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半，晋南医院骨科。
“血压脉搏正常，体温36.7℃，手术部位皮肤颜色正常，无发白发绀或黄染现象，皮肤温度正常。”
住院部1205号房内，穿着白大褂的主任医师正带着人查房，一边检查白宇卓的手术创口，一边回头示意人记下。
随后转过来寻找病床旁的家属，看到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还愣了愣：“你就是家属？”
白念点头道：“我是他姐姐。”
上了年纪的女医生点点头叮嘱道：“你弟弟的术后状况比较稳定，饮食上尽量以清淡为主，多吃些蔬菜水果和肉蛋之类的。伤口注意保持清洁，避免碰水，以免引起感染。在伤口愈合前尽量避免剧烈运动。”
随后又怕人记不住似的，望向眼前沉静专注地坐在一旁聆听的女孩子，声音下意识轻柔了些：“都记住了吗？”
白念扬起一抹笑礼貌的笑回应道：“记住了，谢谢医生。”
目送医生离开，白念站起来，将刚刚顺路买来的生活用品和贴身衣物放到白宇卓床头柜里，淡声问了句：“要洗脸吗？”
白宇卓看了看自己动不了的右腿，又看了看白念平静无波的脸，点了点头。
协助他洗漱完，白念把早餐放到桌上：“有事叫我。”
然后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和数位板，坐到一旁打开，开始低头画画。
隔壁床是个中年男人，腿上吊着石膏躺在床上看电视，他看了看这边，开口唠嗑：“小伙子，你是怎么的？”
白宇卓看了眼桌上的早餐，动了动嘴唇，没敢说自己起不来，揪了袋已经插好吸管的豆浆过来，努力够着脖子吸，闻言指了指自己的右腿：“被车撞了，小腿骨折了。”
男人一拍腿上石膏：“巧了！我也是小腿骨折，我是从楼梯上摔下来折的。”
白宇卓不知道接什么话，哦了一声。
大约是之前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男人憋得慌，又转向一旁的白念：“小姑娘，你们父母呢，怎么让你一个人在医院照顾你弟弟？”
白念努力屏蔽男人的自来熟唠嗑，没想到还是躲不过，叹了口气放下电容笔回答道：“只有我们两人在晋城。”
男人感叹了一句：“现在的孩子真懂事，你是在这上学吗？”
白念又添了一笔线条，摸了摸耳朵道：“嗯。”
男人还是兴致勃勃：“嘿，巧得很，我有个侄子看起来跟你差不多的年纪，在晋大念书呢，念的专业好像叫什么……心理学来着。”
白念叹了口气：“嗯。”
男人终于看出来白念在忙了，意犹未尽地闭了嘴。
终于安静了半晌，白念稿子画到一半，一旁窸窸窣窣的动静让她抬起头来。
转头一看，是白宇卓上半身在小幅度地扭来扭去，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白念：？
她开口问了句：“身上有蚂蚁在爬？”
白宇卓声音像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似的，比蚊子大不了多少：“……我想去卫生间。”
白念：……
她忘了病人还有这个需求。
她看了眼白宇卓的腿：“你的腿能动吗？”
白宇卓犹疑了两秒，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点了点头。
白念想了想：“我扶你去。”
“哎哎哎！这可不行！”一旁的男人立刻出声阻止，“刚做完手术，可不能落地走，你用尿壶就好了，在床底下。”
白念低下头去看了一眼，床架下面还真有个工具。
她抿了抿唇，替白宇卓拉好床帘，把东西递给他，然后自己出去了。
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了，白念以为来了新病人，抬头一看，她和来人一起愣了愣。
昨晚睡不着网咖里的红毛。
面面相觑之后，红毛率先开了口：“你……你怎么在这儿？”
白念指了指紧闭的床帘：“我弟弟小腿骨折了，昨晚刚做完手术。”
红毛看了看她身后，瞪大了眼睛：“你弟弟他还好吧？”
白念点点头。
原来男人刚刚说的在晋大念书的侄子，就是他，白念想起昨晚听到的对话，啧，挺巧。
红毛指了指隔壁床上的男人：“那什么，我来给我小姨夫送早餐。他也小腿骨折了。”
男人看着这俩你来我往，来了精神：“佑佑，你俩认识啊？同学吗？哎哟这不巧了吗？这就是缘分呐！”
红毛一脸胃疼地把怀里的保温桶塞到男人怀里：“吃你的饭。跟你说了多少次，叫我大名不要叫叠词！听起来跟狗名字似的！”
白念噗嗤笑了声。
红毛转过身来幽怨地看了她一眼，白念无辜地摊了摊手。
正在这时，白宇卓欲哭无泪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姐，我够不着……”
白念掀开帘子走进去一看，白宇卓僵着上半身，手里拿着工具，面如菜色。
他昨晚手臂也擦伤了，包扎好以后不是很灵活，加上小腿打了石膏，上半身没力气抬起来，努力了半天，连裤子都解不开。
白念和他对视了两眼：“我帮你拿着？”
“……”白宇卓望了眼天花板，还不如让他一头撞死算了。
“需要我帮忙吗？”致命的死寂之中，外头红毛的声音突然响起。
白念用眼神征求白宇卓的意见。
他悲愤地点了点头。
直到站在床前的人换成了红毛，白宇卓也没做好心理建设，看着这个素未蒙面的陌生人，他在社死和憋死之间徘徊半天，和他对视了三秒，视死如归地闭上了眼睛。
.
“谢谢你。”
等人从卫生间洗了手出来，白念递上纸巾，低声道谢。
距离拉近，光线充足，白念这才发现红毛虽然发色离经叛道了一些，其实长相干净清爽，眼睛很大，皮肤很白，笑起来还有两颗虎牙。
红毛抿了抿唇：“你不用跟我客气。”
两人转身向病房的方向走去，红毛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了一句：“你在这照顾你弟弟，那你晚上住哪儿啊，总不可能一直待在网吧吧。”
白念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网吧有什么不好吗？”
红毛瞪大了眼睛：“网吧人员混杂，你一个女孩子不是很安全，而且也休息不了。”
白念轻笑了一声：“你这是在砸你小姨的招牌？”
红毛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在他白色泛青的眼睑上投射出倒影，他看着白念的眼睛，说话异常真诚：“要是我在的话你就不用担心，但是我今晚不去网吧，我小姨说她找了个暑假工，我下午过去对接一下就走了。”
白念看他亮晶晶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笑：“那你小姨把交接电话给你了吗？”
红毛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这个，又迷茫地眨了两下眼睛：“给了，怎么了？”
“你打一下试试？”
红毛下意识顺着她的话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陌生的号码，等待接通的时间，他抬起头，看见白念嘴角隐秘的笑意，蓦地瞪大了眼睛：“不会是——”
白念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噗嗤地笑了一声，举起屏幕在他面前晃了晃：“是我。”
红毛举着手机没有动，看着走廊里阳光透过窗照进来，洋洋洒洒地倾泻到白念的长发上，让她黑色的发尾泛出浅金色的微芒，恣意又灵动。
心念转动间，他直白地伸出手去：“重新介绍一下吧，我叫江佑。”
白念扬了扬眉，眼神在他手上游移了一下，江佑突然想起自己刚刚手上拿过的工具，以为她嫌弃，尴尬地咳了一声，就要收回去。
下一刻女生纤细柔软的手掌轻轻地贴了上来，一触即分：“白念。”
.
“这是开卡系统，客人来了拿身份证刷一下就可以选机子。这是充值系统，办了卡的顾客可以刷卡和充值，散客也可以直接扫码支付。”
江佑指着屏幕，一样一样细致地给白念介绍各种功能的用法，工作内容不复杂，白念看了两眼，默默记在心里。
“饮料零食在这边，售价上面都有标签。”介绍完前台，他又带着白念到游戏区走了走，“这边是开放区，那边还有包厢，卫生间在楼梯后面，楼上是休息区，你要是困了可以上去眯一会儿。”
白念在求职时候表达了自己的需求，她白天要在医院照顾白宇卓，只能上夜班。
她摇了摇头：“说好了上夜班，我不睡。”
江佑看了看她眼下的乌青，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怎么样？能做吧？工作内容不是很复杂。”江佑的小姨从楼上下来，笑吟吟地给白念倒了杯水。
白念点了点头：“谢谢。”
“我听佑佑说，你是因为照顾弟弟才要住在附近对吧？”女人看了眼这个气质沉静的漂亮女孩，“不过晋大不是离这不远吗？”
早晨白念打电话过来时已经说清楚了自己的情况，她担心白念又要照顾病人又要上夜班撑不住，善意地问了一句。
江佑在一旁惊喜地瞪大了眼睛：“你也是晋大的？好巧！”
白念看了他一眼，回过头实话实说：“我需要钱。”
女人点点头，对这个懂事的女孩子有些心疼，她想了想，缓声开口：“这事情也是巧，我爱人前几天从楼梯上摔下来折了腿，没想到和你弟弟恰好住在一间病房。正好我每天要做了饭送过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顺便给你弟弟带一份。”
“血压脉搏正常，体温36.7℃，手术部位皮肤颜色正常，无发白发绀或黄染现象，皮肤温度正常。”
住院部1205号房内，穿着白大褂的主任医师正带着人查房，一边检查白宇卓的手术创口，一边回头示意人记下。
随后转过来寻找病床旁的家属，看到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还愣了愣：“你就是家属？”
白念点头道：“我是他姐姐。”
上了年纪的女医生点点头叮嘱道：“你弟弟的术后状况比较稳定，饮食上尽量以清淡为主，多吃些蔬菜水果和肉蛋之类的。伤口注意保持清洁，避免碰水，以免引起感染。在伤口愈合前尽量避免剧烈运动。”
随后又怕人记不住似的，望向眼前沉静专注地坐在一旁聆听的女孩子，声音下意识轻柔了些：“都记住了吗？”
白念扬起一抹笑礼貌的笑回应道：“记住了，谢谢医生。”
目送医生离开，白念站起来，将刚刚顺路买来的生活用品和贴身衣物放到白宇卓床头柜里，淡声问了句：“要洗脸吗？”
白宇卓看了看自己动不了的右腿，又看了看白念平静无波的脸，点了点头。
协助他洗漱完，白念把早餐放到桌上：“有事叫我。”
然后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和数位板，坐到一旁打开，开始低头画画。
隔壁床是个中年男人，腿上吊着石膏躺在床上看电视，他看了看这边，开口唠嗑：“小伙子，你是怎么的？”
白宇卓看了眼桌上的早餐，动了动嘴唇，没敢说自己起不来，揪了袋已经插好吸管的豆浆过来，努力够着脖子吸，闻言指了指自己的右腿：“被车撞了，小腿骨折了。”
男人一拍腿上石膏：“巧了！我也是小腿骨折，我是从楼梯上摔下来折的。”
白宇卓不知道接什么话，哦了一声。
大约是之前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男人憋得慌，又转向一旁的白念：“小姑娘，你们父母呢，怎么让你一个人在医院照顾你弟弟？”
白念努力屏蔽男人的自来熟唠嗑，没想到还是躲不过，叹了口气放下电容笔回答道：“只有我们两人在晋城。”
男人感叹了一句：“现在的孩子真懂事，你是在这上学吗？”
白念又添了一笔线条，摸了摸耳朵道：“嗯。”
男人还是兴致勃勃：“嘿，巧得很，我有个侄子看起来跟你差不多的年纪，在晋大念书呢，念的专业好像叫什么……心理学来着。”
白念叹了口气：“嗯。”
男人终于看出来白念在忙了，意犹未尽地闭了嘴。
终于安静了半晌，白念稿子画到一半，一旁窸窸窣窣的动静让她抬起头来。
转头一看，是白宇卓上半身在小幅度地扭来扭去，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白念：？
她开口问了句：“身上有蚂蚁在爬？”
白宇卓声音像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似的，比蚊子大不了多少：“……我想去卫生间。”
白念：……
她忘了病人还有这个需求。
她看了眼白宇卓的腿：“你的腿能动吗？”
白宇卓犹疑了两秒，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点了点头。
白念想了想：“我扶你去。”
“哎哎哎！这可不行！”一旁的男人立刻出声阻止，“刚做完手术，可不能落地走，你用尿壶就好了，在床底下。”
白念低下头去看了一眼，床架下面还真有个工具。
她抿了抿唇，替白宇卓拉好床帘，把东西递给他，然后自己出去了。
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了，白念以为来了新病人，抬头一看，她和来人一起愣了愣。
昨晚睡不着网咖里的红毛。
面面相觑之后，红毛率先开了口：“你……你怎么在这儿？”
白念指了指紧闭的床帘：“我弟弟小腿骨折了，昨晚刚做完手术。”
红毛看了看她身后，瞪大了眼睛：“你弟弟他还好吧？”
白念点点头。
原来男人刚刚说的在晋大念书的侄子，就是他，白念想起昨晚听到的对话，啧，挺巧。
红毛指了指隔壁床上的男人：“那什么，我来给我小姨夫送早餐。他也小腿骨折了。”
男人看着这俩你来我往，来了精神：“佑佑，你俩认识啊？同学吗？哎哟这不巧了吗？这就是缘分呐！”
红毛一脸胃疼地把怀里的保温桶塞到男人怀里：“吃你的饭。跟你说了多少次，叫我大名不要叫叠词！听起来跟狗名字似的！”
白念噗嗤笑了声。
红毛转过身来幽怨地看了她一眼，白念无辜地摊了摊手。
正在这时，白宇卓欲哭无泪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姐，我够不着……”
白念掀开帘子走进去一看，白宇卓僵着上半身，手里拿着工具，面如菜色。
他昨晚手臂也擦伤了，包扎好以后不是很灵活，加上小腿打了石膏，上半身没力气抬起来，努力了半天，连裤子都解不开。
白念和他对视了两眼：“我帮你拿着？”
“……”白宇卓望了眼天花板，还不如让他一头撞死算了。
“需要我帮忙吗？”致命的死寂之中，外头红毛的声音突然响起。
白念用眼神征求白宇卓的意见。
他悲愤地点了点头。
直到站在床前的人换成了红毛，白宇卓也没做好心理建设，看着这个素未蒙面的陌生人，他在社死和憋死之间徘徊半天，和他对视了三秒，视死如归地闭上了眼睛。
.
“谢谢你。”
等人从卫生间洗了手出来，白念递上纸巾，低声道谢。
距离拉近，光线充足，白念这才发现红毛虽然发色离经叛道了一些，其实长相干净清爽，眼睛很大，皮肤很白，笑起来还有两颗虎牙。
红毛抿了抿唇：“你不用跟我客气。”
两人转身向病房的方向走去，红毛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了一句：“你在这照顾你弟弟，那你晚上住哪儿啊，总不可能一直待在网吧吧。”
白念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网吧有什么不好吗？”
红毛瞪大了眼睛：“网吧人员混杂，你一个女孩子不是很安全，而且也休息不了。”
白念轻笑了一声：“你这是在砸你小姨的招牌？”
红毛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在他白色泛青的眼睑上投射出倒影，他看着白念的眼睛，说话异常真诚：“要是我在的话你就不用担心，但是我今晚不去网吧，我小姨说她找了个暑假工，我下午过去对接一下就走了。”
白念看他亮晶晶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笑：“那你小姨把交接电话给你了吗？”
红毛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这个，又迷茫地眨了两下眼睛：“给了，怎么了？”
“你打一下试试？”
红毛下意识顺着她的话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陌生的号码，等待接通的时间，他抬起头，看见白念嘴角隐秘的笑意，蓦地瞪大了眼睛：“不会是——”
白念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噗嗤地笑了一声，举起屏幕在他面前晃了晃：“是我。”
红毛举着手机没有动，看着走廊里阳光透过窗照进来，洋洋洒洒地倾泻到白念的长发上，让她黑色的发尾泛出浅金色的微芒，恣意又灵动。
心念转动间，他直白地伸出手去：“重新介绍一下吧，我叫江佑。”
白念扬了扬眉，眼神在他手上游移了一下，江佑突然想起自己刚刚手上拿过的工具，以为她嫌弃，尴尬地咳了一声，就要收回去。
下一刻女生纤细柔软的手掌轻轻地贴了上来，一触即分：“白念。”
.
“这是开卡系统，客人来了拿身份证刷一下就可以选机子。这是充值系统，办了卡的顾客可以刷卡和充值，散客也可以直接扫码支付。”
江佑指着屏幕，一样一样细致地给白念介绍各种功能的用法，工作内容不复杂，白念看了两眼，默默记在心里。
“饮料零食在这边，售价上面都有标签。”介绍完前台，他又带着白念到游戏区走了走，“这边是开放区，那边还有包厢，卫生间在楼梯后面，楼上是休息区，你要是困了可以上去眯一会儿。”
白念在求职时候表达了自己的需求，她白天要在医院照顾白宇卓，只能上夜班。
她摇了摇头：“说好了上夜班，我不睡。”
江佑看了看她眼下的乌青，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怎么样？能做吧？工作内容不是很复杂。”江佑的小姨从楼上下来，笑吟吟地给白念倒了杯水。
白念点了点头：“谢谢。”
“我听佑佑说，你是因为照顾弟弟才要住在附近对吧？”女人看了眼这个气质沉静的漂亮女孩，“不过晋大不是离这不远吗？”
早晨白念打电话过来时已经说清楚了自己的情况，她担心白念又要照顾病人又要上夜班撑不住，善意地问了一句。
江佑在一旁惊喜地瞪大了眼睛：“你也是晋大的？好巧！”
白念看了他一眼，回过头实话实说：“我需要钱。”
女人点点头，对这个懂事的女孩子有些心疼，她想了想，缓声开口：“这事情也是巧，我爱人前几天从楼梯上摔下来折了腿，没想到和你弟弟恰好住在一间病房。正好我每天要做了饭送过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顺便给你弟弟带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