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禾霁有些不敢闭眼,今晨刚醒时的那阵心悸仍记忆犹新,她有些怕……

    “笃笃笃!”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不疾不徐,沐皎儿本惊乱的心定了下来。

    “二哥,怎么这时候过来了?”面上带着笑意,却怎么也不抵眼底。

    沐湛定定地看着她,未说一语,眸子里似有无尽悲色。

    男子喉头有些干涩,走进屋中将门关上,向前走了几步背对着她。

    “念念,圣上命哥哥领兵出征西境,会离开一段日子,你……好好照顾自己。”声音低沉,抑着难言心绪。

    “二哥不必挂心,念念会照顾好自己,二哥且安心去着,念念在这儿等二哥凯旋归来!”沐皎儿心头酸涩,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但男儿应以国家大事为重,她不能让二哥牵挂着她。

    “好。”沐湛转身猛地将沐皎儿揽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她,倒像是沐皎儿下一瞬就会消失般。

    沐皎儿突然生出些惧意,她担心,二哥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二哥,你怎么了?”

    男子手抬起抚了抚她的发,“没事,皎儿,丞徽此后会在我的院中,你若有事就去找他,那小子身手不错,会帮到你。”

    沐皎儿唇角勾起,合着她这二哥是忧心自家小娘子啊,白白自作多情一场,“二哥,放心吧,我会顾好的。”顾好你家小娘子不被人劫走~

    “好,我先回了。”

    又深深看了眼沐皎儿,轻拍着她的头顶,沐湛一字一句说得认真:“一定要好好的,等哥哥回来。”

    沐皎儿瞧着他眼眶微微有些发红,心下不由调侃,这才是铁汉柔情呐!就冲这,她也得将二哥的美娇娘死守住,待二哥归来小两口欢欢喜喜地团聚,多好!

    “那指定,我们等你回来!”

    “嗯。”沐湛没再说什么,与沐皎儿擦肩而过,大步走出屋中。

    本无心事整日悠哉的人,无形中带上一副镣铐,紧缚着他的心与口,让他怀着无尽惧意,为早日救得小妹于水火,更为着一方百姓安宁,率着百万兵士策马执剑朝西境驰去。

    他怕,怕寻着解救之方的时机已误,亦怕待他班师回朝之日,这屋中只剩一具如阿姐般的……苍枯之骨。

    男人呆坐桌前,举着茶盏许久未动。

    “爹,您不必担心,墨儿平日走南闯北惯了,什么险地劣境都去过。区区弹丸之国,有沐将军在,我只不过是在后随着,无妨的。”

    “一定……要去吗?”男人将视线缓缓聚焦在沈墨面上,本风华无双堪比女子的男人,竟像是一夜苍老,眼角眉梢显出疲色。

    “爹,沐皎儿她与旁人不同,墨儿不孝,这一趟,势必要去。”

    男人轻轻“嗯”了一声,默了片刻,男人道:“让卫书他们与你同去,路上若有所需,派人送急件回来,我……就这一个要求。”

    沈墨掩在袖间的拳又攥紧几分,这样的父亲,是他从未见过的,似历尽风霜的老者,透出些凄凉彷徨。

    “好。”

    沐皎儿觉得她不能坐以待毙,现下好歹已经知道有人一直在暗中偷窥着她,且直觉愈发强烈。这只能说明,这人已快按耐不住,要对她做些什么。

    “抚枫,你在屋中照顾着俩娃儿,我出去透透气。”

    抚枫一愣,觉得有些奇怪,“小姐,可以带着它们一起出去呀?枫儿也好陪在您身边。”

    沐皎儿唇角勾起坏笑道:“我去看看嫂嫂,万一正赶上那人沐浴,抚枫只怕要跳起来逃走吧。”

    抚枫轻叹一声,小姐护嫂嫂的心情她理解,只是沈公子毕竟也是个男子不是,“小姐,沈公子若是看到您吓着了怎么办?”

    沐皎儿眉尾轻挑,“堂堂将军夫人怎能胆小如鼠,这不正好给他练练胆。”

    抚枫扶额……

    “走了啊,不用找来,我一会儿就回。”

    “好。”抚枫蔫蔫回一声。

    沐皎儿出了院子,就往人最少的地方走,手中紧攥着能使人昏睡的粉剂。

    有那么几次,那种无形的压迫感一直随着她回到院中。她就不信,那人都敢距这么近窥着她,现下她这样孤零零一人走着,他会不出现!

    默默走了一盏茶功夫,路上没遇到几人,可是那股压迫感始终未出现。

    “呵呵,还知道我备后手了不成!”

    左肩突然被人拍了三下,沐皎儿一惊,还未回头手中粉剂已化为烟雾挥了过去。

    “你……这……什么鬼……东西。”

    沐皎儿听着声音有些耳熟,转过头去看,沈丞徽已四脚朝天仰在地上睡过去了。

    “嫂嫂?”

    “看着挺……匀称,怎……么这……么重!”

    沐皎儿这药下得剂量比往常大,本打算将人整晕后捆起来拷问一番,哪知道是熟人局,真够郁闷。

    又不能把他丢这儿,回头万一撞上沐曦,这人不铁定完蛋吗!

    由是,沐皎儿认了命,憋着一口气硬是将他半拖半扛起来,朝一侧的偏院中走。

    好不容易挪到屋中,沐皎儿再没了力气,将沈丞徽往那铺上一甩,自个趴在一旁狂喘气。

    因着屋中无人居住,所以铺上也没放置软垫,沈丞徽落到铺面上时发出一声闷响,他也只蹙眉轻吟一声,照旧睡得不省人事。

    “都什么事啊!”沐皎儿缓过劲儿来,像个汉子般大刺刺坐着,脑中却不觉忆起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视线慢慢移到沈丞徽的脸上,沐皎儿不得不怀疑,为什么他会在她身后?

    “莫非,是二哥嘱托过?”

    “可这有点过头了吧,即便嫂嫂再怎么关心,也不用天天搁后边跟着吧!”

    “但刚才并未觉察出那股压迫感来,到底……是不是你?”

    视线不觉在沈丞徽面上打量,少年郎虽自小习武,但许是家中照养得好,肤色并不似军中之人那般呈暗棕色,反倒有些女子的白皙,愈发衬得眉墨唇嫣,甚是好看的儿郎。

    “二哥有福啊~”沐皎儿啧啧称奇,在她心里沐湛虽也生得一副好相貌,却远未有面前之人英秀。

    不觉就脑补起来,夕阳下,二哥拥着嫂嫂,二人共骑一匹白马。嫂嫂回头望着二哥娇羞地笑,二哥轻轻抚上他的脸,“乖~”。

    “呵呵呵呵呵呵~”沐皎儿笑成一副痴汉相,看着沈丞徽的眼神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应该不会是你,这么俊秀一个人也生不出那种压迫感。”沐皎儿挺像回事儿地拍了拍沈丞徽的肩,“虽然我处境也没多好吧,但你放心,在二哥回京之前,我会护好你。到时候啊,你就好好与二哥在一起,我办完自己的事呢,也能放心走了!”

    少年郎仍旧沉沉睡着,气息平缓而悠长。

    沐皎儿也无事,索性趴在他的面前细细打量起她这嫂嫂的容颜。

    “睫毛怎么这么长!不愧是美人啊~”

    手默默伸到他的面前,揪住一根睫毛嗖地一下拔了下来。

    沈丞徽眉头蹙起,却怎么也睁不开眼,就那么昏沉沉地睡着。

    夜已至,不知什么时候,沐皎儿已趴到铺边睡了过去,因此也未注意到院中隐隐的窸窣声,以及映在窗上的一个浅影。

    昏沉感渐渐褪去,耳边隐约闻听四下的虫鸣声。

    沈丞徽仰躺在铺上,因着床铺太小,他的腿脚伸不开,也就别扭地垂到地上。

    手缓缓抬起用力揉着太阳穴,脑中渐渐清明。

    甫一出现在眼中的,是略显残破的屋梁,视线循着余光渐渐扫过,定格在沐皎儿身上。

    呼吸声深深浅浅,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尤为清晰。

    沈丞徽浑身一僵,视线凝在她的面上,久久未移开。

    他轻轻地侧过身体,肘部撑住铺板缓缓下移几寸,在这个位置,刚好可以正视着她。月光映在她的身上,无由让人觉得,眼前女子与光同生,应好生怜惜。

    沈丞徽唇边带了浅浅笑意,像个孩子般枕住手臂静静地看着她。

    在心乱时他曾自问过,难道只是因为她生得美而倾心于她吗?

    莫非他就是那么肤浅的一个人,单单因着相貌对她心生爱慕?

    曾经他一度这样认为,以至于在稍远处见到她就想避开。但渐渐地,他明白了自己的心,倾心于她,是因为她就是她,霸道有之,娇羞有之,义气有之……

    她是一个立体、有血肉的人,不只是一位叫做沐皎儿的世家小姐,这样的一个她,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他的心。

    时光慢慢,沈丞徽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就这样枕在臂上看了她一宿,已是将她的眉眼深深刻在心间。

    天色渐明,府中隐约传来侍女侍从们走动的声音。

    沈丞徽注意到她的长睫轻颤,头一歪靠在臂上假装熟睡。

    沐皎儿被日光晒得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忙抬手去遮。

    “怎么还睡着?不能这么弱吧!”

    沈丞徽唇角一抽,颇配合地缓缓睁开双眼,一脸迷茫地看着她:“你怎么在这?这儿是哪?”

    沐皎儿有些心虚,打着哈哈道:“沈公子啊,那个……以后夜里可不要在府中乱晃啊,不然容易被旁人带回屋去!”

    怎么……越说越不对劲儿?!

    “你,你夜游症犯了!还好遇到我,要不你得在湖里醒来了。”

    沈丞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哦,那便……多谢沐姑娘。”

    沐皎儿突然“啊”了一声,紧捂住脸道:“完了完了,抚枫还不得急疯了!”说罢,提起裙子破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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