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多久之前了呢。

    那时候的龙族还依旧存在于六界中,她的父皇母后也愉快的生活在神殿里,每天处理完大小政务后,她便喜欢趁着大家午睡的时候,偷跑到宫外荒山野岭的池塘边钓鱼,虽然那里几乎没什么鱼。

    说是钓鱼,其实也是躲个清净,每天想要拜见曦煌殿下的人太多,她实在不想应付在那些人群中,说着不知是真是假的话,僵着不知是哭是笑的脸。

    钓鱼本就是件愉悦身心的事,然而从某天开始,太女殿下发现自己钓不上鱼了。

    每当她上了鱼饵,放下鱼钩,只一手握着鱼竿,另一手支着头假寐时,总能感到钩子一轻,拉起鱼竿一看,饵没了。

    如果只是一两次,她也不会这么在意,但已经第三天了,她本无意去追究,这下是个菩萨也得生气了。

    本只想像个普通人一样体验钓鱼的乐趣,这会她用了水镜之术,将湖底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

    湖底静静的蜷缩着一条幼小的鲛人。

    那条小鲛人有一头深蓝色的长发和鱼尾,然而发中夹杂着淤泥,看起来脏兮兮的,鱼尾上有着大大小小像是被划伤的伤口,有些伤口有些溃烂了,那小鲛人可怜兮兮的抱着自己的鱼尾,眼睛却充满希翼的望着水面,那可不是在等她的鱼饵么。

    她略施小术,就把那条小鱼给揪了了上来,看着那小鱼满脸惊慌害怕的样子,她得意的笑出声来,然而看着他扑腾着他的鱼尾,尾巴上的伤口的血一路从水里拖曳到地上,她又有些可怜他,想了想,这鲛人怕也是落了难,不知是不是被父母抛弃了,怪惨的,既然这样,她也就暂时不追究他坏她兴致的事吧。

    那鲛人的眼睛像是夜明珠,无论是在水底还是在岸上,都干净的发光。

    “我记得,鲛人族大都生活在东海之滨,垂天之海上,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她蹲下身,问他。

    他眨眨眼,眼中惧怕稍减,却不说话。年纪虽小,但鲛人的容色倾世,虽然这小鲛人年纪尚小,却依然可以看出,长大后定是个美人,只是鲛人只有到成年后才能将鱼尾化为双腿行走世间,并同时选择性别,成年后的鲛人才有男女之分,

    “嗯……看来你好像不会说话。”她无奈的站了起来,挥了挥手,招来自己的女官,说道:“把他抬回去治治伤,再去信给鲛皇,问问她怎么会有这么小的鲛人流落在此”

    她没看到,在提到鲛皇时,那小鲛人的眼中,闪过伤心的神色。

    回到宫中。让侍女们给他清洗了一番,有请太医看了看伤,上好药后,她便将他丢在了她后花园的荷花池里,处理其他事去了。有时让侍女去看看他的伤势,准备等着鲛皇的消息,让她把人带走。

    然而传来的消息却是,鲛皇表示不太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况并表示最近事务繁忙,无暇顾及这件小事,宫里人手多,麻烦太女殿下费心收养他这样的推脱之词。

    这样,她更觉得他可怜了,便就此养在了宫中的荷花池里,成为了她的第一个“宠物”,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小泽。

    小泽不会说话,但唱歌很好听,介于男声和女声之间的纯净音色像极了神谕,鲛人族真的是上天赐予六界的礼物,他们生性温和单纯,长相极美,术法天赋极高,然而肉身脆弱,对于她们龙族而言,就像是镶嵌在明堂之上的夜明珠,美丽却易碎。

    下了朝,回到寝宫,她徒步向后花园走去,坐在池子边,看着水面出神。

    突然,仿佛铃瓶乍破之声,水边突然出现一个蓝色的身影,他依旧赤裸着上身,深蓝色的鱼尾藏于水中,缓缓的游向岸边,望着这个救了他的姐姐。

    他是被抛弃的人,而她给了他一个安身之所,他想,这一生,他都要倾尽所有报答她。

    而她看着这个乖巧的游到自己身边的小鱼,想着这样一条美人鱼,听话又漂亮,唱歌还好听,在宫里多呆一会也不是什么难事了,以后等到他成年了,她便教他说话,给自己解闷,甚妙。

    有一种陪伴是悄无声息的,她看着书卷,他在水里凝望着她,时而穿梭于荷叶之间,她听着时有时无的水珠迸溅之声,心情也不再烦闷,邀月宫中自此有了些生气,她看着那尾鱼身量日渐修长,竟有种我家有鱼初长成的成就感,而他看向她时,不再有惧怕,而是敬意,他知道了她的身份,六界皇太女殿下,等到他成年了,有什么需要他做的,他一定鞠躬尽瘁,为她效力。

    曾有路过的宫女传言说,整个六界的神宫里,最惬意的,当属皇太女殿下和她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一尾鱼,他们从未说过话,却安静的陪伴彼此,度过了深宫寂寥而漫长的岁月。

    时光荏苒,转眼,便到了小泽成年的那天。

    曦煌一天中有很多时间都困于处理各方事务中,这天她又被父皇临时叫去乾元殿,无法看着她的小鱼儿成年了。

    小泽一个人静静的躺在水里,此时正是月圆之夜,后池一片寂静,曦煌不喜欢宫里有太多人,他眼睁睁地看着月光即将照到他的腿上,此时,心底有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你想做男子,还是想做女子呢?”

    他闭上眼,要做女子么,和殿下一样,以后在殿下身边做一个侍女,他长得美,比殿下还美,以后跟在殿下身边,过几年,殿下也许会把她许配给自己的某个部下,然后就这样过完一生。或者学些法术,以后贴身保护着殿下,然后等到殿下成亲,他还要护着她的夫君,看着殿下幸福美满,大权在握,他永生臣服。

    这是他想要的吗,不,绝对不是。

    如果殿下嫁了人,生了子,那么她的眼中,还会有他的存在么。

    失去了她的瞩目,他这尾鱼,有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么,他空有美貌,却身比纸薄,在六界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失去族人庇佑的他,下场难以想象。神宫虽大,而其中的龌龊极多,只有她,皇太女殿下,是这深渊里唯一一道光,成年以前,他在她的庇佑下,成年以后,他更要抓住那道光,既然当初她捡到了他,那索性,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他一辈子也不要离开她身边,并且还要成为她心中独一无二的存在。

    所以,他要做一名男子,侍奉她的侍女很多,但一个可以为她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得力下属,她一定会稀罕他的,对吧。

    既然做了决定,他就一定不会后悔。接着,他的鱼尾开始发红发热,仿佛燃尽一切的痛苦焚烧着,水面上时不时冒出一阵泡泡,动静很小,然而水下所发生的那一场蜕变,却为后来的日子,带来了巨变。

    过了很久,后池岸边缓缓浮现一道身影,那人小心翼翼的用脚踩在地上,还试了试平衡,他浑身赤裸,却仿佛并不在意,看着那个他看到了无数次,却始终无法迈入的宫门,带着好奇和想给她一个惊喜的心态,走入了那座宫殿。

    那是,曦煌的寝宫。

    深夜。

    好不容易结束了深夜的小朝会,曦煌匆匆赶回邀月宫,准备换下朝服,去后池看一看小泽。

    她回来的匆忙,又没有点灯,直奔衣柜而去,然而此时却有一个身影站在那衣柜前捣鼓些什么,她眸中厉色一闪,竟然有人私闯她的寝宫?

    “谁!”

    龙威瞬间压制整个寝殿,然而那人只是颤了颤,不知所措的拿着不合身的衣裙转过了身,看到她后,他想了想,学着那些人参见她的样子,想要单脚后撤,可似乎还是不太会用,身体整个向后一倒,竟是往后摔去。

    早在靠近人影的时候,曦煌就已经认出他是化成人形的小泽,然而她没想到他的身量上了岸后会这么高大,从来只在水里露半身的他一直是任她垂手摸头的小鱼儿。

    “小泽,你……”话音未落,她朝他看去,黑暗并不能阻挡她的视线,只见这男子松开了拿着衣裙的手,竟全身赤裸的半倚在地上,看着想要起身的样子,什么该看的不该看的全入了她的眼,身为太女殿下,从来没有人在她面前如此失礼,刹那间一股羞怒涌上心头,她猛地背过脸,用手遮住了眼睛,斥声道:“你,你快穿上衣服。”

    可地上的男人似乎还是有些茫然,笨拙的依靠本能围住了自己的腰间,想要扶着衣柜站起来,可没想到站起来的时候衣服又掉了,曦煌正转过头想扶他,没想到又看了正着,这次看的更清楚了,龙族寿命长达数百年,她还未想着嫁娶之事,自然不会有人给她普及这些,从小虽然知道男女有别,但从未这么直接的看了个清楚,她的脸红了个通透,强制镇定了下来,传音了自己的女官,吩咐她和侍女们给泽禹穿戴好衣物,再把他带来见他。自己则转身来到外堂,一刻也不敢久留。

    没过多久,内室传来了一阵不规律的脚步声,这次曦煌没在轻易回头,只听那人迈着好像适应了一些的步子,在女官的提示下,向她正确的行了个臣下礼。

    曦煌回首,面前的男子身着水蓝色的长袍,银色暗纹在昏黄的烛光下映衬着泽禹白皙的面容越发绝美,深蓝色的长发曳地,上挑的眼尾更显容色迤逦,她想,整个皇城所有男子加在一起,都没有眼前这人倾城倾国,若他是个女子,怕是要成为众多世家子弟争抢的宠妾。

    是的,宠妾,龙族的地位在整个六界都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每名族人都具有极强的战斗和自保能力,而其他比他们弱小的种族,虽然他们明面上不会欺负,但暗地里,有许多化形后样貌极美又没有战斗力的种族不得不成为龙族的玩物,由于龙族做的没有太过分,其他种族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鲛人的美冠绝六界,然而他们生活在东海之滨,离皇城甚远,鲛皇在海上的力量又不是普通龙族所能抗衡的,因此流落大陆的鲛人极为稀少,出现了一个,都会被秘密的藏起来,还会被多人共享。

    想到这些,她忽然觉得他会是一个大麻烦,他如今可以在她宫中走动了,这样一来,他的存在自然瞒不住父皇母后以及一众兄弟姐妹,而她那些开了荤的哥哥姐姐们,谁又能保证,不会把他抢走拿去当共享的玩物呢?

    她是皇太女,不是能一手遮天的帝王。这样的事情在皇族中更是如同潜规则的存在,她若执意打破,怕是父皇母后会生出除他之心。

    但他是她带回来的人,这些年陪在她的身边,安静听话,又很聪明通透,鲛人术法天赋高于龙族,若能教他些本事,必能成为她身边最得力的属下,那些哥哥姐姐想要动他,怕也没那么容易了。

    想到了这些,那些心底不明的羞意早已烟消云散,她心里的担忧一起,便有了许多对他的安排,明天开始她就要吩咐老师给他授课,至少要在这个宫里存活,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的。

    她特地安排了她最得力的女官负责交给他生活上的一些基本知识,并让他住在偏殿,尽量不出寝宫,越少人见到越好。泽禹也十分听话的接受了她的安排,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跟着老师三个月就学会了如何讲话,曦煌还记得她在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就被吸引住了,那一声“殿下”,仿佛多年埋藏的美酒终于开封,其中的醇香浓郁令人心醉,连她也不经沉迷回味,一时无法自拔。

    泽禹一直在努力适应着做人的生活,他深知自己在这个深宫中只是个任人摆布的花瓶,神宫内,那些皇子公主们,目光焦距在邀月宫,这个仅次于六界之主的位置上,他想要拥有自保的能力还需要很久,而他不想成为太女殿下的拖累,不想被她抛弃。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在他成人半年后,这段时间曦煌被派出宫去处理某些种族间的纷争,邀月宫的守卫空了一半,让人寻得了可乘之机,他终是被皇族中人知道了存在。当天晚上,龙族大皇女亲自潜入了邀月宫,他反抗无效,被带走了。

    他被带到了大皇女的寝宫,龙族生性好淫,大皇女宫内美男无数,他被侍卫五花大绑的提在手上,此时大皇女的寝宫内还躺着一个男子,应当是九尾狐族的,这也是个样貌妖媚且极为稀少的物种,他已如此狼狈,却依旧从那男人的眼中看到了对他的嫉妒和退下的不甘,他被大皇女点了穴道,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大皇女曦岚捏着泽禹的下巴,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和满意之色,说道:“本公主以前也不是没见过鲛人族的男子,可他们加起来都没有你美,难怪本公主那好妹妹把你藏得这么严实,这好东西谁不想独占,幸好被本公主发现了,皇妹过不了几天估计就回来找我要人了,既然你终归不能属于我,那就只能……”说到这,曦岚低声笑道:“大家一起用啦。”

    声音虽小,可听在泽禹心里,却如同山崩海啸。

    在这宫里,皇太女或许可以保下一个女官,可绝对保不了一个宫女,更别说他这样一个,怎么说呢,接近宠物的存在。

    他想挣扎,可身体根本动不了。这半年的适应,他已经知道了接下来可能面对的场景,心底的气恼和无力让他绝望,他不知道今晚他会被糟蹋成什么样子,以及殿下回来后,她会不会嫌弃他,丢了他,让他自此在这个宫里永堕地狱,生不如死。

    那样的日子有什么值得期待的呢,那还不如,自尽呢,他总能找到机会的,可现在还没有发生什么,他心底总还有一丝希翼。

    屈辱的接受了曦岚的验身,曦岚看着泽禹那近乎完美的身材,尤其是那傲人的特征让人眼馋,她想,最顶级的床奴也不过如此了,这鲛人,若他愿意,只用他的美貌和身体,就能征服这皇城里所有的权贵女子,她们都愿意送上最珍贵的礼物,只为换取和着完美床奴共度一夜春宵。

    这个鲛人,好像还可以做很多事呢,这么一想,曦岚倒也不急着享用这顶级美味,她吩咐了些事情,或许,可以试试她这个从小就优秀听话的皇妹呢。

    泽禹在曦岚的寝宫忐忑了一个晚上,他不知道为什么曦岚把他晾在这里了,他一直在煎熬,获救的希望很小,就算女官及时发现了他的失踪,等她收到消息,再赶回来,那该发生的,也都发生了吧。自尽,真的是最好的选择,让一切为难和磨难折杀于摇篮内,可他不愿,他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才刚学了点法术的他一直在试图解开大公主的封穴,试了好几次,还是没能成功,他近乎脱力的挣扎,才从床上翻滚了下来,可是要想在避过外面守卫的视线,不可能的。

    窗外,晨光熹微,泽禹早已筋疲力竭。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那种想要说出话却被人堵住的声音,他原本趴在地上,此时艰难的抬起头,深蓝色的长发凌乱的在眼前摇晃,透过发丝,他本以为是侍卫发现了想要逃跑的他,可逆光中,只见那人身着纯金色镶白边的战袍,大步跨过殿门,仿佛神兵天降一般,带着救赎之光,将他拉出了炼狱。心中的惊喜,和身心的放松一下子涌上来,在确定是她后,他彻底的松了口气,晕了过去。

    “泽禹!”

    邀月宫的女官知道太女殿下要紧这鲛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在泽禹被带走后不久,她巡夜便发现了此事,立马传信给了皇女殿下,用的是最快的飞龙传信,刚刚破晓,曦煌便知道了此事。

    在得到消息的那一刻,曦煌脑海里几乎立马出现了以前她看到的那些被皇子皇女折磨后全身无一处好的床奴,以前的她很想制止,却一再被父皇暗中警告,可这一次,她们竟然敢动她宫里的人,看来她这个皇太女温顺太久了,这帮人连尊卑脸面都不顾,她就这几天没盯着她们,一个个都敢踩到她的头上来。然而心中对泽禹的担忧站了上风,为了尽快赶回,她直接化身龙身,一路高调的直接飞入宫中。龙威一探,直接在曦岚的宫前落地,皇太女是神宫的半个主人,下面这些人,无人敢拦,也无人能拦。

    她近乎有些慌张的跑到泽禹面前,探了探他的鼻息,就地拉开了衣服简单的看了,还好没事,她的女官后脚也随她进来,带了些衣物给泽禹穿上,让女官背起泽禹,她转身就要离开这充满污秽的寝宫。

    ”皇妹,好不容易来一趟姐姐的寝宫,这么快就要走,岂不是显得我这做姐姐的没尽这地主之谊?”人未到,声先到,伴随着一股子玫瑰香风,曦岚公主直入岚清宫的大门向她走来,看着她着急要带人走的样子,脸上露出了看好戏的笑容。

    “曦岚皇姐”曦煌面无表情的凝视着她,说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直接从本宫宫中拿人,本宫念在这姐妹亲缘的份上不欲与你计较,别逼本宫追究你擅闯太女寝宫之罪。”

    “好好好,皇太女殿下赎罪,姐姐这次决不拦你,岚清宫大门已开,殿下走好。”说着,曦岚从她面前退到一侧,还微微半弯了腰,一副走好不送的样子,曦煌见状却嗅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息,果然,就在下一刻,“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曦煌暗中瞪了曦岚一眼,果然这个皇姐趁此机会肯定会给她找事儿,她倒是不怕她,就怕她添油加醋,浑水摸鱼,此次只怕她不止惊动了父皇母后,更是告知了神宫里所有的皇子公主了吧。

    这就,有些麻烦了。

    “参见父皇母后。”

    “起来吧。”六界之主,曦煌的父亲,曦尧抬手示意她们起身,脸色有些不虞,二人双双落座于大厅的主位,皇后梓潼的眼神不断在曦煌身上游走,看到她无碍,便放了心。然而曦尧很明显不是来担心太女殿下安危的,而是曦岚所说之事,让他不得不专程来一趟。

    “曦煌”曦尧眼神落在了那女官背上的泽禹,说道“朕记得,你此刻应当在外办事,朕听守宫门的将士禀报,你一早急匆匆的就赶回宫里,莫不是为了这个鲛人?”

    “父皇息怒”曦煌转身跪在了他面前,说道:“儿臣匆忙回宫,皆因收到消息,大皇姐听闻儿臣宫内有一鲛人,竟胆大包天夜闯儿臣寝宫,此僭越之举实在大不敬,儿臣觉得此事定不能姑息,若放纵不理,来日有人怕不是要去父皇的寝宫一探美人,这样置我皇室规矩如无物之人,他日必有犯上作乱之嫌,儿臣心系皇家安危,便立马返回处理此事,还请父皇明鉴。”曦岚,既然你闹大了此事,那我便不能放过你了。

    “儿臣知罪,儿臣色迷心窍,忘了规矩,甘愿受罚。”曦岚倒是主动跪下认了错,但她接着说道“可皇太女殿下身负圣命却私自回城,竟只是为了跟姐姐争个宫奴,如此不分轻重,可真是有负于太女之职,若是满朝文武知道了,怕要让妹妹难做了。妹妹若不跟着受罚,儿臣不服。”

    “父皇,儿臣……”曦煌再想说些什么,却猛然收到了母后的眼色,一时情急的辩解之词赶紧收回,转而说道:“有负圣命,一时情急回宫是该受罚,然而儿臣即身为太女,自是会圆满完成父皇的任务,儿臣之所以赶回,只是惊怒于有人竟如此大胆擅闯太女寝宫,有如此横行无忌之人,着实让儿臣担忧父皇与母后的安危,宫外朝务固然重要,却远远及不上父皇,儿臣赶回,就是要将这事及时处理,若闹开了,那些没规矩的争相效仿,父皇仁慈,不舍重罚,可歹人有了可乘之机,到时出了大事,儿臣虽死心亦难安。”

    场面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曦煌虽跪在地上,心中却无甚惧怕,这样的事情在过去不知发生了多少,她的宫人代表了她的脸面,就算是父皇也不能轻易打。

    “都说完了?”沉默了许久的曦尧终于开了口,看着点地上那两个名声不小的女儿,皇太女曦煌,皇后嫡女,从小听话乖巧,学业优异,大气果决,严以律己,是龙族中少有不骄纵淫逸的皇子,本性纯良,然面对敌人下手同样狠绝,是所有朝臣心中不二的继承人选,而大公主曦岚,男宠无数,个性乖张,没理了便撒泼打混,让人头疼又无奈,这次的事情落在曦岚头上无非是屡教不改,色令智昏,然而对于皇太女而言,这样行事便是冲动鲁莽,品行有待考究了,前者是家事,后者就是国事。

    “你们二人都有错,都该罚,不过事情的起因既然是因为这个鲛人,那么朕决定,将这鲛人收入教坊司充为皇族艺伎,皇太女殿下的宫里应该是干干净净的,而你”他指向曦岚“给朕去大光明宫的国师那里面壁三个月,好好收收你的心性!”说完,他直接起身,拂袖而去。

    “恭送父皇母后”没想到父皇直接带走了泽禹,看起来她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然而她心里却真的慌张起来,泽禹刚化成人形,性子还那么单纯,这要是成了皇族艺伎,那岂不是成了宴会桌上的一道菜品,人人都可以尝一口,而她若是执意护下他,怕是会真的害了泽禹。

    她眼睁睁的看着父皇将昏迷的泽禹带走,却无能为力,起身后,她直接带着女官,回到了邀月宫,没去理会身后那一脸得逞的曦岚。

    “玉梅,让月光在教坊司里保护好泽禹,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向本宫汇报”既然泽禹去了教坊司,那她必须要在教坊司里安插人手保护好他了。月光是她在教坊司安插的人手之一,主要是负责上报教坊司的人员消息动向,若是那些兄弟姐妹敢动手动脚,她不介意用父皇的手,把他们各个罚去面壁。

    泽禹醒来后,本以为自己会回到邀月宫,可是现实发生的一切,让他更加的无力。

    他被带到教坊司了。

    醒来的时候周围一片漆黑,床边坐着的人影静静的看着他,“你是谁?”这男子他并不认识,“我叫月光。”那男子说道“以后你有什么困难想要告知太女殿下,我可以帮你,你要是被其他殿下欺负,我会及时告知殿下,这里是教坊司,以后你就在这里学习各种舞乐,这是陛下的安排,殿下也无能为力。”说完,他便起身离开了。

    泽禹孤单的躺在那里,教坊司啊,这可不是个人待得地方,沦落到这里的人都是奴隶,每天被各种太监嬷嬷磋磨,特别是长的貌美的女子,极少没有被那些太监玩弄,他是陛下吩咐来到教坊司的,又曾在太女殿下的宫里侍奉过,倒也不会有什么人来为难他。

    一个月后。

    他安静的学习那些礼乐,没过一多久,天赋极好的他,竟然已经可以随团演出,今日听说是三皇女殿下的生辰,他们接到了旨令,要去宫里奏乐。

    来到宫里,他安静的坐在角落里,按照安排弹着不同的音乐,当他们即将退下离开的时候,三皇女曦沐却突然叫住了他们。

    “等等。”三皇女叫住了他们,“听说你们其中有个叫泽禹的乐人是个鲛人,长得极美,让本公主看看,到底是有多美,才能让皇太女殿下在宫里藏了那么多年。”

    “泽禹见过公主殿下。”他只能出列跪伏在三公主面前。“抬起头来。”

    他抬头,只听见周围传来了窃窃私语的声音,好像还有人倒吸了口凉气,而三公主的眼里也露出极为惊艳的神色,旁边还坐着好几位公主和皇子,他们极有默契的互相看了看,便由三公主说道:“今夜本公主想要与诸位兄弟姐妹一醉方休,这乐团就先不用回教坊司了,来人,安排他们在偏殿待命,本公主什么时候开心了,再传唤他们。”

    而皇太女殿下,又出宫去了。

    厄运果然再不久后来临,三公主特地遣人来,将他带入她的寝宫。

    他刚落座,三公主便从榻上起了身,从内室走了出来,他正要站起来行礼,却被三公主扶住,她竟直接挽住了他的胳膊,将他带入内室。

    他一时有些慌张,急急忙忙就要挣脱出来,可三公主根本不给他机会,情急之下他直接后退,扯下她的手就往门口跑去。

    “来人,给我拿下!”门外像是早有准备的侍卫直接将泽禹按倒在地,三公主厉声道:“乐人泽禹以下犯上,冒犯本宫,按律当斩,拖出去。”正当此时,大殿外竟传来一声:“陛下驾到,太女殿下驾到。”

    怎么会,今天父皇和太女殿下有军情急事出宫去了,甚至都没来参加她的生辰宴,她正想着是个机会,可没想到皇太女怕是知道了她会有动作,竟和父皇一同来到了宫里。

    “朕没有想到,你们一个个的,为了这么个东西,相互试探。”

    曦煌心里冷笑,她这些兄弟姐妹,无非是觉得以为捏住了她的心头好,然而她从来就不是个任人摆布之人,泽禹在她心里确实不止是个捡回来的普通宠物,他在这寂寥的宫里陪伴了她四年,在她心中地位仅次于她的贴身女官玉梅,他去教坊司的事只是她给父皇的台阶,绝不是他们这些人得寸进尺的理由,早在三公主下了让教坊司来宫中奏乐时,她便估计到了今晚事情发生,在今早和父皇去军营的路上,她便和父皇说明了此事。

    时间回到早上。

    “父皇可愿与儿臣打个赌?”

    “赌什么”

    “赌今晚三公主会为难泽禹。”

    “为何?”

    “父皇,大哥从未停下对儿臣的攻击,若只为夺权争利,那自是各凭本事,可如今大哥在宫中借大姐三姐之手故意挑事,我相信大姐和三姐若没有大哥授意,绝没有那样的闲心和胆量去为难儿臣,他这是还要在后宫与儿臣一较高下,大哥这样肆意在后宫兴风作浪,父皇,您顾惜他,可他并没有考虑到这是您的后宫,他这么不把您放在眼里,您难道还要继续容忍么?”

    曦尧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才说道:“你想要怎么做?”

    “父皇,儿臣并不想做什么,只是如今朝外并不安稳,儿臣也不希望父皇每日在宫内与宫外来回奔波,也不想再陪着大哥玩游戏,儿臣在此向父皇保证,定会合理处置泽禹,让所有人满意,也希望能尽皇太女之职,平前朝,安后宫,为父皇分忧。”

    “你能做到令所有人满意?”

    “会的。还劳烦父皇今夜能陪儿臣入宫一趟。”

    时间来到晚上。

    “父皇,刚才这乐人竟然敢不服从本公主,还挣扎逃跑,如此不知尊卑和礼仪,让人不敢相信还是妹妹宫中出来的人。”见过礼后,三公主率先发难,父皇的突然驾到她有些措手不及,但今天这个泽禹,就算能不死,也绝对不能让他好过。

    泽禹原本有些绝望的心在看到太女殿下后又重新燃起希望,她来了,她又来了,她总是能这么及时,这次,他总能回到他身边去了吧。

    “三姐姐,泽禹如今是教坊司的乐人,他若真的冒犯了三姐姐,自有教坊司的人处置,三姐直接在自己宫中喊打喊杀,不知道的以为三姐是那教坊司的嬷嬷呢。”

    “怎么,本公主如今竟是连个下人都处置不了了?”三公主恼羞成怒道。

    “三公主,本宫念在我们同为姐妹的份上,和母后从不管束你们,可你一再无理取闹,让后宫不得安宁,以你三公主的威严,竟也能让一个教坊司的乐人冒犯,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这样蹩脚的理由,”她突然凑近仍跪着的三姐面前“我大哥知道了,会不会觉得你这把刀蠢不堪用,直接弃了呢?”

    “父皇,”曦煌转身跪在了曦尧面前“鲛人法术天赋极高,泽禹尤甚,如今军队正是用人之际,泽禹既是罪奴,便将他罚去做军中苦役,让他在战中立功,将功赎罪,才是惩罚罪人最有效的办法。”

    “朕,准了。”

    泽禹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就这么被带走去了军营,殿下这是……嫌弃他惹了太多的事,直接把他丢去军营了么?可他身手又不好,体质孱弱,在军营里怕是熬不了多久,就不行了吧。

    他不知道的是,军营,才是皇太女殿下,真正的大本营。

    这次曦尧无条件站在皇太女身后,也让大皇子曦渊收敛了一些。很快,北方出现军情,皇太女曦煌顺利争到掌兵权,出征北域,而泽禹也随着那些罪奴拉着一些辎重,跟在大军身后走着。

    出征前夜。

    泽禹被带到苦役营后,一直被命令着做很多苦活,他听说了皇太女殿下此次将带兵出征,他想要更努力一些,自从几年前他被她救后,他就想着该如何报答他,如果他能在军营里立功,是不是就能帮到她一些了。这样一想,他心里又燃起了斗志,准备直接躺在杂草堆里休息时,却隐隐听到了一声传音。

    “泽禹,到帐篷后面来一趟。”

    是太女殿下的声音!疲惫顿时一扫而空,他小心的避开沉睡的其他人,悄悄出了帐篷来到后方,只见曦煌全身披着黑色的斗篷,看到他出来,还是担忧的看了看,然后低声道:“泽禹,苦役营的日子,还能熬得住吧。”

    泽禹经过几天体力劳动,脸上很明显变黑变瘦了,有了些精气神,“我可以的,殿下,泽禹不会给您添麻烦。”

    “泽禹,你听好了。”曦煌说道“不要说自己是麻烦,未来的路怎么走,全看你自己的选择,如果你熬不住了,只想呆在我身边,我可以强行将你带出来,但以后我若无法在你身边,你将很难自保。”她顿了顿,便鼓励他道:“但还有一条路,你通过自己的能力,证明你自己的价值,虽然很苦,但走出来了,以后这皇城,有我在你身后,你便不需要怕任何人,哪种选择我想你已经很清楚了,泽禹,在军队,只要你立了军功,别人就不敢欺负你,好好把握之前传给你的术法修习,你精通了那些,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还可以全身而退。”曦煌拍了拍他的肩:“我无法一直注意苦役营这边的动向,不过我暗中有眼线,平常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到了战场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泽禹,保护好自己,我希望将来有一天,我可以在中军帐里看到你,我要回去了,泽禹,保重。”说完,她理了理自己的披风,头也不回的离去,泽禹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中。

    带着一腔热血和激情,泽禹返回了自己的帐篷,为了证明他的价值,他会在最短的时间里,坐到中军帐里。

    半年后。

    几乎整个北征军都知道,从苦役营里出来了一个鲛人,此人极为擅长法术,结合较为精湛的剑术成为了少数苦役营中活下来的人,苦役营里大多是一些罪名极重的犯人,在两军对阵时,他们是被放在最前面的那批人,只要在战场上活了下来,并且斩敌首级百个,便可以减轻刑罚,对于一些死刑犯来说,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其中不乏各种凶悍的妖兽,然而这个鲛人凭借着灵活的法术和不俗的剑术在这些体型和力气远比他大的苦役中脱颖而出,成功免去了他因冒犯三公主而获的死罪,如果他能继续杀敌,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能无罪释放。

    而这半年里,那个曾经有些单纯和热血的鲛人变得更沉默寡言,面对刀剑他也不在是毫无反抗之力的,身体也不再是那副有些病怏怏的样子,如今,他已经能在苦役营独当一面,不会有人再不长眼的欺负他,给他暗中使绊子。

    成为一个普通的战士,还需要一个契机。

    北征的日子从夏季延申到了冬季,在冰川中行军时,却突然遭遇了敌袭,敌人十分熟悉冰川地形,且预先设下了陷阱,整个军队最核心的中军陷入到冰川下的暗河之中,皇太女殿下,失踪了!

    率先派出去寻找的是精通水性的水兵,然而天气太冷了,底下暗河太多,皇太女金龙之身应当没有性命之忧,就怕消息传了出去引发骚乱才是麻烦,若要等到太女殿下自救,怕是要过好几个时日,刚才的敌袭勉强打退,大部队定是要先撤出此地的,然而又不能自此丢下殿下,正当陷入两难境地时,泽禹自告奋勇潜入冰河,在北征军的所有种族里,鲛人是最精通水性的,而其先天体寒,极为耐冷,身为北征军里唯一一个鲛人,这样的营救,也只有他才能做到。

    大军自此做出决定,全体退出冰川地区,在外待命,从落水处到冰川出口沿途留人接应,泽禹毫不犹豫的跳下了落水口,也就是那两座冰山之间的冰涧,一路往下游,而他的双腿早在入水时便化成了长达数米的鱼尾,成年鲛人的鱼尾是上身的两倍长,他的鱼尾也不再是单纯的深蓝色,而是深蓝转银白转淡金色,那仍是水蓝色的头发在游动中飘荡着,从水面上看,他仿佛一道亮眼的光照进暗无天日的海底。

    沿着水中皇太女殿下的气息,泽禹不知游过了多少个暗河分叉,在黑暗中,鲛人的眼睛依旧可以视物,过了近半个时辰,当那股气息越来越浓,他隐约看见了金色的身影在冰河底的一角,好像有一层淡金色的护罩保护着那道身影,那人已经昏迷,发冠不知何时丢了,一头黑亮的长发遮住了面容,凭借气息,他能肯定是她,加速游了过去,当他靠近她后,先大致看了看有没有渗出血的伤口,确认没有后,他将她一把架起,将她的双臂缠绕在他的脖颈上,双手抓住她的手腕,仅仅摆动鱼尾,向上游去,寻找可以暂时容身的地下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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