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欢坐下后拆了桃花糕递给他,程行瑜拒绝了只是沉默地喝酒。

    她也不勉强,他喝一口她就跟着喝一口。

    程行瑜发现了,他问:“吃过东西了吗?”

    明欢摇头,程行瑜叹了口气,自己拿了块甜饼吃了,明欢笑笑,也跟着拿了吃下去。

    程行瑜看着她,她从来不会劝他,但又时时让人觉得被抚慰了情绪。

    明欢看他一直盯着自己,以为他想还在为青芒的无礼而不快:“青芒那小子就是这样,他大抵是针对我,毕竟我没有跟他说一声就离开了。”青芒也对她说过类似的话,让她不要不告而别。

    程行瑜却问起了另外一桩事:“你说你们二人经常被人在背后嚼舌?”

    明欢有些嫌恶地点点头,她并不想重复那些话。

    程行瑜没有让她重复,只是又接着问道:“为何这样的流言总是不断你想过吗?为什么那么多男女只是他与你?”

    “还不是他们厌恶我,又看青芒与我走的近些……”

    程行瑜打断了她:“如果他真的为你好,知道你厌烦这些,为什么不回避着些?还要与你走的更近?”

    “……”明欢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说……”

    青芒难道是故意的?

    明欢脑海里一瞬间浮现起了许多片段,在她眼里,青芒平时行为没有什么逾矩之处,但那些话……有许多好似确实是青芒引她听到的。

    明欢有些犹豫:“……我们只是……”她想起了更多,她以为是她在关照青芒,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事事都是青芒来回护她,无论是那些流言,还是出任务时,有青芒在时,她也的确会安心许多。

    看她陷入回忆不再说话,程行瑜也不愿意她再回想,他捻了块糕点放在她手里:“你觉得我对你,与他对你,有何不同?”

    明欢怔怔看着程行瑜,确实……有时候他们的行为很像,从前她无情自然无感,现在她竟也有些不确定了。

    “不可能……不可能……”他们相依已过十年,她从未想过青芒对她藏了男女之情。

    程行瑜也没有再说下去,事情总要她自己去察觉,不然他也会被摆在她的对立面。

    就是相信她,才会把青芒请来,他感到有些后悔,可若想让她平安,这一步又不得不走。

    因此他想让明欢明白青芒对她的不轨之心,也怕着她懂了会选择那个数十年相依为命的人。

    明欢的纠结不亚于程行瑜,青芒几乎是她看着长大的,她以为相较于其他人,她已经是最了解他的人。

    用了半年就夺了淮安位置又坐稳的人,他真的如同自己心中所想吗?

    程行瑜不愿意看她如此,点到为止即可,他覆上了她的手,明欢却下意识抽了走,程行瑜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但随后一切又掩在平静后:“不早了,你回去吧,昨夜也没有睡好。”

    明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不是……不是……我……”

    程行瑜只是笑了笑,帮她把桃花糕仔仔细细包好,放在了她手边:“没事,回去睡吧。”

    第二日的清晨惯例练剑的时刻,明欢没有来。程行瑜也没有去叫她。

    在他练完后靠在廊柱上休息时,明欢出现了。

    明欢站在他面前靠他靠得极近,她唤他:“程行瑜。”

    “嗯?”

    “程行瑜。”

    “嗯?”

    “程行瑜。”

    “嗯。”

    明欢靠在了他身上,微微仰头:“青芒心思如何,我自会去分辨。但那都是其他事情了……你既让我明白了那些弯弯绕七上八下的心情,让我时常不能自抑,那些个忐忑的心情搅乱了我,你须得对我负责。”

    “嗯。”程行瑜笑着拂开了她额间的碎发,如蜻蜓点水般吻了她的额角,随后把她揽在怀里,叹息般说道:“会的。”

    昨晚和今晨的对话原封不动传到了青芒住处。

    青芒闭着眼睛深吸了几口气,这个程行瑜,比他碰上的任何人都难对付。

    密探还垂着头等吩咐,只听阁主在头顶有些疲倦的声音:“你回阁里去吧,不用再去了。”

    程行瑜怎会不知道一直有人在监视明欢,他猜到了是青芒,早先没有发难是让青芒放心,昨晚……就是在挑衅他了。

    再探听下去怕是更多的温情蜜意,青芒想起了那啰嗦大夫的话,决定尽快给明欢疗伤,毕竟只有他们才知道其中关窍,还需要利用他们。

    只是,自己必须退回线内,不能再让明欢起疑了。

    程行瑜捏住了他的软肋,既警告了他,也约束了他,那别怪他也不会客气了。

    当日晌午,青芒客客气气请了周珉生一起,去了他们四人本来约好去的那家酒楼。

    席间,青芒没有再与程行瑜针锋相对,程行瑜也温和了许多。

    青芒请他们尽快帮明欢治疗,阁中还有诸多繁琐之事要处理,他两边兼顾怕两边都耽误。

    几人约好了近日就开始治疗大计,随后觥筹交错,青芒几乎没有再特意留意明欢。

    明欢却有些奇怪的感觉,她说不上来,就去与梁元春说。

    梁元春对那二人哪里有明欢熟悉,她都说不上来,自己又能有什么感觉。

    她劝明欢专心准备疗伤事宜,之后自有许多时间胡思乱想。

    “谁在胡思乱想。”明欢笑着拍了梁元春。

    不过她的思绪到底是拉了回来,会顺利吗?因为有了更多牵挂,明欢心中的忧惧也愈发增多。她总觉得,在这平静的水面下,将要掀起一个巨大的漩涡将自己吞噬。

    ——

    想过痛苦,却没承想会这样痛苦。

    就算周珉生已尽力把明欢的身子调理到受伤之后最好的状态,就算有青芒护着明欢的心脉,明欢还是险些把仅剩的半条命丢掉。

    尽管程行瑜小心翼翼,但对明欢来说那股汹涌而来的内力一寸一寸碾压着身体,巨大的力量如同洪水猛兽撕扯着她,身体仿佛被撕成了碎片,每个碎片都在痛苦地颤抖。

    她的每一寸经脉都如同无数烧红的银针同时扎入,深入骨髓的疼痛让明欢的呼吸都断断续续起来。

    她咬破了下唇生生咽下了所有的痛呼。

    册子里说不破不立,要完全破坏才会得新生,这甚至比当初淮安废她武功要痛万倍。到后面她的意识渐渐模糊,全凭着不想让这些为自己努力的人白费辛苦的想法强撑着一口气。

    怕她痛,又怕太快会伤了她性命,程行瑜也格外艰难,他的真气在她体内本就流转不畅,他需要花费大量的内力去控制。

    这场修行一旦开始便不能停,程行瑜用了一天一夜,终于按照册子所载的步骤将明欢的经脉尽断。

    青芒虽然也耗费许多,但相较于程行瑜他要好上了许多,只是体力透支,程行瑜因为耗费太多内力受了不轻的内伤。

    明欢早已昏迷不醒,结束后程行瑜来不及检查自己,去摸了明欢的脉,还好,还好,虽然微弱,但她还活着,他示意梁元春扶好明欢,转头吐了血,他抚住胸口,想给自己调息都做不到。

    青芒在旁看着,尽管把他视作敌对,可也有些许佩服他,青芒护着明欢心脉时感受到了他磅礴的内力,他真是倾尽所有了。

    周珉生在旁急的团团转,但他能做的都做了,结束后他让程行瑜和青芒服了恢复的丸剂,但程行瑜伤的重,服了药之后又吐了血。

    周珉生逼着程行瑜回去休息:“如果你不想等她醒来看到你冰冷的尸体,立刻,马上,回去休息。”

    程行瑜确实再无法支撑,任由周珉生半扶半拖着回了房间。

    梁元春也想请青芒离开,这个年轻男子在明欢面前还有所收敛,现在明欢昏迷他不再顾忌那样多,原本看着明欢的青芒抬头冷冷盯着梁元春,拒绝了请离的要求。

    梁元春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女子,她没有生硬要求,仍是笑着说:“她醒来我自会去请公子,不然她醒来看到只有公子在也不好解释。”

    难缠。如果不是怕她起疑,他怎么会妥协。他太了解明欢的为人,她一旦生了怀疑就很难再去信任,他不敢冒险,他还要带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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