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头如刀,刮在身上又冷又疼,荆妙捂住半张脸打了个喷嚏,也不知道是被冷风吹的,还是被灰尘呛的。

    架子上瓶瓶罐罐不少,结果中看不中用,都是用来装空气似的。

    什么食物都没有,这还叫厨房吗?

    直到一只手不经意间端了蜘蛛的老家,荆妙才舍得罢手。

    这厨房一看就几个月没打扫过了,如果不是院子里的鸡窝说明了这屋子的的确确有人生活,她还以为探到鬼家里来了。

    荆妙撇去手掌上缠着的蜘蛛网,看来得饿一天肚子了,她自认倒霉,准备再从窗户翻出去,怎料转头就瞥见窗边一抹黑影,人顿时吓得一个趔趄,幸好旁边就是灶台,手臂一撑才堪堪稳住。

    窗外站着的是个少年,一头青丝随风翻飞,面容若隐若现,即使荆妙被吓得不轻,却一点也不耽误她觉得眼前一幕,很美。

    四目相对,除去风声,安静非常。

    “要走了么?”

    荆妙快跳出来的心缓了回去,用余光瞟了一眼地上被拉长的影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答,便只好老实地点了个头。

    随即又感觉奇怪,毕竟附近就他一处人家,大晚上家里进了个贼,居然能心平气和地问候一声,要么有着强大的心理素质,要么是个精神病,被人安排在深山老林里隐居静养。

    再看他感觉不到冷一样,保不齐真是精神不好,这么一想,一切都变得合理了起来,厨房没有人打扫,那肯定是每天有人给他送饭,所以不需要亲自下厨。

    荆妙脑补了一通,最后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她明显感觉到少年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梭巡了一番,于是打算开口说声抱歉,然后马上开溜,谁知听少年的声音再次响起:“暗器带这么齐全,是要杀谁?”

    嘿,这人怎么知道她身上有暗器?

    荆妙觉得莫名其妙,怕还是个有被害妄想症的精神患者,她道:“什么杀谁?我就来偷个菜而已,干嘛要杀人哪?”

    少年对于这个回答有点出乎预料,他依然保持着这个气定神闲的姿势。

    “杀手如果不杀人,还能做什么。”

    荆妙沉默了,她现在真有可能是个杀手,但在两天前不是。

    前天,她还是个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社畜,晚上加班到凌晨,正是怨气最重的时候,每天的保留节目就是抱怨生活,完了就往床上一躺,谁知天花板突然变得怪异,竟然逐渐扭曲成了诡异的漩涡,像黑洞一样将她吸了进去。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眩晕感,那酸爽,像是被吸了脑髓。

    荆妙是被冷醒的,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完成了古装cos,实现了长发及腰,一身黑色劲衣装满了犯罪工具,一看就是正宗变态杀人犯。

    旋即,她生无可恋地抹了把脸,结果抹了一手血,当时她的心顿时就凉了半截,在原地大约石化了五分钟。

    她边走边思考,越思考越怀疑人生,足足走了四五个小时才想开,有句俗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首先她得走出这光见鸟拉屎,不见人生烟的林子,以后的事就等以后发生了再说……

    “看来你要有麻烦了。”

    荆妙闻言,抬头看去,窗外哪还有少年的身影,不明所以之际,她耳朵一动,房顶突然传来细碎的动静,又在瞬息间,周遭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她心生不祥预感,小心翼翼地往木门靠近,一只脚刚刚迈出,头顶的瓦片轰然塌落,她快速往边上一闪,打开木门,跑出厨房。

    什么情况?!

    荆妙不敢回头看,但敢确定追在身后的是个人,那人从后头疾行而至,她察觉危险袭来,急忙弓下腰,一股冷风擦着头皮刮过,削去了几缕发丝。

    荆妙翻了个身,匆匆一眼什么都未看清,余光中一道极亮极长的白光斜劈而下,她的反应也是甚快,及时往后一闪,剑落了个空。荆妙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把泛着白光的长剑,而持剑欲杀她之人,是个蒙面的黑衣男人。

    “你居然还活着。”黑衣人语若寒霜,“按理,你已经死了。”

    “那你就是认错人了。”荆妙心里很慌,话却说的又快又利索。

    黑衣人一挺长剑,杀意尽显,冷冷笑道:“我亲眼看着你死了,你说我怎么可能认错?”

    话音未落,黑衣人脚腕一动,一点废话不多说,一剑刺去,荆妙的身体比脑子率先反应过来,侧身一躲,随即往后一仰,一道晃眼的剑光在眼前划过,她不由地闭了下眼睛,反手扣住黑衣人的手腕,剑被握的很紧,夺不去也打不落,于是她抬腿向黑衣人的面门横踢而去。

    黑衣人冷笑,只待脚腕主动送上门来,却见那腿欲情故纵似的突然消失不见,快到只留下一道残影,下一瞬,他的腹部传来疼痛,其实算不上很痛,他当下疑云四起,这一腿很有力道,却是半点内力未用。

    荆妙见黑衣人愣了神,当即松开他的手腕,一个转身向黑洞洞的林子里跑去。她连只狗都没打过,更别提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战斗了。

    荆妙心里叫苦,这位大哥怕不是从昨天到今天都一直跟在她屁股后面追吧!

    黑衣人很快回过神,凌空翻了个跟头落在荆妙面前,再次欺压而上,见荆妙功力大不如前,想来先前确实中了毒,现在无法运气动用内力。其实他的武功比不上荆妙,所以用毒不失为一计良策,但是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唐门剧毒竟然会失手,幸好他返回查看,趁着今晚的好时机,必须除掉她。

    荆妙饿着肚子在林子里转了一天半,到现在还能跑能躲能回以几招已经算是命大了,多亏原主练武,以至于身子轻盈的同时又不缺力量,要换成自己,在厨房时就被压死了。

    又勉强躲了五六剑之后,荆妙明显感到体力不支,看黑衣人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哪肯罢休。

    “身上的东西难道都是摆设吗?”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让俩人为之一怔,这倒是提醒了荆妙,谁知她的手才探到小腿,黑衣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脚踹向她的胸口,荆妙蓦地睁大眼睛,赶忙将双臂交叠于胸前,但仍被踢出两尺开外,她捂着胸口一脸痛苦,只觉五脏六腑都要给震出来了。

    剑随之来到她面前,长剑分明就是奔着脖子去的,就凭这架势,是势必要砍下她的头!

    眼见黑衣人举剑,荆妙几乎要吓晕过去,下意识地用手臂挡住脸,可想象中头和脖子分家的惨状没有发生,紧接着耳畔传来刀剑相撞之声,荆妙壮着胆子挪开手臂,黑衣人已然和一道黑色身影缠斗起来。

    荆妙重重咳嗽一声,使出全力爬起身,拖着透支的身体躲到树后,缩成一团,可不敢露出半点身子。

    一刀一剑上下相抵,剑方明显落了下风,少年又加了几寸力道向下压,黑衣人的眉头顿时皱在了一起,脖子和手掌上的青筋暴起,吃力地抵挡着近在咫尺的长刀。

    “你我无恩怨……”

    他后半句话还未出口,少年便抢先给出答案:“因为看你不顺眼。”

    少年的无理激出黑衣人一腔脾气,他紧了紧握着剑柄的手,上提一身内力,大喝一声,硬生生地抵开了长刀,他满眼戾气地盯着青年,但深知打不过,朝树的方向扫了一眼,仅仅一眼的迟疑,他便立马腾空而起选择离去。

    黑衣人料想少年不会为此费力追上来,事实上,少年确实没有去追,仍站在原地,只见他一甩长臂,黑衣人的身形陡然一顿,从半空中掉落在地,背后赫然插着两枚梅花镖,那是少年替荆妙挡剑时,顺手取走的两枚。

    少年归刀入鞘,转头看了一眼大树,继而径直进了木屋,没再理会外边的喧嚣。

    耳边没了动静,过了一会,荆妙探出半个脑袋去查看,只剩下黑衣人五体投地地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目测是去见祖宗了。

    武功高强的精神患者,呸,什么精神患者,这完全就是武侠片里退隐江湖归深山的绝世高手啊!

    不过……年纪轻轻就退隐了?

    荆妙已经抚慰好了受惊的心脏,身子没受什么伤,虽然手臂还会时不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

    厨房现在可属于危房,她在原地踟蹰不前,最后扛不住冻,搓着双臂小跑到木屋前,她抬手刚要敲下去,门猛地从里面被打开,少年出现在眼前。

    荆妙吓了一跳,差点就要敲他胸口上了……

    她斟酌了一下话语:“大侠,能否借宿一晚?”

    少年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不过看他侧身让道的动作,八成是同意了。

    “谢谢。”

    荆妙进了屋,略显局促地落了座,没好意思讨要吃的,她小心环视屋内陈设,差点就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了——只有简单的床桌椅。

    屋内仅由一盏煤油灯维持光亮,屋里头依然很冷,但不漏风,总比待在外头喝西北风的好。

    少年将刀放在桌上,在荆妙对面坐了下来,他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身上穿的衣物说不上多暖和,头发微卷,在微微摇曳的烛光中,不难看出他生的很标致,皮肤白皙,鼻梁高挺……

    “其实我很好奇。”少年的突然出声打断了荆妙端详的目光。

    “嗯?”荆妙一愣,随即将视线默默转移到跳跃的灯火上,“你说。”

    “且不说中了那般剧毒能活下来,就凭你活蹦乱跳地在林子里转了两天,一点也不像中毒的样子。”

    昨天林中来了一对身着黑衣的男女,长路无意间看了一出自家人打自家人的好戏,二人的身份皆为唐门弟子,女子很快察觉出男人的不对劲,但已无济于事,还未拔剑就因体内的剧毒七窍流血,倒地没了生息,从毒发到身亡,只在一呼一吸之间

    据他所知,唯一拥有解药的地方,也只能是唐门里提炼毒药和解药的扁鹊堂,而掌管扁鹊堂的,乃是唐家堡二当家之子,唐善因。

    长路和黑衣人一样,都觉得唐门毒药万无一失,但以目前女子完好无损的情况来看,他不得不怀疑这次唐门的剧毒失了手。

    荆妙和灯火一同映照在长路的瞳孔中,只听他说道:“所以我很好奇,你到底是如何解毒的。”

    荆妙非常茫然。

    她中过毒?她解毒了?

    长路蹙了下眉:“你?”

    荆妙被少年看的莫名生出一丝心虚,然而她确实不知道穿越前都发生了什么。她的双手在大腿来回摩擦,思索了半天说词,最后以她平生最真诚的眼神和语气对少年说道:“我失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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