,这不得叫她主子更喜欢她了?”

    什么欲拒还迎,那分明是念亦安本就受不住了。

    她本不想叫停的,毕竟也是看过那些册子的,知道这句话有什么含义,可她确确实实受不住了,总不能硬受着。

    不过她们连这也知晓,定是昨日有人听了墙角。

    以往见着她们,她们都笑脸相迎,没想到背地里竟说着这些事。

    看着时辰要到了,念亦安不待她们嚼完舌根,便微笑着走到她们面前。

    “二位姐姐早。”

    话说一半的侍女惊讶地转过头,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亦安妹妹来得到是准时。”另一个侍女笑道,“昨夜可曾睡了好觉?”

    想必是知道自己的话被念亦安听了去,便破罐子破摔当面阴阳起来,没点心思还听不大出来。

    “倒也不是很好。”念亦安笑着回复,“不像二位姐姐,一大早精神百倍地在夫人的院门口闲聊。”

    听见念亦安的阴阳,二人挑起眉,上下打量一番,酝酿着该如何回击。

    不待二人多说什么,念亦安以到时辰为由,进了沈母的院子,留下二人脑子急速转着,想要想出些话来,等念亦安再经过此处时骂回去。

    沈母坐在堂上,拨弄着新插的花,淡淡地回应了念亦安的问安,便转过头,同一旁的老妈子闲聊起来。

    “你可还记得,当初我嫁入沈府之前,侯爷的通房被喂了红花。”

    老妈子瞥了一眼念亦安,点头道:“那是自然。夫人您身份高贵,若非您的助力,侯爷说不定还当不上侯爷呢!其他人的孩子,怎配出生在嫡子之前?”

    念亦安一直知道沈母的家世。作为长公主之女,连当今圣上都唤她为“常碧妹妹”,她自小生活极度优渥,心里的傲气自然是不少的。

    只是她不知,当初季侯竟不是因军功,而是通过娶了她才封了侯位。

    沈母笑着,玩笑一般讲:“你别看侯爷任由我决定后院之事,心里一定闷着气的。一碗红花下去,不知道侯爷少了多少本该有的孩子呢。”

    接着她又转头瞧向念亦安,细细端详一番她的容貌,又转过头去:“记得当年那通房长得着实漂亮。要是有个一儿半女,指不定比我儿还要俊俏。”

    看着沈母在她面前说这么大一通,难不成她也要像当年一样,再喂念亦安一回红花?

    “奴婢能伺候世子一回便已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不敢有再多妄想。”念亦安低着头,诚恳道,“世子行将娶妻,奴婢亦极为期待世子的嫡长子能很快出世。”

    沈母听罢,笑道:“这孩子出世也不是你的,也不会抱给你养,你期待个什么劲?”

    “奴婢整个人都是世子的,那世子的孩子出世……”念亦安顿了片刻,“奴婢自然也会高兴。”

    沈母满意地点点头:“昨夜如何?”

    念亦安双眸微动,立即选了沈母想听的话:“服侍完世子后,世子便叫奴婢收拾好屋子,回去了。”

    在沈母意料之中。

    “我儿懂事,不像我那丈夫,以往还要让通房留宿。”

    说罢,她坐正了身子,看向念亦安:“我就只说一句。你无论如何都是我儿的人了,除了要同以往一样,事事以他为先,还要记得自己的位置。待我儿娶妻,你也要好生服侍他的正室。”

    念亦安感到心下有什么东西狠狠坠下去,但她只能让神色不变,对沈母说了声是。

    “昨日你也累着了,把这茶喝了吧。”

    沈母一挥手,一旁的侍女便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茶。

    难道她表现得这么乖顺,沈母依然要逼她喝下红花吗?

    念亦安的手心沁出汗来,连忙道:“这都是奴婢该做的!夫人的茶,奴配不上。”

    “你怕什么?这又不会让你不孕。”沈母道,“如今要娶亲的是我的孩子,我巴不得他的孩子越多越好。你本身生得好看,给我儿生几个漂亮的小姑娘来陪我,我可喜欢得紧。”

    念亦安知晓沈母不屑说谎,何况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没理由推脱。

    往四周望望,那几个侍女蓄势待发。若她抗拒,定会被强制灌下去。

    于是谢过沈母,念亦安提着心喝下肚。

    见她一口不剩地吞进肚子,沈母便将念亦安打发了回去。

    临走前,还听见沈母闲聊,说起了让沈瑾逸选妻的事。

    可后头的话并未进入念亦安的耳中——

    门口,是那两个嘴碎的侍女,脸上挂着泪,跪在沈瑾逸面前。

    不知是不是因昨日之事,念亦安总觉得沈瑾逸与自己对视时的笑容有了更多温柔。

    念亦安险些在沈母门前脸红起来。

    “你这是在做什么?”沈母走出门质问道。

    “本是来向母亲请安,却见这两个侍女玩忽职守,还私自谈论儿子的房事。”沈瑾逸的眼神在看向侍女的瞬间冷下来。

    “母亲定也不愿见几个奴仆坏了府上规矩吧?按规矩,供出嘴碎同伙,并各掌嘴十次。”

    两个侍女不断朝沈母哀求。

    沈母自然明白,二人今日散漫闲聊,本是为了让念亦安明白自己的位置。就连昨夜,也是她吩咐的院内奴仆听了墙角。

    她作为一家之母,当然不会认下如此卑鄙之事,只道:“我院里本就没什么事,两个小姑娘不过是——”

    “打!”沈瑾逸不待沈母说完,直接吩咐。

    “还有她们供出的听墙角之人,同样掌嘴十次,再拉去打五十个板子。”

    两个侍女咬牙哭着,却一丝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一次掌嘴便能使脸颊通红,十掌下去,必定见血。

    而那个听墙角的人,恐怕至少半个月走不了路了。

    沈母自知理亏,只得听着一大早自己的院子里此起彼伏的板子声。

    而接下来,沈瑾逸便来到沈母面前:“儿子敢问母亲,方才亦安自您屋内出来之前是否喝了什么东西?”

    “不过是寻常的茶罢了。”沈母旋即笑道,“壶里还有,要不要来尝尝?”

    沈瑾逸没有拒绝。

    他走进屋中,端起老妈子斟好的茶,却转手递给了一旁的侍女。

    “听闻你不久后便要与张佑家的成亲。”他笑道,“这杯茶,权当恭喜了。希望你二人早生贵子。”

    那侍女脸色瞬间变白,看向沈母。

    沈母只是笑:“又不是红花,他让你喝,你便喝下去吧,指不定喝下去还真能很快怀个大胖小子呢。”

    沈瑾逸的疑心并未随着茶被侍女喝下而消失:“母亲,若她真很快有了孩子,您可别忘了告诉我。”

    沈母又与他来回说了几句,沈瑾逸才以要去枢密院了为由离开。

    念亦安看他如此果决地处置他母亲的侍女时再一次明白,如今季侯不在府上,他便是整个府邸的主人。眼下哪怕只是暂时,未来的某一日,他便一直会是。

    平日里他再不爱拿父亲的名号获取行事的便利,也改变不了他是季侯独子,天生便手握大权的事实。

    而她,只是被他掌握了生死的一个侍女而已。

    跟着沈瑾逸去枢密院的一路上,念亦安总感觉五脏六腑有股凉意。

    之后几日下来,凉意慢慢集中在了肚子上,除此外倒是没有其他的不适。

    她也不知道那些致人不孕的药喝下去是什么感觉,但若光肚子凉,浅浅一想都明白不是什么好事。

    念亦安觉得,还是得趁没有事情时找会点医术的织绿瞧瞧。若真的是不孕,指不定还能找点什么来补一补,挽救一下。

    所幸沈瑾逸这几日都没让念亦安夜里去他房内。

    一些能在夜里提前做了的杂事,念亦安便先做了,第二日交差之后就可空出时间,去找织绿一趟。

    织绿和其他的奴仆住在较偏的位置,虽说人少,但总会有几个奴仆进进出出。

    可今日念亦安过去时,却静得出奇。

    寻思着今日也没什么特殊的事,念亦安带着疑惑来到织绿房门口。

    敲了几声门,却无人回应。

    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念亦安想了想,直接推开了织绿的房门。

    ——而后浑身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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