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算见着你们人影了。”左菁华快步走过来会合，“散落进来才感觉到这座沉船博物馆规模之大，迷宫一样，想找个人真不容易。”
“菁华，这是梗骨和蛛丝排贝，”暗藏着欣喜，又按捺着不确定的犹疑，林慕南托起手里的标本袋，对左菁华说，“我需要对它做碳十四年代测定，请阿晞帮个忙可以吗？”
白日晞看见左菁华点头，赶紧从旁答应：“好的，林小公子，我回去立刻安排鉴定。”
左菁华将接过来的标本袋转手交到了白日晞手里：“南南、昆子，你们要不要先吃饭？”
“现在？”林慕南看了一眼时间，下午四点零五分。
不知道什么缘分作祟，投入到参观中，近乎物我两忘，从大约上午十点钟到现在差不多六个小时，日光当初从窗口一头扎进来，灿烂炳焕，如今锋芒已经不再，悄默地退到了屋角。
“午餐时候就找不见你们了。还没吃饭吧？”左菁华重复又说。
“索性再晚一晚，等到晚餐时间吧。”
“那就先叫两份下午茶，我安排吧，你和昆子各自回房略微休整，叫服务员把茶点送到房间里。”
“你还准备继续参观呢？”
“我去跟石琤教授打个招呼，大家一起找你们也有些时辰了，幸亏你们回来早了一步，我差点就要扩大动员范围了。”
左菁华似乎语带薄责地，林慕南笑说：“我和昆子一直走到了最底层。本来是想跟你打个招呼来着，当时你正和谁语音通话，特意避着人。”
“这个事……晚点再说。快去处理一下你们这一身浮尘吧。”
回房间洗去手上、脸上的淤泥，换下携着浮尘的外衣，林慕南坐在酒店房间的飘窗榻上，回想着手拿骨头棒逐次敲击贝壳串的声响，熟悉感仍然在心头翻涌着，里面却又交杂着陌生。
五点四十五分，暮光昏昏。
“逍遥游”私人群组里，左菁华发来了消息：“南南，昆子，二十分钟后，到311号，咱们一块吃饭，我来招呼冯先生和夏姑娘。”
“好。”
“知道了。”
林慕南和张明昆依照约定去餐厅路上，碰见了石琤一行，没待开口打招呼，石琤抢先调笑道：“两位小同学投入到工作里还挺专注。”
“劳教授费心了。”林慕南歉然说，“已经很晚了，你们有没有先吃过晚饭？”
石琤说：“菁华已经安排好了大家的晚餐，连着冯教授和夏同学。”
“那咱们现在就过去吧。”
林慕南一行到了311号房间，左菁华邀请了夏青璇和冯良济随后进门，人员一下子就到齐了。
“慕南，你们发现新大陆了吗？”相邻着就坐后，夏青璇悄声问。
“嗯？”
“菁华说的。”
林慕南点头说：“确实。等空闲了一定得给你讲讲。”
餐后，石琤召集包括林慕南三人在内的天南星学会春季西线游学队，开了一场考察总结会议。
经过不足两天的相处，隐约可见石琤的领导风格：寓学于游，循循善诱，带队伍宽严相济，而张弛有度。
“明天一早，我们就启程吧，”总结会的最后，石琤对队员们说，“这次路线是精心设计过的，会长专门批准的经费，带你们走一圈，其实也算发给你们的福利。”
队员们纷纷表示知道了。
林慕南想了想，他的关于梗骨和蛛丝排贝的那些学术猜想总应该交待一下，交托给谁呢？林慕南第一选择是夏青璇，他需要花费一些时间提醒夏青璇方面对此重点投注关注，以免错过有科研价值的课题。
埋头思考片刻，林慕南试探说：“明天，我可能需要在这里多逗留些时间。”
石琤直截了当否绝：“行程恐怕安排不开！虽然我是一心想着带你们玩，但是总归还有其他队伍需要协调对接。”
林慕南这边有什么困难，左菁华也没有被提前知会过，不明所以地，倒是立即提出折中方案：“既然南南需要多待一天，那我们自己留下多待一天，然后我们再自行赶上石琤教授的行程。”
石琤皱眉：“你们这伙孩子，也太没纪律性了吧！”
左菁华的嘴刚半张开，林慕南截过话来，婉拒了左菁华的提议：“你们继续任务吧，我退出这次研学旅行，过几天我在沥央市给你们接风。”
“不行。”左菁华不假思索地拒绝，本欲私下解决的疑问只得当场问了出来，“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突发情况？或者身体不舒服？”
“不是。我有个猜想，有空再跟你细说，青璇和冯教授那边，我也不能说走就走。你们跟着石教授节奏走吧，要不然没有纪律性是轻的，小团伙作风就重了。是吧，石教授？”
林慕南的话先发制人，石琤也不好再出言责备，琢磨了一下，突然问：“林同学，今天在馆内钻研了大半天，你有什么猜想？要不说说吧。”
“石教授若是不怕耽误时间，不如移步说话？”
“看来你们还真的是颇有心得。”
“上一壶茶，我仔细跟你们说。”
“散会吧，其他队员早点休息。”石琤说，站起身来，示意林慕南一方，“你们三个，到我房间来。”
石琤率先走在前头。
林慕南、左菁华和张明昆一并起身，跟着石琤到去往他的房间。
廊道里放置的电子点餐系统前，石琤停住脚步，示意机器设备：“来壶国饮茶吧，林同学，你来请我。”
左菁华赶紧接道：“我请。石教授，我记着号码呢，我给服务员打电话。”
在石琤的房间，摆上茶点坐下来，林慕南于是跟石琤和左菁华、张明昆大略地介绍了他关于梗骨和蛛丝排贝系统的学术设想。
石琤面色很凝重，最后应下了林慕南的离队请求，说：“我等着你在沥央城给我们接风，林同学。”
林慕南点头回道：“预祝游学团一路顺风。”
“借林同学吉言。”
“菁华、昆子，咱们告辞吧，不打扰石教授了。”林慕南说，和两个伙伴一块出门，各自回房。
靠在床头，纷纷扰扰褪去，林慕南放空了良久，随后打开指端绘图软件，依照记忆绘制了梗骨和蛛丝排贝的画作，又逐个地记录下了敲击时发出的声音。
晚上，林慕南去左菁华房间找他，单独同他聊了各自行程。
紧接着，左菁华向林慕南提供了今天才得到的关于宙和失踪案最新的生物线索：“南南，根据我们已掌握的寄生物库，跳跳鼹可能是高阳菌的自然宿主。所以宙和先生的行踪，能接触到跳跳鼹的环境可以关注一下。”
“跳跳鼹的生存范围大吗？”
“不大，科学家一度觉得这个物种已经灭绝了，人类迄今发现最后一只跳跳鼹的时间是公元两千年，地点是它的原栖息地，天河河谷。”
“所以，可能是跳跳鼹还没有灭绝，或者它携带的变形菌转移到了中间宿主身上。看来和影行动组里，需要再配几名生物学家。”
“所以我想，从天河谷开始抽检一些动物，如果找不到跳跳鼹，就以跳跳鼹生物链上端的动物为主，这项工作目前已经安排了人去做。等毕业旅行的时候，我们就沿跳跳鼹最近的生物链走。”
“好。”
“那，我们明天分头行动。南南，你注意安全，不要受伤。”关于安全的问题左菁华总是反复提醒，“有问题去找宗后先生帮忙处理。”
林慕南笑着答应，说：“保持联络。”
“知道了，旅途中，有什么新鲜事，我会即时说给你听。”
次日一早，林慕南送走了石琤以及左菁华和张明昆所在的游学团，返回来时，经过首层大堂，隔着自助餐厅落地玻璃，看见夏青璇正在吃早餐，侧影静美。
对方回过头来，看到林慕南，朝他招了招手。
林慕南便应夏青璇的招呼，走到其卡座前，站定看她，随口说着熟络又常见的寒暄：“你看起来心情很好。”
夏青璇仰起头：“正有闲工夫，一个人坐在这里吃东西、想事情，是件很快乐的事。”
林慕南说：“那我好像打扰了你的快乐。”
夏青璇笑起来：“快坐吧，你是我的第二份快乐。”
“那我带给你一个好消息吧。”
“什么？”夏青璇眼波转了转，“新大陆？”
林慕南在夏青璇对面坐下来，给她看自己在指端绘图软件手绘的梗骨和蛛丝排贝的图片，说：“昨天我们发现了这个东西，有一套就在997号展厅，有空闲你可以去看看。”
“好。”
“为了方便说明，暂时先把骨头棒叫梗骨，把贝壳串叫蛛丝排贝了。我发现，用梗骨敲击蛛丝排贝，得到的是一串有组织的音高，像有意识的表达。”
“这是说音乐？”
林慕南摇摇头，另起一个讨论的角度：“问一个被说烂的问题：青璇，你觉得，人类历史上，是先出现的语言，还是先出现的文字？”
夏青璇说：“语言先于文字产生算共识了吧，文字是对语言的记录。”
“菁华，这是梗骨和蛛丝排贝，”暗藏着欣喜，又按捺着不确定的犹疑，林慕南托起手里的标本袋，对左菁华说，“我需要对它做碳十四年代测定，请阿晞帮个忙可以吗？”
白日晞看见左菁华点头，赶紧从旁答应：“好的，林小公子，我回去立刻安排鉴定。”
左菁华将接过来的标本袋转手交到了白日晞手里：“南南、昆子，你们要不要先吃饭？”
“现在？”林慕南看了一眼时间，下午四点零五分。
不知道什么缘分作祟，投入到参观中，近乎物我两忘，从大约上午十点钟到现在差不多六个小时，日光当初从窗口一头扎进来，灿烂炳焕，如今锋芒已经不再，悄默地退到了屋角。
“午餐时候就找不见你们了。还没吃饭吧？”左菁华重复又说。
“索性再晚一晚，等到晚餐时间吧。”
“那就先叫两份下午茶，我安排吧，你和昆子各自回房略微休整，叫服务员把茶点送到房间里。”
“你还准备继续参观呢？”
“我去跟石琤教授打个招呼，大家一起找你们也有些时辰了，幸亏你们回来早了一步，我差点就要扩大动员范围了。”
左菁华似乎语带薄责地，林慕南笑说：“我和昆子一直走到了最底层。本来是想跟你打个招呼来着，当时你正和谁语音通话，特意避着人。”
“这个事……晚点再说。快去处理一下你们这一身浮尘吧。”
回房间洗去手上、脸上的淤泥，换下携着浮尘的外衣，林慕南坐在酒店房间的飘窗榻上，回想着手拿骨头棒逐次敲击贝壳串的声响，熟悉感仍然在心头翻涌着，里面却又交杂着陌生。
五点四十五分，暮光昏昏。
“逍遥游”私人群组里，左菁华发来了消息：“南南，昆子，二十分钟后，到311号，咱们一块吃饭，我来招呼冯先生和夏姑娘。”
“好。”
“知道了。”
林慕南和张明昆依照约定去餐厅路上，碰见了石琤一行，没待开口打招呼，石琤抢先调笑道：“两位小同学投入到工作里还挺专注。”
“劳教授费心了。”林慕南歉然说，“已经很晚了，你们有没有先吃过晚饭？”
石琤说：“菁华已经安排好了大家的晚餐，连着冯教授和夏同学。”
“那咱们现在就过去吧。”
林慕南一行到了311号房间，左菁华邀请了夏青璇和冯良济随后进门，人员一下子就到齐了。
“慕南，你们发现新大陆了吗？”相邻着就坐后，夏青璇悄声问。
“嗯？”
“菁华说的。”
林慕南点头说：“确实。等空闲了一定得给你讲讲。”
餐后，石琤召集包括林慕南三人在内的天南星学会春季西线游学队，开了一场考察总结会议。
经过不足两天的相处，隐约可见石琤的领导风格：寓学于游，循循善诱，带队伍宽严相济，而张弛有度。
“明天一早，我们就启程吧，”总结会的最后，石琤对队员们说，“这次路线是精心设计过的，会长专门批准的经费，带你们走一圈，其实也算发给你们的福利。”
队员们纷纷表示知道了。
林慕南想了想，他的关于梗骨和蛛丝排贝的那些学术猜想总应该交待一下，交托给谁呢？林慕南第一选择是夏青璇，他需要花费一些时间提醒夏青璇方面对此重点投注关注，以免错过有科研价值的课题。
埋头思考片刻，林慕南试探说：“明天，我可能需要在这里多逗留些时间。”
石琤直截了当否绝：“行程恐怕安排不开！虽然我是一心想着带你们玩，但是总归还有其他队伍需要协调对接。”
林慕南这边有什么困难，左菁华也没有被提前知会过，不明所以地，倒是立即提出折中方案：“既然南南需要多待一天，那我们自己留下多待一天，然后我们再自行赶上石琤教授的行程。”
石琤皱眉：“你们这伙孩子，也太没纪律性了吧！”
左菁华的嘴刚半张开，林慕南截过话来，婉拒了左菁华的提议：“你们继续任务吧，我退出这次研学旅行，过几天我在沥央市给你们接风。”
“不行。”左菁华不假思索地拒绝，本欲私下解决的疑问只得当场问了出来，“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突发情况？或者身体不舒服？”
“不是。我有个猜想，有空再跟你细说，青璇和冯教授那边，我也不能说走就走。你们跟着石教授节奏走吧，要不然没有纪律性是轻的，小团伙作风就重了。是吧，石教授？”
林慕南的话先发制人，石琤也不好再出言责备，琢磨了一下，突然问：“林同学，今天在馆内钻研了大半天，你有什么猜想？要不说说吧。”
“石教授若是不怕耽误时间，不如移步说话？”
“看来你们还真的是颇有心得。”
“上一壶茶，我仔细跟你们说。”
“散会吧，其他队员早点休息。”石琤说，站起身来，示意林慕南一方，“你们三个，到我房间来。”
石琤率先走在前头。
林慕南、左菁华和张明昆一并起身，跟着石琤到去往他的房间。
廊道里放置的电子点餐系统前，石琤停住脚步，示意机器设备：“来壶国饮茶吧，林同学，你来请我。”
左菁华赶紧接道：“我请。石教授，我记着号码呢，我给服务员打电话。”
在石琤的房间，摆上茶点坐下来，林慕南于是跟石琤和左菁华、张明昆大略地介绍了他关于梗骨和蛛丝排贝系统的学术设想。
石琤面色很凝重，最后应下了林慕南的离队请求，说：“我等着你在沥央城给我们接风，林同学。”
林慕南点头回道：“预祝游学团一路顺风。”
“借林同学吉言。”
“菁华、昆子，咱们告辞吧，不打扰石教授了。”林慕南说，和两个伙伴一块出门，各自回房。
靠在床头，纷纷扰扰褪去，林慕南放空了良久，随后打开指端绘图软件，依照记忆绘制了梗骨和蛛丝排贝的画作，又逐个地记录下了敲击时发出的声音。
晚上，林慕南去左菁华房间找他，单独同他聊了各自行程。
紧接着，左菁华向林慕南提供了今天才得到的关于宙和失踪案最新的生物线索：“南南，根据我们已掌握的寄生物库，跳跳鼹可能是高阳菌的自然宿主。所以宙和先生的行踪，能接触到跳跳鼹的环境可以关注一下。”
“跳跳鼹的生存范围大吗？”
“不大，科学家一度觉得这个物种已经灭绝了，人类迄今发现最后一只跳跳鼹的时间是公元两千年，地点是它的原栖息地，天河河谷。”
“所以，可能是跳跳鼹还没有灭绝，或者它携带的变形菌转移到了中间宿主身上。看来和影行动组里，需要再配几名生物学家。”
“所以我想，从天河谷开始抽检一些动物，如果找不到跳跳鼹，就以跳跳鼹生物链上端的动物为主，这项工作目前已经安排了人去做。等毕业旅行的时候，我们就沿跳跳鼹最近的生物链走。”
“好。”
“那，我们明天分头行动。南南，你注意安全，不要受伤。”关于安全的问题左菁华总是反复提醒，“有问题去找宗后先生帮忙处理。”
林慕南笑着答应，说：“保持联络。”
“知道了，旅途中，有什么新鲜事，我会即时说给你听。”
次日一早，林慕南送走了石琤以及左菁华和张明昆所在的游学团，返回来时，经过首层大堂，隔着自助餐厅落地玻璃，看见夏青璇正在吃早餐，侧影静美。
对方回过头来，看到林慕南，朝他招了招手。
林慕南便应夏青璇的招呼，走到其卡座前，站定看她，随口说着熟络又常见的寒暄：“你看起来心情很好。”
夏青璇仰起头：“正有闲工夫，一个人坐在这里吃东西、想事情，是件很快乐的事。”
林慕南说：“那我好像打扰了你的快乐。”
夏青璇笑起来：“快坐吧，你是我的第二份快乐。”
“那我带给你一个好消息吧。”
“什么？”夏青璇眼波转了转，“新大陆？”
林慕南在夏青璇对面坐下来，给她看自己在指端绘图软件手绘的梗骨和蛛丝排贝的图片，说：“昨天我们发现了这个东西，有一套就在997号展厅，有空闲你可以去看看。”
“好。”
“为了方便说明，暂时先把骨头棒叫梗骨，把贝壳串叫蛛丝排贝了。我发现，用梗骨敲击蛛丝排贝，得到的是一串有组织的音高，像有意识的表达。”
“这是说音乐？”
林慕南摇摇头，另起一个讨论的角度：“问一个被说烂的问题：青璇，你觉得，人类历史上，是先出现的语言，还是先出现的文字？”
夏青璇说：“语言先于文字产生算共识了吧，文字是对语言的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