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王，你爸爸来了。”康力夫的小女儿康凛如跑来告诉林慕南。
林慕南分出注意力来俯身回应她：“知道了，谢谢你来告诉我呀。”
康凛如就着林慕南俯身的便利，踮脚凑近他耳畔，悄声地问：“她是谁呀？”
康凛如地目光正灼灼地瞧着归晚，林慕南顺着她的目光知道了她所指何人，答道：“这是小晚，才从腴原来，想认识一下？”
康凛如重重地点头：“她好好看。”
归晚这时也朝两人看过来。
林慕南带着康凛如朝归晚走近：“小晚，这是凛如，特地过来和你交朋友，要和凛如玩一会儿吗？”
林慕南话音刚落，康凛如直接就来牵归晚的手了：“我带着积木，想和你一起玩，你跟我来。”
归晚沉默着就被牵走了，林慕南向归道子征求意见：“归世伯？”
“让小晚多跟同龄的小朋友一起玩，挺好。”
“儿童跟同龄人互动的体验确实是不能被其他关系替代的。”林慕南顺承说道，看向两个牵手走远的小朋友。
康凛如刚满八岁，是基础教育三年级的学生，人很活泼，但在画画和搭积木的时候总是能安静下来很久，有着浓重的好奇心和探索欲。
两个小姑娘差不多大，应该很容易能玩到一起。
趁着康凛如带着归晚离场，林慕南朝着归道子、唐幽人夫妇建议：“归世伯、世伯母，方便的话，可否移步说话？”
夫妇俩互相对视了一眼，走向厅堂挨窗无人的茶座。
“南南，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
“我听说，归世伯、世伯母，你们准备带小晚去打生长激素？”
“身材稍微矮小了点，你看是吗？”说到这，归道子稍愣，随即语带忧虑，“不像比凛如小半岁，倒向小上两三岁。”
林慕南赶紧宽慰：“小晚还没进入青春期呢，身高还会长的，还有好几年的窗口期。”
“还是要及早干预，过了青春期就太晚了。”
“小晚的身体指征能判定不正常吗？”
“几乎卡在标准下限了。”
林慕南蹙起眉头，没有掩饰不认同的意思：“如果现在是健康的，仅仅为了外形，打激素根本没有必要。先不说最终身高会不会偏低都还说不定，就是真的矮一些，也不是什么短板，姑娘体魄的优势，本来就不在于高大健壮，而更在于柔韧灵活。归世伯、世伯母，小晚的容貌人类罕见，以后即使往坏了长，也已经够让平常人遥不可及了，如果可以，我们不如多关心她的心理健康。”
归道子愣了一下，笑了笑，解释：“南南，你误会了，我不会用小晚去冒险的，你知道，小晚是我的至亲之人。”
“我知道归世伯不会拿小晚冒险，但不是所有后续发展都可控。”
“我们只做一个项目，不会再去做别的了，你知道，人工干预身高技术已经很成熟了。”
“归世伯，如你所说，那只是技术，不是科学。”
归道子摇摇头：“先不说这个了，也没有完全确定。”
“归世伯，你们为归晚安排的人工干预身高的方案，送养机构不同意。不确定最好，一旦确定，遗民暂置点将诉讼撤销归世伯和归世伯母对小晚的收养权。”
“好了好了，别这么上纲上线的。这事从长计议。”
罗彬依照惯例亲自带队主持石竹花会期间的医务工作。这个人有着绝尘的医学敏感与天赋，早年从左门培养的医学生中脱颖而出，由左宗后收至身边，培养成名，后凭借着在泛卞医学界的翘楚地位和踏实的工作态度，很快成为十七宗门医务第一人。
这天一早跟所带医务团队的成员们开了个碰头会之后，路经过厅堂，见到林慕南几人便走了过来，对归道子说：“归门主，干预方案我已经通过密径传给你了。”
“那正好，让南南也听听，这个项目操作起来是不是已经很安全了？”
“我倒是觉得，即便安全，这种事，也是应该审慎和克制的。”罗彬说，“按照归门主的委托，我跟宗后先生讨了个主意。”
“宗后先生怎么说？”
“生命自有定数，太急于求成，说不定会长出恶果。”罗彬复述了左宗后的话，最后建议说，“归门主确需三思后行。”
“罗异士你去忙吧。”
“好。”
稍事沉默，幽幽地归道子对着林慕南道：“以诉讼撤销我们对小晚的收养权相威胁，要求放弃对她的生长干预，不依不饶，是吧？”
“归世伯……”
“行，一个两个地都这么劝，还把宗后先生也搬出来了，我放弃这个计划，总行了吧？”
“那太好了！”林慕南赶紧陪笑，“归世伯，你在科技投入和安全底线之间选择了尊重自然，也不算是我们劝的。”
“别大棒加胡萝卜了，今天不是要召开青年子弟的座谈会吗，跟我对峙了这么久，快去吧。”
“那我失陪了。”
远处的归晚，被康凛如带着搭积木，实际上只是任康凛如自己投入地在搭，自己则始终冷眼看着林慕南和归道子夫妇说。
这一次的榷谈会，讨论了发生在两年前的，三名未成年人杀害一名未成年人校园霸凌案件，这一案件曾经引起过轩然大波，舆论持续关注，且推动了相关立法的完善。
主持人问：“做出霸凌杀人行为的那些孩子，该不该得到改过自新的机会，他们会改好吗？”
“不会改好。”林慕南说，顿了一下，又说，“我修改一下答案，改好会很有难度。”
“说说你的理由。”
“他们会受到排挤很难融入社会，这时他们难以改过自新的重要原因。我无法揣测他们会不会真的感到自责，能推测出的是，即使他们会自责，也只是短时间的，面对别人持续的指责，他很快就会开始为自己辩护。公众的谴责和他的自我辩护，会越发地制造出对立和仇恨情绪。”
“那么刚刚所说的，推动了相关立法的完善，你怎么看？或者说，你支持下调刑事责任年龄吗？”
“我支持下调刑事责任年龄，据我所知，公众大多对此也都是持支持态度的。可是我有一个疑问，把刑事责任年龄调到多低就不会发生犯罪了呢？”
“十岁以内吧。”路云兮说，“不到十岁应该是没有能力杀人的。”
“可我的法律老师曾经给我讲过十岁男童虐杀两岁幼儿的案例。”
“不然还是八岁？依我看，干脆取消刑事责任年龄限制得好，还有那些精神病患者，杀了人通通都应该负责！”
林慕南说：“极端时候，婴幼儿也是会犯罪的。”
“怎么可能？”
“可以设想一下，一个十几个月大的宝宝有没有可能把他抱着的八音盒弄掉到一个仰躺的成年人脸上，有没有可能致人重伤甚至死亡？那么，婴儿应该被刑事处罚吗？”
“处决婴儿，那恐怕不行，他什么都不懂啊。”
“如果婴儿不该被判刑是因为他什么都不懂，那么，心智不全的人呢？比如精神病？那些豁免情形的被接受，最早时候，其实曾是文明的一道曙光。”
榷谈会并非每一次都像标准的辩论会那样，区分正方反方，林慕南的发言，在正反两面都做出了思考，也并不违规。因为榷谈会的初衷，本就是希望十七宗门的一代代青年能在思想切磋中增益智慧，加深感情。
傍晚，天佑庄园，林慕南来林靖乾房间找他，林靖乾正靠在床头，用指端跟一位高官朋友视话。
见到林慕南进来，林靖乾抬手示意他坐下，对着虚拟屏道：“不说了，我儿子来找我了。”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林慕南走近时候，从转瞬熄灭的屏幕中瞥见了一个眉毛尽白、满面皱纹的老翁。
“来吧，先坐下。”关掉虚拟屏，林靖乾站起身，“喝点啥吗？”
“啥都不喝，谢谢。”
“喝不喝看的是你，倒不到看的是我呀。”林靖乾走去茶吧机，“索性我自作主张，给小公子倒一杯白开水吧。”
林慕南被逗笑了：“这么礼节周到！那我是不是也该说句叨扰了，靖乾先生？”
“是我大晚上地叫你过来，谢谢你的配合。”
林慕南接过林靖乾端来的白开水，搁下杯子：“爸爸，你今天去过康门？”
“今天的康门榷谈会，主持人对你的表现大加赞赏，暂且提出口头表扬吧。”
“你听到了？”
林靖乾点头：“榷谈主题关于未成年人犯罪。”
“说到这个主题，爸爸，阴余庆校园霸凌案，我跟你提过的，案件基本已经尘埃落定，详细情况你了解吗？”
“我听了很多人的介绍，唯独没有你的。”
于是，在时隔月余之后，林慕南详尽解释了徐禹航案的处理经过及结果。
林靖乾听后笑说：“你二叔今早还跟我说过，咱家小公子可真是充满责任感。”
“他只和你说了这么一句？”
“你二叔说，你认为，你‘因为拉架的决定，对受霸凌的同学负有责任’。”
林慕南分出注意力来俯身回应她：“知道了，谢谢你来告诉我呀。”
康凛如就着林慕南俯身的便利，踮脚凑近他耳畔，悄声地问：“她是谁呀？”
康凛如地目光正灼灼地瞧着归晚，林慕南顺着她的目光知道了她所指何人，答道：“这是小晚，才从腴原来，想认识一下？”
康凛如重重地点头：“她好好看。”
归晚这时也朝两人看过来。
林慕南带着康凛如朝归晚走近：“小晚，这是凛如，特地过来和你交朋友，要和凛如玩一会儿吗？”
林慕南话音刚落，康凛如直接就来牵归晚的手了：“我带着积木，想和你一起玩，你跟我来。”
归晚沉默着就被牵走了，林慕南向归道子征求意见：“归世伯？”
“让小晚多跟同龄的小朋友一起玩，挺好。”
“儿童跟同龄人互动的体验确实是不能被其他关系替代的。”林慕南顺承说道，看向两个牵手走远的小朋友。
康凛如刚满八岁，是基础教育三年级的学生，人很活泼，但在画画和搭积木的时候总是能安静下来很久，有着浓重的好奇心和探索欲。
两个小姑娘差不多大，应该很容易能玩到一起。
趁着康凛如带着归晚离场，林慕南朝着归道子、唐幽人夫妇建议：“归世伯、世伯母，方便的话，可否移步说话？”
夫妇俩互相对视了一眼，走向厅堂挨窗无人的茶座。
“南南，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
“我听说，归世伯、世伯母，你们准备带小晚去打生长激素？”
“身材稍微矮小了点，你看是吗？”说到这，归道子稍愣，随即语带忧虑，“不像比凛如小半岁，倒向小上两三岁。”
林慕南赶紧宽慰：“小晚还没进入青春期呢，身高还会长的，还有好几年的窗口期。”
“还是要及早干预，过了青春期就太晚了。”
“小晚的身体指征能判定不正常吗？”
“几乎卡在标准下限了。”
林慕南蹙起眉头，没有掩饰不认同的意思：“如果现在是健康的，仅仅为了外形，打激素根本没有必要。先不说最终身高会不会偏低都还说不定，就是真的矮一些，也不是什么短板，姑娘体魄的优势，本来就不在于高大健壮，而更在于柔韧灵活。归世伯、世伯母，小晚的容貌人类罕见，以后即使往坏了长，也已经够让平常人遥不可及了，如果可以，我们不如多关心她的心理健康。”
归道子愣了一下，笑了笑，解释：“南南，你误会了，我不会用小晚去冒险的，你知道，小晚是我的至亲之人。”
“我知道归世伯不会拿小晚冒险，但不是所有后续发展都可控。”
“我们只做一个项目，不会再去做别的了，你知道，人工干预身高技术已经很成熟了。”
“归世伯，如你所说，那只是技术，不是科学。”
归道子摇摇头：“先不说这个了，也没有完全确定。”
“归世伯，你们为归晚安排的人工干预身高的方案，送养机构不同意。不确定最好，一旦确定，遗民暂置点将诉讼撤销归世伯和归世伯母对小晚的收养权。”
“好了好了，别这么上纲上线的。这事从长计议。”
罗彬依照惯例亲自带队主持石竹花会期间的医务工作。这个人有着绝尘的医学敏感与天赋，早年从左门培养的医学生中脱颖而出，由左宗后收至身边，培养成名，后凭借着在泛卞医学界的翘楚地位和踏实的工作态度，很快成为十七宗门医务第一人。
这天一早跟所带医务团队的成员们开了个碰头会之后，路经过厅堂，见到林慕南几人便走了过来，对归道子说：“归门主，干预方案我已经通过密径传给你了。”
“那正好，让南南也听听，这个项目操作起来是不是已经很安全了？”
“我倒是觉得，即便安全，这种事，也是应该审慎和克制的。”罗彬说，“按照归门主的委托，我跟宗后先生讨了个主意。”
“宗后先生怎么说？”
“生命自有定数，太急于求成，说不定会长出恶果。”罗彬复述了左宗后的话，最后建议说，“归门主确需三思后行。”
“罗异士你去忙吧。”
“好。”
稍事沉默，幽幽地归道子对着林慕南道：“以诉讼撤销我们对小晚的收养权相威胁，要求放弃对她的生长干预，不依不饶，是吧？”
“归世伯……”
“行，一个两个地都这么劝，还把宗后先生也搬出来了，我放弃这个计划，总行了吧？”
“那太好了！”林慕南赶紧陪笑，“归世伯，你在科技投入和安全底线之间选择了尊重自然，也不算是我们劝的。”
“别大棒加胡萝卜了，今天不是要召开青年子弟的座谈会吗，跟我对峙了这么久，快去吧。”
“那我失陪了。”
远处的归晚，被康凛如带着搭积木，实际上只是任康凛如自己投入地在搭，自己则始终冷眼看着林慕南和归道子夫妇说。
这一次的榷谈会，讨论了发生在两年前的，三名未成年人杀害一名未成年人校园霸凌案件，这一案件曾经引起过轩然大波，舆论持续关注，且推动了相关立法的完善。
主持人问：“做出霸凌杀人行为的那些孩子，该不该得到改过自新的机会，他们会改好吗？”
“不会改好。”林慕南说，顿了一下，又说，“我修改一下答案，改好会很有难度。”
“说说你的理由。”
“他们会受到排挤很难融入社会，这时他们难以改过自新的重要原因。我无法揣测他们会不会真的感到自责，能推测出的是，即使他们会自责，也只是短时间的，面对别人持续的指责，他很快就会开始为自己辩护。公众的谴责和他的自我辩护，会越发地制造出对立和仇恨情绪。”
“那么刚刚所说的，推动了相关立法的完善，你怎么看？或者说，你支持下调刑事责任年龄吗？”
“我支持下调刑事责任年龄，据我所知，公众大多对此也都是持支持态度的。可是我有一个疑问，把刑事责任年龄调到多低就不会发生犯罪了呢？”
“十岁以内吧。”路云兮说，“不到十岁应该是没有能力杀人的。”
“可我的法律老师曾经给我讲过十岁男童虐杀两岁幼儿的案例。”
“不然还是八岁？依我看，干脆取消刑事责任年龄限制得好，还有那些精神病患者，杀了人通通都应该负责！”
林慕南说：“极端时候，婴幼儿也是会犯罪的。”
“怎么可能？”
“可以设想一下，一个十几个月大的宝宝有没有可能把他抱着的八音盒弄掉到一个仰躺的成年人脸上，有没有可能致人重伤甚至死亡？那么，婴儿应该被刑事处罚吗？”
“处决婴儿，那恐怕不行，他什么都不懂啊。”
“如果婴儿不该被判刑是因为他什么都不懂，那么，心智不全的人呢？比如精神病？那些豁免情形的被接受，最早时候，其实曾是文明的一道曙光。”
榷谈会并非每一次都像标准的辩论会那样，区分正方反方，林慕南的发言，在正反两面都做出了思考，也并不违规。因为榷谈会的初衷，本就是希望十七宗门的一代代青年能在思想切磋中增益智慧，加深感情。
傍晚，天佑庄园，林慕南来林靖乾房间找他，林靖乾正靠在床头，用指端跟一位高官朋友视话。
见到林慕南进来，林靖乾抬手示意他坐下，对着虚拟屏道：“不说了，我儿子来找我了。”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林慕南走近时候，从转瞬熄灭的屏幕中瞥见了一个眉毛尽白、满面皱纹的老翁。
“来吧，先坐下。”关掉虚拟屏，林靖乾站起身，“喝点啥吗？”
“啥都不喝，谢谢。”
“喝不喝看的是你，倒不到看的是我呀。”林靖乾走去茶吧机，“索性我自作主张，给小公子倒一杯白开水吧。”
林慕南被逗笑了：“这么礼节周到！那我是不是也该说句叨扰了，靖乾先生？”
“是我大晚上地叫你过来，谢谢你的配合。”
林慕南接过林靖乾端来的白开水，搁下杯子：“爸爸，你今天去过康门？”
“今天的康门榷谈会，主持人对你的表现大加赞赏，暂且提出口头表扬吧。”
“你听到了？”
林靖乾点头：“榷谈主题关于未成年人犯罪。”
“说到这个主题，爸爸，阴余庆校园霸凌案，我跟你提过的，案件基本已经尘埃落定，详细情况你了解吗？”
“我听了很多人的介绍，唯独没有你的。”
于是，在时隔月余之后，林慕南详尽解释了徐禹航案的处理经过及结果。
林靖乾听后笑说：“你二叔今早还跟我说过，咱家小公子可真是充满责任感。”
“他只和你说了这么一句？”
“你二叔说，你认为，你‘因为拉架的决定，对受霸凌的同学负有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