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林禾霁陪着孙亦蒽画完最后几笔，这才收拾东西出了楼门。
“禾霁姐姐！”严绛笑吟吟站在车旁偏头瞧着她。
林禾霁朝她挥挥手，携着孙亦蒽走到严绛面前。
“绛儿，这位是我的好友，孙亦蒽。”
“孙姐姐好！我是禾霁姐姐的小妹严绛！”丫头笑得眉眼弯弯。
“好可爱的女孩儿！”
“嘿嘿~”
“禾禾，有空带妹子来我家做客。小绛，我先走啦。”
“好！姐姐路上小心。”
“乖~”
林禾霁牵着严绛的手，二人目送着车子驶离。
“绛儿，怎么来学校找我了？”
“小妹想带姐姐去玩！我听严呈之说温宛今晚会来，要唱她新出的歌呢！”
林禾霁无奈地笑着点点头。
与周叔交代过后，二人简单吃些东西，换好衣饰来到昌乐季舞厅。
许是还未到正式营业的时间，厅堂内人不是很多，她们就选了处距舞台近的卡座，听台上几人吹奏西洋乐器。
酒侍为二人送上饮品，两人也就慢慢啜饮着，靠在沙发上享受此刻的氛围。
林禾霁耳中听着，脑子得了空开始盘算接下来具体都应做些什么。想得入神，也就没注意在不远处的吧台旁，有人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她。
这间舞厅本不在温家商业规划之内，对温胥的父亲来说，这只不过是个供消遣的地方，若有应酬大可去别处，何必费着心力自己开一间，再耗费大量的时间去经营。
父亲曾问过他，开也就开了，交给旁人代为监管经营就是，做什么要每天亲自过去视察，又费心过问每日客流？
他只笑笑，寡寡淡淡回一句，“想找个自在地方。”
温父听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瞧着他面上神色，却难得地窥出一丝落寞。他一向看不透这个儿子，温胥自小老成，也不爱哭，每日规规矩矩上下学，又去国外留了几年洋，回来后便帮他管理着商行。
几年下来，倒赢得商界众人交口称赞，温父颇以他为豪，也就不再过问他的决策，索性都由他去了。
温胥对外向来是不温不火的性子，总也不见他对谁发火，或是厉声斥责。天大的事到他那里，似乎不过就是几粒尘沙，轻轻一拂也就没了。
没人能懂他，只有他与脑海深处那个偏执残暴的自己，日日夜夜上演着独角戏。
开这间舞厅，是为着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寻到她的机会。温胥在赌，赌那千万分之一的概率，上一世的她那么喜欢凑热闹，这一世会不会有着相同的爱好。
他认定，命运让他背上枷锁，是为了来向她赎罪。既如此，他也坚信，她一定会出现在面前，或早或晚。
持着这样的信念，他拼了命地努力，拼了命地攻克学业，又拼了命地获得他人认可。得到父亲经营默许后，他费劲心血将这间舞厅办起，又耗费大量精力让它在几年内发展壮大，以成为这一方地界儿上最有名的歌舞厅。
此后，无论多忙或是多晚，他总会来到这里，细细打量每一个人，亲自过问每日客流，以判断这间舞厅现下声名到底如何，还有她……有没有来到这里。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当林禾霁以副少爷扮相迈入昌乐季的一瞬，面上向来带着浅浅笑意的男人垮下唇角，镜片后的眸子红得惊人，他无声喃喃，“陌路逢故人，天意终有之。”
舞厅中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人们身着华服，随音乐在舞池旋转。
一切隐于朦胧，唯舞台中心灯光汇聚，照亮一方天地。
窈窕美人缓缓走入光圈，婉转轻柔的歌声通过麦克风，传入舞厅的每处角落。
“哇，大歌星来了！”严绛激动地摇着林禾霁的手臂，将她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小少爷，我的手要被你摇断了。”林禾霁很是无奈，前世的抚枫现世的严绛，相同的相貌不同的性情，啧！太割裂……
严绛反应过来后还有些不好意思，忙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大少爷，不好意思啦。”
林禾霁随着众人视线朝舞台看去，心下叹道:“这样的美人，当真是绝色，连我都要心动了。”
舞厅一时只有温宛浅唱的声音，众人或坐或站，皆目不转睛地看着，也没人在舞池中央跳舞了。
林禾霁看着看着，莫名心头一跳，又转头看看周边的人，“怎么嗅到一股子商机！”
一曲罢，温宛微躬身向台下致敬，款款走下舞台。
舞厅重又恢复喧嚣，人们一个牵着一个，纷纷来到舞池中间跳舞。
“哥，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温胥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将一杯温水推向她，“没什么。”
“小少爷，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好！”
林禾霁对一名酒侍招手，那人微笑着走了过来，“先生，需要些什么？”
“不，我们要走了，买单。”
酒侍笑意更深，“先生，今晚全场消费老板买单，您不必再付了。”
林禾霁一怔，扫了圈现场的人，默默感叹这老板真是个大手笔，“那我想道声谢，你们老板在这里吗？”
“他……已经走了。”
“好吧。”林禾霁无奈，只得对那人点点头，拉着严绛的手离开。
出了门，严绛看起来很是兴奋，“禾霁姐姐，我们很幸运哎！两次都不必买单，大概是我们的扮相太英气，将旁人都迷住了，这才几次三番结好运~”
林禾霁也觉得有些离奇，莫非因这昌乐季是城中生意最好的歌舞厅，所以老板索性放飞自我了？
“有……可能吧。”
严家派出的司机仍等在门口，二人上了车，将林禾霁送回家后，严绛方随车回了严家。
门倒没落锁，林禾霁轻推开门走了进去，见李妈正随在陈妈身后收拾着屋子，不由有些诧异。
这人回了一趟老家怎么连性子都变了？
陈妈听着门口有动静，忙转过头去看，“小姐回来了，还要吃些什么吗？”
李妈附和，“这夜深露重的，易着凉呢，我给小姐热杯牛奶去！”说着，转过身就要去忙活。
“不用，我不饿，先回去睡了。”递给陈妈一个眼神，林禾霁疾步走上楼梯。
那种不适的感觉又出现了，隐隐透着些不安，可她那样一个人，又能生出什么风浪，怪得很……
将台灯打开，林禾霁走到窗前，看着阳台上的几只玫瑰，幽幽叹了声气。
反身回到桌前坐下，拿出一张纸抬笔写起字来。
“尚好年华，男子汉大丈夫应拼力闯出一番事业，而不是将时间浪费在一位陌人身上，无用亦无度。
另，玫瑰金贵娇弱，将它置在风中太过奢侈，我不喜且烦心，望将玫瑰收走，不要出现在此。
你的人生应走自己的路，而非被他人围困，望好自为之。
——林”
寻了根细绳把纸条卷起捆好，林禾霁走到阳台上，将细绳系在其中一只琉璃瓶口，很显眼的位置。
做好这些后，林禾霁锁上了门，将纱帘拉拢，梳洗后便睡下了。
言语直白至此，游子从不会不明白。
夜已深，沐皎儿打发抚枫回去休息，估摸着她走得远些后，沐皎儿重又换上衣裳，将门掩住走出院中。
府中各院差不多都已将灯烛熄了，只余天上的星子月亮照着脚下的路。
巡逻的侍卫只在外院走动，除沐国公门前外，内院只有沐皎儿一人在四处地走。
她这次已是下定了决心，索性连粉剂都没带，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四处溜达着。沐皎儿好奇得很，窥视着她的那人……究竟是不是杀害阿姐的凶手。若是，她咬也得将那人咬死，若不是，她也得看看清楚，那人究竟想做什么！
仍是刻意朝着偏僻的地方走，这种地方，别说不大经人，因着树影深深，连天光都难透进来。
走到一处小院，突地瞧见不远处的假山下，似有光影浮动，且隐隐有压抑的哭声传到沐皎儿耳中。
这处地界儿，这种天色，这样的氛围，让沐皎儿很难不多想啊！
“你们……你们去找老爷子，他还搁老地方待着呢！我一得空就提着好酒好菜去看你们，你们可都看着的啊！别……别吓我别吓我，我胆子再大也经不住啊经不住……”腿哆哆嗦嗦地挪着，却怎么也使不上劲，一张小脸吓得煞白，欲哭无泪地看着那处。
“娘，欢儿……不孝，没……能护……住您……”声音渐渐清晰，沐皎儿蹙着的眉头展开，“欢儿？沐欢！”
力气似注了水般重新涌入沐皎儿体内，她抬步朝那处走，随着距离渐近，沐皎儿看到假山后，少女正神色凄苦地往铜盆中添纸，火光将她围拢住，像亡人给予挂念者的最后一个拥抱。
“娘，欢儿不孝，未能护住您，欢儿有罪。”
“您拿着这些钱，到那边多买些吃食衣裳，若是不够，您托梦来，欢儿再给您添。”
“您……您再等等，待过了这几日，欢儿给您多烧些纸钱，欢儿就去找您。”
沐皎儿看着眼前这幕，心痛得险些落泪。
当年阿姐故去，她也是这般不死不活的样子，整日跪在宗祠望着高台上的祭荐位，一遍又一遍喊着阿姐的名字。
那种痛，真像是将魂魄与□□寸寸剥离，恨不得一头撞在墙上与其一起死去。
若不是二哥，以她那时的痛苦与心智，应该早就随阿姐去了吧。
眼前这人，比当年的她可怜多了，亡人尸首不存，只凭空对着游飘的幽魂哭泣，多无助。
沐皎儿走到少女面前，轻声道:“明日你去清雲庙，对住持说找四夫人的牌位，他会带你去的。”
沐欢一惊，下意识就想捧土将铜盆内的火熄了，听完沐皎儿一番话，少女呆愣住，反应过来后，沐欢登时痛哭出声，一下又一下对着沐皎儿重重地磕头。
沐皎儿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拦住后少女额上已磕出血痕，却仍还想再磕。
“别……别这样，你这番动静要是将那些侍从引过来，明日我们都没好果子吃。”
沐欢止住动作，噎着声对沐皎儿道谢。
“时辰不早了，快收拾收拾早些睡吧，明日精精神神过去，别让……她担心。”说罢，转身就走，一路上越走越快，恨不得要跑起来。
回了屋中，沐皎儿蜷缩到一侧墙角，抑着声音哭了起来。
一如当年那个跪在宗祠的小女孩，泪眼模糊地对着一片虚无，企图从中看到故人的影子……
“禾霁姐姐！”严绛笑吟吟站在车旁偏头瞧着她。
林禾霁朝她挥挥手，携着孙亦蒽走到严绛面前。
“绛儿，这位是我的好友，孙亦蒽。”
“孙姐姐好！我是禾霁姐姐的小妹严绛！”丫头笑得眉眼弯弯。
“好可爱的女孩儿！”
“嘿嘿~”
“禾禾，有空带妹子来我家做客。小绛，我先走啦。”
“好！姐姐路上小心。”
“乖~”
林禾霁牵着严绛的手，二人目送着车子驶离。
“绛儿，怎么来学校找我了？”
“小妹想带姐姐去玩！我听严呈之说温宛今晚会来，要唱她新出的歌呢！”
林禾霁无奈地笑着点点头。
与周叔交代过后，二人简单吃些东西，换好衣饰来到昌乐季舞厅。
许是还未到正式营业的时间，厅堂内人不是很多，她们就选了处距舞台近的卡座，听台上几人吹奏西洋乐器。
酒侍为二人送上饮品，两人也就慢慢啜饮着，靠在沙发上享受此刻的氛围。
林禾霁耳中听着，脑子得了空开始盘算接下来具体都应做些什么。想得入神，也就没注意在不远处的吧台旁，有人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她。
这间舞厅本不在温家商业规划之内，对温胥的父亲来说，这只不过是个供消遣的地方，若有应酬大可去别处，何必费着心力自己开一间，再耗费大量的时间去经营。
父亲曾问过他，开也就开了，交给旁人代为监管经营就是，做什么要每天亲自过去视察，又费心过问每日客流？
他只笑笑，寡寡淡淡回一句，“想找个自在地方。”
温父听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瞧着他面上神色，却难得地窥出一丝落寞。他一向看不透这个儿子，温胥自小老成，也不爱哭，每日规规矩矩上下学，又去国外留了几年洋，回来后便帮他管理着商行。
几年下来，倒赢得商界众人交口称赞，温父颇以他为豪，也就不再过问他的决策，索性都由他去了。
温胥对外向来是不温不火的性子，总也不见他对谁发火，或是厉声斥责。天大的事到他那里，似乎不过就是几粒尘沙，轻轻一拂也就没了。
没人能懂他，只有他与脑海深处那个偏执残暴的自己，日日夜夜上演着独角戏。
开这间舞厅，是为着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寻到她的机会。温胥在赌，赌那千万分之一的概率，上一世的她那么喜欢凑热闹，这一世会不会有着相同的爱好。
他认定，命运让他背上枷锁，是为了来向她赎罪。既如此，他也坚信，她一定会出现在面前，或早或晚。
持着这样的信念，他拼了命地努力，拼了命地攻克学业，又拼了命地获得他人认可。得到父亲经营默许后，他费劲心血将这间舞厅办起，又耗费大量精力让它在几年内发展壮大，以成为这一方地界儿上最有名的歌舞厅。
此后，无论多忙或是多晚，他总会来到这里，细细打量每一个人，亲自过问每日客流，以判断这间舞厅现下声名到底如何，还有她……有没有来到这里。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当林禾霁以副少爷扮相迈入昌乐季的一瞬，面上向来带着浅浅笑意的男人垮下唇角，镜片后的眸子红得惊人，他无声喃喃，“陌路逢故人，天意终有之。”
舞厅中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人们身着华服，随音乐在舞池旋转。
一切隐于朦胧，唯舞台中心灯光汇聚，照亮一方天地。
窈窕美人缓缓走入光圈，婉转轻柔的歌声通过麦克风，传入舞厅的每处角落。
“哇，大歌星来了！”严绛激动地摇着林禾霁的手臂，将她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小少爷，我的手要被你摇断了。”林禾霁很是无奈，前世的抚枫现世的严绛，相同的相貌不同的性情，啧！太割裂……
严绛反应过来后还有些不好意思，忙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大少爷，不好意思啦。”
林禾霁随着众人视线朝舞台看去，心下叹道:“这样的美人，当真是绝色，连我都要心动了。”
舞厅一时只有温宛浅唱的声音，众人或坐或站，皆目不转睛地看着，也没人在舞池中央跳舞了。
林禾霁看着看着，莫名心头一跳，又转头看看周边的人，“怎么嗅到一股子商机！”
一曲罢，温宛微躬身向台下致敬，款款走下舞台。
舞厅重又恢复喧嚣，人们一个牵着一个，纷纷来到舞池中间跳舞。
“哥，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温胥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将一杯温水推向她，“没什么。”
“小少爷，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好！”
林禾霁对一名酒侍招手，那人微笑着走了过来，“先生，需要些什么？”
“不，我们要走了，买单。”
酒侍笑意更深，“先生，今晚全场消费老板买单，您不必再付了。”
林禾霁一怔，扫了圈现场的人，默默感叹这老板真是个大手笔，“那我想道声谢，你们老板在这里吗？”
“他……已经走了。”
“好吧。”林禾霁无奈，只得对那人点点头，拉着严绛的手离开。
出了门，严绛看起来很是兴奋，“禾霁姐姐，我们很幸运哎！两次都不必买单，大概是我们的扮相太英气，将旁人都迷住了，这才几次三番结好运~”
林禾霁也觉得有些离奇，莫非因这昌乐季是城中生意最好的歌舞厅，所以老板索性放飞自我了？
“有……可能吧。”
严家派出的司机仍等在门口，二人上了车，将林禾霁送回家后，严绛方随车回了严家。
门倒没落锁，林禾霁轻推开门走了进去，见李妈正随在陈妈身后收拾着屋子，不由有些诧异。
这人回了一趟老家怎么连性子都变了？
陈妈听着门口有动静，忙转过头去看，“小姐回来了，还要吃些什么吗？”
李妈附和，“这夜深露重的，易着凉呢，我给小姐热杯牛奶去！”说着，转过身就要去忙活。
“不用，我不饿，先回去睡了。”递给陈妈一个眼神，林禾霁疾步走上楼梯。
那种不适的感觉又出现了，隐隐透着些不安，可她那样一个人，又能生出什么风浪，怪得很……
将台灯打开，林禾霁走到窗前，看着阳台上的几只玫瑰，幽幽叹了声气。
反身回到桌前坐下，拿出一张纸抬笔写起字来。
“尚好年华，男子汉大丈夫应拼力闯出一番事业，而不是将时间浪费在一位陌人身上，无用亦无度。
另，玫瑰金贵娇弱，将它置在风中太过奢侈，我不喜且烦心，望将玫瑰收走，不要出现在此。
你的人生应走自己的路，而非被他人围困，望好自为之。
——林”
寻了根细绳把纸条卷起捆好，林禾霁走到阳台上，将细绳系在其中一只琉璃瓶口，很显眼的位置。
做好这些后，林禾霁锁上了门，将纱帘拉拢，梳洗后便睡下了。
言语直白至此，游子从不会不明白。
夜已深，沐皎儿打发抚枫回去休息，估摸着她走得远些后，沐皎儿重又换上衣裳，将门掩住走出院中。
府中各院差不多都已将灯烛熄了，只余天上的星子月亮照着脚下的路。
巡逻的侍卫只在外院走动，除沐国公门前外，内院只有沐皎儿一人在四处地走。
她这次已是下定了决心，索性连粉剂都没带，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四处溜达着。沐皎儿好奇得很，窥视着她的那人……究竟是不是杀害阿姐的凶手。若是，她咬也得将那人咬死，若不是，她也得看看清楚，那人究竟想做什么！
仍是刻意朝着偏僻的地方走，这种地方，别说不大经人，因着树影深深，连天光都难透进来。
走到一处小院，突地瞧见不远处的假山下，似有光影浮动，且隐隐有压抑的哭声传到沐皎儿耳中。
这处地界儿，这种天色，这样的氛围，让沐皎儿很难不多想啊！
“你们……你们去找老爷子，他还搁老地方待着呢！我一得空就提着好酒好菜去看你们，你们可都看着的啊！别……别吓我别吓我，我胆子再大也经不住啊经不住……”腿哆哆嗦嗦地挪着，却怎么也使不上劲，一张小脸吓得煞白，欲哭无泪地看着那处。
“娘，欢儿……不孝，没……能护……住您……”声音渐渐清晰，沐皎儿蹙着的眉头展开，“欢儿？沐欢！”
力气似注了水般重新涌入沐皎儿体内，她抬步朝那处走，随着距离渐近，沐皎儿看到假山后，少女正神色凄苦地往铜盆中添纸，火光将她围拢住，像亡人给予挂念者的最后一个拥抱。
“娘，欢儿不孝，未能护住您，欢儿有罪。”
“您拿着这些钱，到那边多买些吃食衣裳，若是不够，您托梦来，欢儿再给您添。”
“您……您再等等，待过了这几日，欢儿给您多烧些纸钱，欢儿就去找您。”
沐皎儿看着眼前这幕，心痛得险些落泪。
当年阿姐故去，她也是这般不死不活的样子，整日跪在宗祠望着高台上的祭荐位，一遍又一遍喊着阿姐的名字。
那种痛，真像是将魂魄与□□寸寸剥离，恨不得一头撞在墙上与其一起死去。
若不是二哥，以她那时的痛苦与心智，应该早就随阿姐去了吧。
眼前这人，比当年的她可怜多了，亡人尸首不存，只凭空对着游飘的幽魂哭泣，多无助。
沐皎儿走到少女面前，轻声道:“明日你去清雲庙，对住持说找四夫人的牌位，他会带你去的。”
沐欢一惊，下意识就想捧土将铜盆内的火熄了，听完沐皎儿一番话，少女呆愣住，反应过来后，沐欢登时痛哭出声，一下又一下对着沐皎儿重重地磕头。
沐皎儿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拦住后少女额上已磕出血痕，却仍还想再磕。
“别……别这样，你这番动静要是将那些侍从引过来，明日我们都没好果子吃。”
沐欢止住动作，噎着声对沐皎儿道谢。
“时辰不早了，快收拾收拾早些睡吧，明日精精神神过去，别让……她担心。”说罢，转身就走，一路上越走越快，恨不得要跑起来。
回了屋中，沐皎儿蜷缩到一侧墙角，抑着声音哭了起来。
一如当年那个跪在宗祠的小女孩，泪眼模糊地对着一片虚无，企图从中看到故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