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南看徐禹航也没有想要随他方便的意思,就直接对徐禹航道:“你是不是怪我那天轻易放过阴余庆那些人?”

    徐禹航掀了掀眼皮。

    林慕南又说:“对不起,我做事一直有一项原则,我同意以暴止暴,不同意以暴制暴。”

    “所以那天,你让张明昆放那群人离开?”

    徐禹航倒是把当天细节看得够清楚,林慕南心忖,但他也真是抬举自己,若不是认同这种处理方式,就算他是天王老子,张明昆也不会就那么听他的。

    张明昆果然也不同意这个结论,开口说:“不是。”

    “我看到他跟你使眼色了。”徐禹航的“他”指的是林慕南,观察得还真够细致。

    张明昆反问:“那又怎样?”

    林慕南打断张明昆:“是,当时这主意是我出的。这件事我确实有让人指摘的地方,我给你道歉。徐禹航,回去吧,我给你一个交代,行吗?”

    林慕南一而再、再而三地好言相劝,徐禹航虽然几番抱怨,但态度明显地动摇了。

    黑风衣男人这时候突然有了动作,他移身抬起手臂隔开了林慕南。

    林慕南垂睑看眼前的手臂:“这位先生,你这是?”

    “这位小同学,我和徐禹航同学已经为你耽搁了行程,现要赶路了,你们的旧,有缘再续吧。”

    “徐禹航还没回答问题,等一下,我要听他给我一个说法。”

    林慕南伸手压下黑风衣人横在自己胸前的手臂,想要靠近徐禹航,黑风衣人后撤两步,转手一记直拳直击面门。

    林慕南侧弯躲过后,抬腿去踹黑风衣人肋侧,趁着对方斜转空档欺近徐禹航跟前:“徐学弟,你的答复?”

    黑风衣人正要从侧后下手,左菁华和张明昆已经插手支援了,以一敌二,黑风衣人渐露颓势,还分出精神来看林慕南这边,大声喝道:“徐禹航!”

    徐禹航一耸,林慕南伸手压住了他的肩膀,重复了一遍:“徐学弟,你三思吧,我不让人打断你。”

    “徐禹航,”黑风衣人不再恋战,退后停了手,也没人与他纠缠,他就靠近了徐禹航身边,“你还指望回到旧环境里去过一种新的生活吗?可能吗?”

    “可能的。”林慕南抢先替徐禹航回答,“你别逃避,不如接受低谷、珍惜低谷,再坚决地走出低谷,现在不是有人在伸手拉你吗,你抓住了,好吗?”

    黑风衣人自然不依:“徐禹航,刚刚饰演了一次总爱欺负你的校霸,爽快吗?你先到我这来!”

    黑风衣人过来拉扯徐禹航,令林慕南惊喜的是,徐禹航竟然自发地挣扎了一下。

    黑风衣人讶然松手,徐禹航挣过了劲,自行仰倒在地。

    “咣当”一声后,徐禹航哆哆嗦嗦着,脸色巨变。

    林慕南眼疾手快扶住徐禹航软着陆,被惯性带得倒在徐禹航身边,见其突然剧烈抽搐起来,林慕南扑过去,反射性地把手伸进他嘴里,防他咬伤舌头。

    左菁华在旁边,也几乎反射性地,“啪”地格开了林慕南的手腕。

    林慕南的手本欲供徐禹航嗜咬,被左菁华紧急抢救下来。

    徐禹航瞬间自己咬破了自己的舌头,鲜血从他唇边缓缓流下,蜿蜒一线。

    左菁华从腕表机关取出电极和药片,监测记录下脑电波,捏住了徐禹航的下巴,把药片给他喂了下去。

    “南南,录段视频。”左菁华对林慕南说,手下动作有条不紊。

    左菁华在处理伤病方面很专业,林慕南信他,立即照做。其间,左菁华还抽空投去目光核对林慕南的拍摄是不是足够有效。

    待徐禹航平静下来,林慕南问左菁华:“果然是癫痫?”

    “是。”左菁华点了点头,对徐禹航说,“徐学弟,当时给你开了抗感染的药,你按时服用了吗?”

    徐禹航刚刚发过病,脸色苍白,听了左菁华的问话,萎靡中透着惊诧:“什么?”

    左菁华说:“当时你在左记医院做的检查,他们邮寄了报告给你,当时就担心日后发生这种状况。”

    “癫痫……呵呵,那还有什么光明前程!”徐禹航呆滞了片刻,讽刺地笑了笑,随即眼神一片死寂,“你们走吧。”

    林慕南上前了一步,力劝:“徐禹航,我说了给你一个交代,我手上有阴余庆团伙霸凌同学的证据,我组织人来整理,向公安机关报案,我们把那些人一一送上审判席,给你解恨,你看可以吗?”

    徐禹航眼瞳还是失焦的。

    林慕南又说:“跟我回去吧,你身体需要早点治疗,也许可以痊愈的。”

    徐禹航摇了摇头,说:“林师哥,你走吧,你和张师哥当天的介入,我是有抱怨,可我也领情。我的家庭,和我面临的学习环境,一样恶劣,只有离开那个家庭,彻底换个环境,我才有可能过几天好日子。”

    “徐禹航,你的案件我一定会办。要不这样,”林慕南说,目光看向自己的伙伴,左菁华方才在徐禹航发病关头,首先选择的是不让林慕南受伤,不知道徐禹航心里是否因此产生芥蒂,思及此,林慕南目光从左菁华身上掠过,最终落在了张明昆身上,“徐学弟,你是更信任张明昆师哥吧?这个案件最终的结果,让他通知你,如果满意了,也消气了,你就回来,我会帮你。这样的方案,你看可以吗?”

    徐禹航偏过头去,没有回答。

    黑风衣男人开了口:“徐禹航,已经无谓地耽搁太久,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徐禹航撑着地面慢慢地起身。

    左菁华提醒徐禹航:“徐学弟,你自己咨询一下抗癫痫用药,以免发生危险。”

    徐禹航毫无回应,踉踉跄跄地,和黑风衣人一道离开了林慕南等人的视线。

    开边酒店方面,俞晙晖提前打点好了食宿,亲自在大厅接应林慕南三人,陪同三人办理了入住手续,叮嘱三人各自回房稍做休整。

    回房里,林慕南躺在酒店床上,漫无边际地遐想。

    左菁华敲门进来,问:“累了?”

    “歇一会儿就好。”

    “要不晚上就在房间用餐,早点休息得了。”

    林慕南躺在床上,突然说:“菁华,宙和先生在失联之前,曾和一个黑风衣男人交谈许久。”

    “你看见的?”

    “刚刚突然想起来。”

    左菁华抓点非常地准:“接应徐禹航的也是一个穿黑风衣的男人,你觉得两者有联系?”

    “应该没那么巧吧,”林慕南琢磨着,循序推测,“如果说宙和先生和徐禹航这两个人,年龄层不同,家境不同,从业不同,非有什么共同点的话,那可能是,智商高,都是很聪明的人吧。”

    左菁华怔住,感到些微不祥,不知该作何反应,按林慕南的思路,若顾延琢失联与徐禹航出走两个事件有联系,背后彷佛有场不测之局。

    林慕南忽地笑了:“说着玩呢,我的思维总是过度发散。你要我留下徐禹航发病影像,是为了将来治疗做参考吧?我发给你。应该给茅律师也提供一下,徐禹航家人如果不替他主张,我委托茅律师报案。”

    左菁华提醒林慕南:“你那天不是还要你堂伯建议阴门带阴余庆负荆请罪吗?”

    “我当时不过是说上门真诚赔礼,有求得谅解的可能,现在的情况是,徐禹航明显是不谅解的态度。总是会有道歉最终都不被原谅,这也正常。”

    “可现在经官立案,你堂伯找你为难怎么办?”

    “管不了那么多了,要验证是不是像我预感的那样,黑风衣男来自某个组织,我还想通过徐禹航掀一角面纱,总要给他点小恩小惠。”林慕南用手背遮住眼睛,从指缝看灯,“你看,为了利用这个人,我没有顾及他的前程。”

    林慕南最后几句说辞,但凡另一个人听来大概真会觉得可怕,可左菁华只温和说:“别这么说你自己,我们没带徐禹航回来,是因为徐禹航他自己不愿意回来。”

    左菁华绝不相信林慕南对徐禹航霸凌案的选择,没有良知、道义的作用,只有他自己声称的利用,他如果这么以为,枉费他们一起长大的十几年。

    林慕南翻身坐起来,靠着床头,打开指端拟幻屏:“我跟我堂伯打个招呼。”

    当当当,俞晙晖也正好这时来敲门。

    左菁华走过去给俞晙晖开门,林慕南这边则取消了拨号。

    俞晙晖进屋,视线巡看一圈,问道:“小公子、华少,累吗?你们看要不要去逛逛?司机和车辆正待命着。”

    林慕南看向左菁华:“要不要去看看黄昏的开边海岸?”

    左菁华说:“好。你邀请冯先生,我和俞总裁招呼上其他人。”

    分头招呼齐了人,大家出门时经过一楼大厅。

    一个笔挺青年从门口迎着走过来,目光睃巡一轮,落在林慕南身上,口称:“会长交待我跟三个小朋友在这里会合,我没认错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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