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景祥回应说:“事要有先有后,有来有去。今天,我们不搜你的会场,就先盘点一下你在二十年前的旧案,那个时候,麻老板叫的可是另外一个名字,什么来着?林小同学?”

    “秦寄远。”林慕南拨开人群走到核心圈里。

    麻蓬中冷冷地看过来:“是你啊。”

    “麻老板,又见面了。”

    相继打量了一番紧随着林慕南也穿过人群走上前的伙伴们,麻蓬的目光在乐桃灼脸上定格住:“这个姑娘不就是那晚冲突的导火索?你们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来的。”

    林慕南坦率地承认:“是。私下里听了麻老板的传奇经历,心怀憧憬,朋友就制造机会让我见上麻老板一面。”

    “到底年纪小,还痴迷于故事,不像我早没了童趣,成了个整日无聊的大人。”麻蓬中皮笑肉不笑地,目光扫了扫周遭众人,很快又流转回来,“来我这里玩得最多的就是青少年,下次来我给你介绍几个,保管你合得来。”

    “看来麻老板不愿意回首自己的传奇经历,吴警官,柳警官,你们呢?你们愿意听听吗?”

    柳天赞说:“巧了,我虚长你们几岁,还保有童趣,最爱听故事。”

    “那我还是姑且说说吧。”林慕南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有一个女性朋友,叫秦桑,今年二十一岁,听说她和她的母亲两个人相依为命到她六岁,家里相继地增添了继父和没出生的妹妹两个新成员,颓丧之风一扫而光,祥和日子持续了好几个月,发生了一件于她而言极其难忘的事件——她在被母亲带领外出游烟障山秃鹫森林的时候,和母亲走散了。”

    “秃鹫森林地形复杂,人迹罕至而野兽横行,六岁的小姑娘独自走失在那里,实在太危险了。”人群中发出这样的感慨。

    林慕南看向吴景祥:“当年多亏了吴警官将秦桑从秃鹫森林带回警局,可以说是救了她一命。”

    “其实我当年也不是无缘无故进山的,是一个同事,”吴景祥顿了一下,补充,“已经离职的一名原警员,他接到报案称有科考队在秃鹫森林里丢失了一台相机,就招呼我一起去找了。”

    吴景祥透露的信息林慕南等人此前并未获知,显然,邀请吴景祥进入秃鹫森林“寻找相机”的离职警员就是秦桑的继父——许则强。也许许则强早已经透过种种蛛丝马迹嗅到了秦桑的危险处境,而暗地里进行了施救,又没有打破这个家庭表面的和平。

    林慕南来不及感慨,继续说下去:“就在秦桑走失的前不久,她的母亲贺寻梅遇见了麻老板——一个‘大贵人’。自从有了麻老板,贺寻梅流动的食品铺子改革为单一经营‘果子酒’饮料,生意大好,由此起始,越来越多的大榕树路市民做起了贩卖果子酒的生意,据说有麻老板独家配方助力的商贩都生意兴隆,很快大榕树路果子酒就成了地方名片。麻老板不仅助别人做生意有一手,自己经营童话会场更加出色,原本盛产腴原本土人才的崇昉区大榕树路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闲散青少年,常年在麻老板的娱乐会场集散,这群人特别有消费活力吧?麻老板好手段,我听来只觉得,如果能见麻老板一面,我这次来腴原就算不虚此行了。”

    “所以你安排了你身边这个漂亮姑娘来引发冲突,你知道打架斗殴的人多了,我就会出面?”

    “我没有那么安排。众目睽睽,我朋友才是被骚扰的一方。爆发冲突是因为童话会场的青少年们普遍亢奋而暴躁,不知道是不是和这里的气场有关!对了,我见他们常常边打牌边舔舐牌面,麻老板,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谁知道呢!和这里的气场有关?”

    林慕南冁然一笑:“管他呢,反正我和麻老板该当要先有一面之缘的,所以几天后才能在山中市洞潭县的福利院里凭一张照片就认出你来,鸣蛇岗养蛇大王郑繁荣的准女婿——秦寄远。”

    “林小同学,郑繁荣是谁,”柳天赞疑惑不解,“你给介绍一下吧。”

    “将近……四十年前了吧,相距腴原市四百多公里的山中市,洞潭县,有个单亲妈妈——名为赵雅秀——新寻得了一段姻缘,于是将女儿留在婚后未育的兄嫂家,独自嫁去镇上经营蛇蝎养殖企业的郑姓男子郑繁荣,再婚后生下的小女儿取名为红豆。原本是岁月静好的生活,直到小女儿郑红豆大学期间在男友带领下做起了传销,临毕业时开始利用父亲的养殖企业洗钱,罪行败露,郑繁荣破产气绝。在取保候审期间,郑红豆约见了同母异父的姐姐赵映雪,姐妹俩开车出村途中,车辆撞崖,姐姐当场死亡,郑红豆占用了姐姐身份,很快搬离原籍,来到相邻的腴原市定居。”说到这里,贺寻梅已经被两名警员从走廊尽头的房间搜了出来,押解到了现场,林慕南转而看向她,“贺寻梅女士,也就是故事里的妹妹郑红豆,如果你更喜欢贺寻梅这个名字的话,我就还称呼你为贺女士。”

    贺寻梅深深低垂着头:“既然你已经查到了这些陈年旧事,那么也不必再做装傻充愣的事,但是需要纠正:郑红豆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我是赵映雪。”

    “你说反了,你是伪装成赵映雪的郑红豆。”

    “呵,你这话说的,可真是新鲜了,我有社会统一身份证照,当年的车祸也有郑红豆的死亡证明,这些合法证件不比你凭空猜测有效力吗?”

    林慕南没有当即反驳,低下头操作指端,将郑繁荣的照片投影到了房顶空白处。

    贺寻梅瞭去一眼,脸色剧变:“你这是干什么?”

    “这是郑繁荣的照片。你们看他的眼睛!我再放一张秦桑的照片。”

    “郑繁荣的巩膜带着一股幽蓝,那是成骨不全的眼部病征吧?”柳天赞猜测着,眯起眼睛细细地看,“秦桑……看照片很正常啊。”

    林慕南说:“你如果仔细看秦桑本人,她的巩膜也是有些似有似无的蓝色的。贺女士,你呢?你注意到没有,秦桑有一双同赵映雪继父,也就是郑红豆生父略微相像的眼睛?”

    柳天赞恍然:“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秦桑作为贺寻梅的女儿,她是跟郑繁荣有血缘关系的,难么贺寻梅就必然跟郑繁荣有血缘关系,所以贺寻梅只能是郑红豆,而不能是赵映雪。”

    林慕南语带叹息地:“秦桑六岁那年走失之前,秦寄远出现在了大榕树路,那时的贺寻梅想必还在试图掩饰她顶替姐姐身份的事实,就有理由将秦桑这个罪证抹去。刚刚已经有人说了,秃鹫森林地形复杂,人迹罕至而野兽横行,一个孕妇带着六岁的小姑娘去那里做什么,怎么偏偏又弄丢了小孩,现在想来,其中缘故也不难明白了吧?”

    “如果当年的车祸中,郑红豆生还,而赵映雪身亡,那么主动开车约见赵映雪的郑红豆,可能是设计了一场命案啊。”柳天赞顺着往下推,“可当年车祸,确认死者身份的环节,为什么存在这么大的漏洞?”

    林慕南按照已掌握的资料进行解释:“郑红豆是赵雅秀的婚生女儿,在医疗体系下出生,有出生医学证明,也是郑红豆名义上唯一的孩子。而赵映雪的出生游离在医疗系统之外,一开始就认在了赵映雪舅父名下,可当时早已经死无对证了。其余都是不大相干的人,他们关于赵雅秀另有一个女儿的猜想,是在多年以后,赵雅秀精神失常之下,在养老院里断断续续地疯言疯语时,被养老院里的护工们拼凑出来的。时过境迁,谁还主张去翻案啊!”

    现场肃静了约有半分钟,最终是柳天赞发了声,声音又低又哑,却沉郁顿挫:“贺寻梅,你从山中市逃到腴原市,四百多公里,远远逃不出法网恢恢,除去传销害人不说,又是杀害胞姐,又是杀害女儿,简直骇人听闻,杀人罪在卞国没有追诉时效,你等着接受法律的制裁吧。”

    “柳警官,你看到的这个贺寻梅女士,同我看到的一样,常常面目可憎,杀人自代尤其让人难以接受,”林慕南说,“但是我看了很多关于她的资料,我想,在变成贺寻梅之前,那个二十多岁的郑红豆,实在也是个死脑筋的、冒着傻气的姑娘!”

    贺寻梅的眼睛猩红着:“你说什么?”

    “贺女士,传销案发,你杀害胞姐,以‘死’做结,给了你的男友太多操作空间,来把罪名全都推到你的身上。你从来都没有一丝察觉到吗,在那个传销组织里,他和你不一样,也不止是比你高一层两层,他是那个概念产品‘阿嗪’的创始人。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注2】。可惜了一腔少女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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