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赵华瑾悄无声息地去见了清瑶公主,对方正窝在软塌上逗弄着怀中的白猫。

    屋子里的地龙烧得热热的,清瑶公主只着一件单衣也不觉寒冷,白猫懒洋洋地伏在清瑶公主怀里,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这只白猫可是个进贡来的贡品,金贵极了,据说清瑶公主一眼就看中了它,谁都不让,哪怕这只白猫并不像其他宠物一般对主人献媚讨好,也无损清瑶公主对它的宠爱。

    赵华瑾快速地将昨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清瑶公主顿时坐直了身子,“你说的可是真的?”

    清瑶公主凌厉地盯了赵华瑾一眼,赵华瑾心中一突,面上却神态自若,讲述了一番昨晚发生的具体情况。

    在听到玉芙忍受不了药池的痛苦爬上岸的时候,清瑶公主眼神微眯,手中轻轻抚摸着白猫柔软的皮毛,嗤笑道:“不识抬举的东西。”

    这话,也不知是在说玉芙,还是在说其他人。

    赵华瑾顿了顿,继续叙述玉芙是如何苦苦哀求她,众人又是如何同情玉芙,被她煽动着纷纷离开药池,最后同声共气,帮助玉芙免除责罚一起离开药池。

    清瑶公主沉默了一会儿,将怀中的白猫换了个姿势,轻声道:“除了这个玉芙,其他人都难堪大用。”

    “公主慧眼如炬。”

    赵华瑾奉承道,昨晚的考验是她提前与清瑶公主商量好的,为的就是考验她们的心性。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容貌可以改变,才华可以培养,规矩可以学习,规矩可以调教,唯有性子,是很难更改的。

    那宫里是什么地方?吃人不吐骨头,要想一个人消失那可太容易了,若没有足够强的心性,如何能在风云诡谲的宫中站稳脚跟,又如何能帮助清瑶公主获取圣心?

    原本,清瑶公主对这批女孩抱有很大的期望的,却没想到,她们竟是这般无用。

    这么容易就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煽动,完全没想过赵华瑾为何要带她们去那药池,也没想过明明只是玉芙一人难以坚持,而她们却莫名其妙和她成了共同体,跟着玉芙一起共同进退,帮她弥补。

    这般无脑又容易被煽动,就算能入未来君上的眼,在那宫里也是待不了多久的,迟早被人吃干抹净,还会连累清瑶公主,既是如此,她又何必浪费时间与资源呢?

    “送她们出去吧。”

    清瑶公主撑着额头,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猫头,懒洋洋地下达命令,短短的一句话,就决定了那群女孩未来的命运。

    “是。”

    赵华瑾恭敬地点头应道,人却没有立刻出去,直挺挺地站在原地,脸上罕见了露出了几分为难。

    清瑶公主秀眉微蹙,疑惑道:“你还有什么事不成?”

    赵华瑾犹豫了一会儿,道:“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吞吞吐吐的干什么,”清瑶公主的心情并不好,口气也有些不耐烦,“你有这卖关子的功夫,早就把话说完了!”

    那只白猫还真有些人性,此时非常应景地冲着赵华瑾哈了哈气。

    赵华瑾缩了缩,她对这只白猫一直有种说不出来的恐惧,这只白猫完全不像普通的猫那样乖巧可爱,她总觉得对方一双碧绿的眼睛有着几分鬼气,直勾勾盯着人的样子十分渗人。

    她连忙移开了视线,不敢去瞧那只鬼气森森的白猫。

    “是我的错,”赵华瑾连忙道歉,眼睛一转,带着几分神秘道,“公主可知,那些女孩中,有一个坚持从头泡到尾?”

    “哦?”

    清瑶公主升起了几分兴趣,“是谁?”

    赵华瑾偷偷注意着清瑶公主的神情,缓缓道:“齐月。”

    “原来是她!”

    不知为何,清瑶公主竟没有感到十分意外,从第一次见面起,她就对齐月的印象十分深刻,不单是因为对方惊人的美貌,齐月那超出年纪的镇定与心思更是让她多看重了几分。

    要不然,她也不会在季亨的夫人来找千姬麻烦的时候出手护住了千姬。

    刚刚赵华瑾说起药池的事时,清瑶公主的失望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齐月,她以为自己看走了眼,却没想到这丫头果然没辜负她的期望。

    “赶紧说说,这丫头是怎么想的?”

    清瑶公主兴致盎然,搔了搔白猫的下巴,毫不掩饰自己对齐月的兴趣和看重。

    赵华瑾顿了顿,满脸堆笑道:“齐月说,公主待她如此好,赐给她锦衣玉食,又专门请人悉心教导她学习技艺,就是亲生父母也不过如此了。”

    说完她故意停了停,去瞧清瑶公主的反应,却没想到对方不仅没有半分不悦,反而一副很受用的样子,就连那只猫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的下文。

    赵华瑾:“……”

    她心中升起一股憋闷,真没想到清瑶公主那么喜欢齐月,连这种粗浅的马屁也听的满心欢喜。

    可她却不能让对方看出自己的异样,只能继续笑道:“那丫头也是个实心眼的,只觉得公主不可能会害她,说只要是公主要求的,别说这玉汤了,哪怕是刀山火海她都敢去一趟!”

    这话说的十分夸大其词,清瑶公主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丫头,”清瑶公主笑骂道,“可真不是个老实的!”

    嘴上这么说,手里却连摸了白猫好几把,俨然一副十分满意的样子。

    赵华瑾在一旁陪着笑,附和道:“她言语虽夸张了些,但说起这话的时候倒是真心实意的,只是,我有些担心……”

    清瑶公主心情颇好,听到这话,斜了她一眼,哼道:“刚刚你觉得不知道该不该说的已经说了,现在也把你担心的也一并说出来吧,横竖今儿我听得了。”

    赵华瑾心知清瑶公主是对自己汇报事情的时候隐下齐月的事不满,连忙道:“公主明鉴,我不是故意不说齐月的事,只是觉得她小小年纪,就看的这么透,实在是聪明太过了。”

    “聪明些不好吗,”清瑶公主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我要那些蠢的做什么?!”

    “聪明当然是好的,”赵华瑾脸上出现了一抹深深的忧虑,“只是,她明明已经看出了其中的门道,却不愿意把这番心思告诉其他人,个中原因,实在令人心惊!”

    清瑶公主脸上的笑意慢慢收住了,手里的动作也变慢了,“继续说。”

    看她的神情,显然,心中也开始动摇了,赵华瑾心中暗喜,面上还是一副深深忧虑的模样。

    “她们之间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了,同吃同住,一同学习,说是亲姐妹也不为过了,可遇到事儿,竟是一副冷眼旁观的模样,丝毫不顾她们之间的姐妹情谊,如此冷心冷情之人,我是担心,将来是不是也会——”

    “也会什么,”清瑶公主冷笑,“我可以一手把她捧上天,也能一手把她拉下来,难道她有胆子背叛我不成?!”

    赵华瑾严肃道:“人心难测,现在的她当然是没这个本事,可若让她一招得势,将来的事,可就不好说了。”

    此言一出,清瑶公主沉默了,见状,赵华瑾并未多说什么,反而也缄默了。

    她跟了清瑶公主多年,不说完全了解,对她的脾性也摸了个七七八八。

    清瑶公主为人霸道,不是个容人的,所以与其他人的关系都不怎么好,哪怕是作为亲生女儿,竟连君上也不喜她的脾性,愿意跟随奉承她的都是一些趋炎附势之辈。

    可她偏又最恨他人算计于她,而那些趋炎附势的,哪一个不是试图在她身上得些好处的,长此以往,也渐渐不再跟随她了。

    堂堂一个公主,竟落得人人嫌弃,避之唯恐不及的境地,以清瑶公主心高气傲的性子,哪里能接受得了,长此以往,她的心性也越发偏执。

    而赵华瑾能呆在清瑶公主身边这么久,深得对方的信任,就是因为她管好了自己的这张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并且会适可而止。

    这么多年来,外人皆以为她在清瑶公主手底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什么好处都得不到,可他们又哪里知道自己混得有多如鱼得水。

    权利是个好东西,只要她在清瑶公主面前说上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对方自然会依她所想行动,而在清瑶公主心里,她依然只是个忠心为主,没有任何私欲的忠仆。

    这样的日子,别提有多痛快了。

    可是,赵华瑾的眼中划过一丝阴霾,却有个不识相的试图威胁她,她怎么可能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拿捏。

    赵华瑾心里无声地冷笑:且看清瑶公主如何收拾她吧!

    在一片漫长的沉默之中,清瑶公主红唇微启,“去把那个丫头叫来吧。”

    “是。”

    与之前推三阻四的态度不同,这次赵华瑾连忙应了,退了出去,从后面看,她的脚步似乎都轻快了些。

    清瑶公主抱着白猫,盯着她离去的背影,一双美眸明明灭灭,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变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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