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月扬起白生生的小脸,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她的脸竟已恢复得白净透亮,就连那点晒过的微红也消失了。

    “我的一切都是公主给的,我的本事不就是公主的本事吗?”

    竟是不软不硬的顶了回去?

    峨蕊大感诧异,据她所知,清瑶公主这般唯我独尊的性格,是最讨厌别人向她顶嘴的。

    果不其然,清瑶公主双目一下子睁大了,随后,更加汹涌的怒火直直地向齐月冲去。

    “既然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那我的惩罚你也受着吧!”

    话音刚落,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就朝齐月走了过去,她们一个人的身量就能抵得上两个齐月了,在她们面前,齐月就像是一只被大山罩住的小动物般无助又可怜。

    峨蕊看了一眼她们的手,比齐月的脸还大,一巴掌下去,有她好受的。

    眼见嬷嬷抡圆了手臂正要往齐月脸上打下去时,有些人已经不忍地别开了眼睛,就在这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齐月竟直直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齐月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望向正要打她耳光的两位嬷嬷。

    那两位嬷嬷不知是吓傻了还是没反应过来,齐齐呆在原地,再不敢上前一步,她们扬起的手还没放下,两个人仿佛成了两尊滑稽的雕像。

    在这场闹剧中,峨蕊是最先清醒的人,她看了一眼已经气到嘴唇颤抖的清瑶公主,心知此时不能善了了。

    这般想着的她隐晦地看了齐月一眼,本以为是个有心计的,没想到这么蠢,一点委屈都受不得,今儿她若是乖乖献出这张脸让清瑶公主打了,明儿清瑶公主就能消气派人给她送药了。

    以她的姿色以及对于清瑶公主的重要性,这次就算再生气,顶多也只是会狠狠地敲打一番,并不会要她的性命,其中敲打的程度,更是由齐月的表现而定。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齐月一张口就在挑衅清瑶公主,如今更是公然反抗,这样一来,清瑶公主在极端的愤怒之下,会做出什么决定可真不好说了。

    峨蕊心思百转之际,一道目光闪电般抓住了她隐晦的目光望了过来。

    峨蕊浑身一震,在那一瞬间,她就像是一只猎物,被捕猎者牢牢锁定住了,丝毫动弹不得,等她想找到这道目光时,却发现它已经消失不见。

    是她吗?

    峨蕊看着静静站立的齐月,她承认对方很美丽,也曾经觉得她有几分心计,可如今看来,她只是一个喜欢打扮自己的蠢货罢了。

    她之前以为的有备而来,其实只是她日常的装扮而已,不然她不会这般挑衅清瑶公主,这样一个愚蠢又肤浅的女人,会有这样的目光吗?

    峨蕊的眼睛一寸一寸地在齐月的脸上巡视,试图找到她神情间的破绽,她不再掩饰自己的目光,而齐月仿若未觉,压根不给峨蕊一丝一毫的反应。

    这是没感觉到还是心思太深沉?就在峨蕊的惊疑不定中,清瑶公主终于回过了神。

    “给我按住她!”

    随着一声厉喝,众人还没来得及动手,只听到一句淡淡的声音响起。

    “住手。”

    她真是疯了!

    峨蕊不由自主地低声将这句话说了出来,随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紧紧地抿住了嘴唇。

    “反了你了!”

    清瑶公主气得浑身发抖,霍然站了起来,若是她身上的怒火能化成实质,对面的齐月将会被烧得尸骨无存。

    “公主息怒。”

    齐月悠然出声,乍听起来很真诚,实际上毫无诚意,态度更是称得上敷衍。

    清瑶公主怒极反笑,已经不想说什么了,挥了挥手,屋内众人齐齐上去抓人了。

    不知是这群人手脚太笨,还是齐月舞蹈学的太好,只见她轻移莲步,众人眼前一花,还没看清,齐月已经消失在眼前了。

    正当他们四处找人的时候,一道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响起。

    “放肆。”

    循声望去,那遍寻不到的齐月竟安安稳稳地站在清瑶公主身边,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已经散开,微微地打折卷儿,给她原本清丽的一身装扮中增添了几分妩媚。

    而她的手中……

    众人心中一寒,望着她手中拿着的东西和指着的对象,仿佛一道惊雷当面劈下,直炸得他们魂散九天!

    “公主遇刺,护驾”这几个字在他们喉间反复出现,可他们就像锯了嘴的葫芦,没有一个人敢说出口。

    开玩笑,没想到公主本人都不敢大声说话了吗?!

    那根簪子那么粗长,簪尖那么锋利,正抵在清瑶公主的脖子上,万一他们大声叫喊,刺激到了齐月,让她狗急跳墙,狠狠地刺了下去,别说清瑶公主能不能在那样的伤势活下去,哪怕她被划上了一丝血皮,他们一屋子保护公主不力的人全都得以死谢罪了!

    而清瑶公主显然也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无论她现在有多生气,她都会收敛脾气,不会在此刻说上一些不适当的话刺激齐月。

    等到这事儿过去……清瑶公主眼底闪过一丝浓浓的杀机,她要有人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峨蕊将清瑶公主眼中的杀机尽收眼底,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这叫什么事儿啊!

    她花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调制出朝花露讨好清瑶公主,今天不过是恰好撞上了一场问责,怎么转眼间闹到如此地步。

    以清瑶公主的性子,齐月一家别想活了,而这满屋的人下场也不会太好,谁让他们刚刚没抓到齐月不说,还没护好清瑶公主,现在更是看到了公主如此狼狈被人挟持的样子。

    清瑶公主这么骄傲,怎会让他们活着有机会乱说呢?

    难道她费尽心机,就要以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被解决吗?

    峨蕊咬了咬唇,现在也顾不得装淡定温柔不问世事了,她可不想今儿折在这里!

    “这位姑娘……”峨蕊强撑着笑脸,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决不能让对方感到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攻击性。

    “有话好好说,你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可以说出来,我觉得大家之间肯定有误会……”

    峨蕊不敢说清瑶公主会为她做主的屁话,开玩笑,刚刚公主还下令叫人用大耳刮子抽人呢,现在说公主能为她做主,齐月就算再蠢,也知道这话肯定是假的。

    可她也不能说清瑶公主做错了,不该叫人打齐月,就算是为了保全性命,以清瑶公主的小心眼,今天她敢这么说,明天清瑶公主就能提脚把她发卖出去。

    所以峨蕊只好模模糊糊地说两人有误会,既不会刺激齐月,也保全了公主的面子。

    果然,当她说完,清瑶公主向她投去了赞赏的一瞥。

    峨蕊的笑容差点因为这一瞥崩不住了,面上看不出来,心里却在无数次抱怨要不是清瑶公主这副跋扈的个性,他们何至于到这步田地。

    不过,峨蕊仔细打量着齐月的神情,心里暗暗叫苦。

    这女孩儿外表看着斯文柔弱,想不到气性这般大,只是被下令打耳光,她竟闹到挟持公主上了。

    她这一闹,不仅断送了自己的性命,还会断送自己家人的性命。

    只是可惜了这张脸,没长到一个有脑子的主人身上。

    峨蕊心中感叹齐月实在愚蠢,面上却是一副温和中暗含焦急的模样,双目充满感情地注视着齐月,似乎在为自己的至交好友正在做错事心忧着急。

    “你可千万别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啊!”

    听听这着急中含着无奈的语气,谁能相信峨蕊和齐月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呢?

    峨蕊的这番唱念做打,齐月充耳不闻,她在宫中沉浮三十年,见过的女人太多了,那些人各种手段频出,她已经看到厌烦了。

    齐月看都没看峨蕊一眼,左手握着玉簪,右手却在倒着清露。

    等等,清露?

    众人屏住呼吸,双目死死盯着齐月,等着她的下一步动作,生怕她一时冲动,却没想到对方慢悠悠地倒了一杯清露。

    那只如玉雕成的柔胰握着琉璃杯的时候,美得仿佛一幅画。

    齐月举着琉璃杯,递到了清瑶公主面前。

    “公主,请喝。”

    清瑶公主垂眸扫了一眼琉璃杯,脸色大变,咬牙道:“我不喝。”

    说着她狠狠瞪了齐月一眼,“你若是想杀我,直接来就是了,何必下毒?”

    “下毒?”

    齐月失笑,晃了晃手中的琉璃杯,“难道这朝花露换了个颜色公主就不认识了?”

    她摇了摇头,“这杯清露我是在大家眼皮子底下从玉壶里倒出来的,众目睽睽,我哪有机会下什么毒。”

    齐月说的是事实,却没有一个人出声附和她,透明无暇的琉璃盏中,原本碧绿的液体已经变成了红色,红通通的宛如一盏鲜血。

    峨蕊脸色大变,不等她开口辩解,齐月已经将手中的清露一饮而尽。

    “别……”

    清瑶公主下意识地阻止道,在一片抽气声中,齐月将清露放回托盘之中。

    空气中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清瑶公主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没事?”

    “我为何要有事,”齐月淡淡道,“喝杯朝花露罢了。”

    “朝花露倒入冰过的琉璃杯中,初初是绿色,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慢慢变成红色,这时,它就不是温养身子的玉露,而是一盏寒冰,普通人喝了并无感觉,若是体质虚寒的人喝了嘛……”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一个人,峨蕊。

    峨蕊脸色苍白,镇定地解释道:“我拿给公主的时候一直是请她尽快引用,并没有故意等它变色再劝公主服下,这朝花露时间一过了效果就变了,所以我特地调成了不同的颜色,就是为了让公主不再误饮,只是没来得及对公主说明。”

    说着她向清瑶公主深深行了一礼,哽咽道:“我不知自己的一时疏忽,竟惹得有人借此构陷,还望公主明察。”

    说话间,她的脸色写满了委屈,眼睛却满含虔诚与信任,仿佛坚信着此时被人挟持的清瑶公主能给她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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