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酒,睡到半夜,虞晚意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嗓子干得厉害,她揉着眼睛打算去客厅喝水。

    夜色深深,四下安静,黑暗里只有一线暖黄色的灯光从对面的门缝里透出来。

    虞晚意摸索着开了灯,轻手轻脚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喝完,正打算回去继续睡,身旁的三三却已经跑过去撞开了那扇老旧的房门。

    小房间的门已经很老了,锁坏了,可因为不住人她也一直都没有修,如今三三一撞,门便半开了,隐约露出了男人的身影。

    事已至此,虞晚意只能过去问候一声,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走过去,在门口站定,视线落向一旁的位置回避着他,客套道:“还没睡吗?”

    席琅停下了将纱布往手上缠的动作,抬眼看向她,光有些暗,映得她的面容越发柔和,男人的目光侵略性十足,黝黑的眸子幽深不见底,仿佛粘腻的沼泽,能够将人吞噬。

    没有听到他的回答,虞晚意下意识望过去,目光触及他有些感染的狰狞伤口,心里一惊,也顾不上这一刻男人给她的危险感觉,连忙上前道:“我帮您把伤口重新清理一下吧。”

    席琅歪了歪头,示意她过来,有些灼烫的目光黏在她身上,似是打量,又似乎不是。

    她低着头,身上还是晚上吃饭时的衣服,带着一点点酒气,混合着一点若有若无的暖香,是种有些让人觉得能渗进心里味道,乌黑的长发柔顺的垂下,露出那一段白得惹眼的细颈,有些莫名香艳。

    他鬼使神差地抬手,虞晚意却仿佛机警的兔子一般抬头,男人对上她警惕的目光,自然地在她面前扇了扇,蹙眉道:“有蚊子,你家里有蚊香吗?”

    “我等会儿拿给您。”虞晚意应声,放下心来,瞬间绷直的背也软了下来,继续熟练地用棉球蘸了碘伏,垂着眸子一丝不苟地处理起了他手上的伤口:“明天别再帮忙了,应该我照顾您的,倒是麻烦您来照顾我了。”

    席琅不置可否,只淡淡问道:“处理伤口这么熟练,你以前学医科的?”

    “学经管的,不过家里这些小家伙总受伤,带它们去宠物医院太贵了,时间久了,这些就都学会了。”

    席琅挑了挑眉:“你在把我和那些狗相提并论吗?”

    还不等虞晚意回答,三三已经不服气地叫了起来,它这一声仿佛是将军在发号施令,连带着何必被叫醒的狗狗也跟着叫了起来,叫声此起彼伏仿佛示威一般。

    席琅微微蹙眉看向三三,一人一狗对视着,隐约有些互不相让的僵持。

    躲过了送命题,虞晚意偷笑一声,专心给他缠起了纱布,男人的手很大,但很白,骨节分明,若是没有指尖的厚茧和那泛白的疤痕,这应该是一双属于贵公子的手。

    “明早吃什么?”

    男人突然发问,虞晚意微怔了一下:“我去早市给您买吧,您想吃什么?”

    “外面的东西不干净。”

    “那我给您熬粥可以吗,我再去王婶那里拿一些她腌的小咸菜,王婶的手艺很好的。”

    席琅看着她的发顶,状似无意地问道:“看你好像和王婶很亲近啊。”

    “嗯,王婶和我们家是很多年的老邻居了,和我外婆关系很好,所以对我也很照顾,我外婆去世前,都是王婶帮忙照顾的。”

    “你们这里邻里关系倒是不错。”

    “确实,我小的时候这里还是很热闹的,家家户户关系都不错,不过后来大家都陆陆续续搬走了,最相熟的就剩下我们了。”

    “那你为什么不搬走啊?”

    “这里是我的家啊,还能往哪里搬呀,而且三三他们需要有个大院子,它们其中很多都是救助回来的,有些怕人,往人多的地方且不说别人能不能接纳它们,它们自己也会不太舒服。不过,如果有一天我能人品爆发中个大奖,买个有院子的大别墅,说不定我们也就搬走了。”

    虞晚意和他闲聊着,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将纱布在他手上绕了两圈,系了一个可可爱爱的蝴蝶结:“好了。”

    “要是你真有中大奖的那一天,你想要哪里的别墅?”

    听着男人的问题,虞晚意笑了一下,一个玩笑,他似乎当真了,不过难得有人这样在意她的话,她认真思考了一下,回答道:“我想要清园的别墅,院子最大那种。”

    说完,她推开门放了三三出去:“很晚了,您也早点休息吧。”

    听着脚步声远去,席琅看着自己那被包成粽子的手,唇角微弯,揉了揉眉心。

    小姑娘怎么喜欢的都是不上档次的东西呢,才三千万的别墅,还真是没有一点挑战性。

    答应了席琅要做早饭,虞晚意定了一个七点的闹钟起床熬粥,虽然说得简单,可发现了席琅是一个很讲究吃饭品质的人,她也不好像对付自己那样对付他。

    说起来,席琅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还进过监狱,怎么看也不像是会讲究这些的人,可他却有一手极好的厨艺,甚至煮个方便面都会摆一下盘,这样的反差似乎赋予了他更多的神秘感。

    他似乎很适合出现在故事里,一点点的贵气,一点点的沧桑,一点点的神秘,一点点的深沉,许多复杂的气质糅合成了他,有种说不出的魅力,却会在某一个瞬间让人觉得有一点点的危险感。

    不过,这都和她无关,对于一个过客,她做好应该做的事就够了。

    去王婶那里要了些小咸菜,又煮了鸡蛋,拌了两个简单的小菜,虞晚意一边陪毛孩子们玩儿,一边等着席琅起床。

    席琅的生物钟很准时,赶在司机来送肉之前,他们一起吃完了早餐,说起来虞晚意做饭真的仅仅是能吃的程度,虽然看出来花了心思,却似乎总是带着一种粗制滥造的味道。

    他皱眉吃着,虞晚意见他没有品评的意思,也就安安静静喝自己的粥,吃着那齁咸的绊黄瓜,隐约有些怀念前两天他做的饭菜。

    送肉的司机是席琅接待的,她站在一旁,愣是没插上话,他似乎话不多,但自然地带着一种长袖善舞的圆滑,她印象里身边最会为人处世的就是黎初白,可眼前这个人似乎比他更知道如何让人心里妥帖。

    她除了最后和人家道谢再说一声再见,没机会再说什么,可毕竟是她自己的事,因此也只能顶着司机那逡巡在两人之间的暧昧目光,默默陪着。

    分明心里想的是越解释越麻烦,可看到清晨阳光下,男人那镀了一层柔光的锋利侧颜,她耳根却有一点不自觉的发烫。

    这是不该有的情绪,而且她清楚自己的心思,她有喜欢的人,怎么还会对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脸红呢?

    用凉凉的手背敷着脸颊,虞晚意快步走进了房间里,甚至还欲盖弥彰地嘟囔了一声:“这天可真热。”

    天是真的热,毛孩子们也遭罪,一个个蔫头耷拉脑的没什么精神头,直播仍旧开着,看着它们那模样,总有几个不知情况的要说她两句虐待狗狗,赚昧良心的钱,有老粉帮她解释,可总有新人来,解释也解释不过来。

    即使告诉自己清者自清,可不得不说这种事还是会影响人的心情。

    树荫下,男人坐在低矮的椅子上乘凉,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往日里最活泼的几只小显眼包横七竖八地趴在他脚边,还有最没良心的那只小白流浪猫,就窝在男人的左臂上,她叫也不肯过来。

    大抵真的是天热让人心里也发燥,虞晚意看着席琅,总觉得有些别扭,干脆回了房间剪片子。

    似乎人心里烦躁的时候,就总会出现一点事让人更烦躁。

    [晚意,我在回来的高铁上了,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吗?]

    虞晚意扫了一眼微信弹出来的消息,目光顿了顿,拿起手机回了一句:“黎师兄,不好意思,我最近有点忙,不太方便。”

    发出去消息,她目光沉了一瞬,又将手机放在一边,转头继续剪起了片子。

    分明决定了不在不现实的事上花心思的,可手机屏幕再亮起的时候,她的视线还是不由自主地又落了上去。

    [给我个赔罪的机会吧,至少让我亲眼看看你,确认你没事。]

    [黎师兄,没关系,那天是意外,而且我也没什么事,帮忙抓到通缉犯还会有奖金,你不用在意了。]

    [如果真的很忙,那就我去找你,入伏了,毛孩子应该也要剃毛了,我过去帮忙吧。]

    “不用了。”虞晚意刚想拒绝,可看到脚边趴在地板上热得直吐舌头的三三,她默默改了信息:“那就麻烦了,我替三三他们谢谢你。”

    这么多狗狗,她弄不过来的,有他帮忙,这群毛孩子也能早点剃完毛,少遭点天热的罪。她也想让它们泡泡水凉快凉快,可她没办法把它们都及时吹干,会生病的,想给它们洗澡也洗不过来,有些毛厚的都长了痱子。

    要是她能变有钱就好了,可以找人来给它们洗澡剃毛,不过,她好像没有那富贵命。

    虞晚意的微信还在直播的平板上登着,听着那一声声的提示音,席琅浓黑的眉烦躁地锁在了一起。

    干脆利落地将人加入黑名单,世界瞬间安静。

    席琅握着小猫的爪子在身后的地上蹭了蹭,又在屏幕上乱点着,小猫儿似乎觉得有趣,喵喵的叫着,甚至连另一只爪子也伸了过去。

    席琅满意地挠了挠它的下巴,勾唇道:“小东西,做了坏事,记得要敢作敢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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