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母是个寡妇,为了避嫌,她并不与村里人住的很近,在苏父死后,就带着儿子搬到村口。

    几人在宋家村村口分手,娇娇儿跟少年往村子里走。

    “今日感觉怎么样?临江城好玩儿吗?”

    她不敢问他找到自己身世的消息没,只能故作轻松地同他闲聊。

    “尚可。”

    少年没有多说什么,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心情不大好。

    娇娇儿想逗他开心,故意吓唬他:“你今日没跟我商量就取了那个名字,你可完啦!”

    少年果然露出一丝好奇的表情,凤眼微斜,睨着娇娇儿。

    “怎么说?”

    见他神情灵动起来,娇娇儿开玩笑道:“我们这儿有个说法,取了名字就有了因果,你如果跟我取名儿,你就是我家的人了,那可不管你找到家找不到家。”

    临江城老人们是这样说,但是娇娇儿这些年轻人是不信的,所以此刻说出来也不过是逗逗他。

    少年却想到,难怪自己在宋家一住就是好几个月,宋母也一直用郎君称呼他,原来是因为取了名字就有因果吗?

    “那我自己取得名字呢?”少年认真的问,他信这个。

    娇娇儿想了想,“那你可能要做上门女婿了吧?”

    话刚说完,娇娇儿陡然想起家里只有自己一个女儿,上门女婿那不就是她的丈夫吗?

    一个女孩儿说这种话也太不知羞了些。

    连忙改口道:“干儿子,干儿子。”

    玩笑开大了,不好解释,又怕他深究,娇娇儿连忙将话题敷衍过去:“嗐!其实从救了你就有因果了,哪里管什么取不取名儿,你要是认我娘当干娘,她白捡这么大个儿子,怕是喜得今天晚上睡不着觉了。”

    少年知道娇娇儿并不相信这些,不过说了唬他玩儿,也宽宽他的心。

    “没事,回去吧。”少年笑笑。

    到了家,宋母叫娇娇儿去烧火,她包都没放下就屁颠屁颠过去了。

    烧着火,嘴里还不忘丢两颗玻璃糖在嘴里,给宋母也丢了一颗。

    想都不用想,这定然是苏瑾一那个小子送的,少年那十个铜板可买不了这糖吃。

    “他今儿从青松学院放学了?”宋母问道,语气平淡。

    娇娇儿心一虚,宋母虽未点名道姓,但是双方都知道她说的是谁。

    不知为何,宋母每次看见她跟苏瑾一玩儿在一块儿都会不悦,所以她近年来都不会明目张胆告诉宋母自己跟苏瑾一玩,多是借口找招娣再去找他玩儿。

    觎着她的表情,见她没有生气,方才点了点头,解释道:“我是等宋春白,这才晚回来的,不是刻意等他。”

    宋母哼了一声,“城北到城南,他倒是不嫌累得慌。”

    娇娇儿嘿嘿笑着,不做声。

    过了一会儿又道:“娘,瑾一哥哥现在是秀才了。”

    这样年轻的秀才,临江城翻过来也不到十个,说一句天资聪颖不为过吧?

    “秀才?”宋母嘲讽一笑,想说什么又顾忌到娇娇儿,还是闭了嘴,“咱们宋家村可是出过探花的人,就你眼皮子浅,以为一个秀才多了不起。”

    可是秀才就是很了不起呀,她连个童生都不是,家里又这样穷,家境好些的人家也未必看得上她,家境与她相仿的她又不想继续回去过这种日子。

    苏瑾一与她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待她又好,这是她最好的嫁人之选了。

    宋母见她不说话,便知道她心底里不服气,叹了口气道:“你知道供出一个秀才来多难吗?以后还要供举人、贡士,笔墨纸砚都是小事,人情打点才是大事。先前看你俩玩的好,瑾一也是个知礼的,你对他也没什么心思,我便没说。如今你十四了,我也不瞒着你。”

    “你与他交好,做个朋友、兄妹,都无甚要紧,若是做夫妻,那是万万不能的,他会像个蚂蟥似的将你吸干,供他走上青云路。”

    嫁人不嫁穷秀才,临江城也不是没有这种例子,二十岁不到考上秀才,一直考到八十岁都没考上举人,那这些年里供他读书的钱谁出?人情打点的钱谁出?这日常开销的钱又是谁赚?

    一笔算不清的糊涂账。

    娇娇儿不信,“宋师长也是被村长一个人养大,供上探花,怎的不会这样?偏偏瑾一哥哥就会。”

    “你傻呀?”宋母嗔她,“村长虽是个鳏夫,但是他是大小是个村长,小寒那是多厉害的天资?都不用人供,人家自己求着她去。苏瑾一呢?虽也是个好少年,但他那样的定要娶个富贵人家的才供得起。”

    所以才会出现收不过三十岁秀才的青松学院,那都是富商在投资,在挑自己看中的人中龙凤,若有合适的,将女儿一嫁,或儿子一娶,姻亲关系一定,便脱不开了。

    “我又没说一定要嫁他,我俩清清白白的。”娇娇儿嘴硬。

    宋母冷哼一声,“十四了,你们学院里难道没有家室好、相貌看的过去的少年对你好?怎么不见你往来?”

    娇娇儿想到方知乐,嚷嚷道:“他们都是对我有所图谋的,未必真心。”

    “哟!你也知道苏瑾一对你真心啊?”宋母嘲笑她。

    娇娇儿便不说话了。

    她当然知道啊,苏瑾一对她好,自然是因为对她有一点真心的,二人青梅竹马,双方知根知底,就是不知道宋母到底哪里不满意,总是对苏瑾一横挑鼻子竖挑眼。

    宋母瞥了她一眼,手上动作不停,冰冷的话语打破娇娇儿的幻想,“听不听由你,总归我是不会同意你跟他的事,剩下的你自己掂量。再一个,别说我心狠,他娘也未必看得上咱们。”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语调很奇怪,像讥讽,像看不起,但是终究没有细说。

    “咱们临江城里,虽许自由恋爱,但没有父母双方允许,这亲也是结不成的。”

    娇娇儿闷闷地坐在小板凳上烧火,宋母也不说话,由着她想。

    炒好菜刚准备端出去,宋母又想起娇娇儿方才说“宋春白”,不由有些纳闷起来。

    宋家村并没有听过宋春白这个名字,而且这名字倒和她们像是一家。

    “你方才说,你等宋春白?宋春白是谁?”宋母问道。

    娇娇儿慢吞吞地抬起头来,她思绪有些混乱,脑子里乱成一团麻一样。

    “宋春白?”她对着屋子努努嘴,“就是我救回来的大哥哥呀,他胡诌了个名字,叫宋春白。”

    说到这里,她笑嘻嘻,“跟我的名字取的,倒像兄妹。”

    宋母和娇娇儿不一样,她是信取了名字就有因果的那一辈人,而且她从小听说的还跟娇娇儿这半打子听的不一样。

    “胡闹!”宋母斥她,吓得娇娇儿一个哆嗦,整个人瞬间懵在原地。

    “怎么了?”她有些委屈,“干嘛凶我?”

    宋母十分生气,又怕少年在屋里听见,压着嗓子道:“取了名字就是这里的人,跟你取了名字就跟你纠缠不清了,他家究竟怎么样还不知道,你怎么就让他跟你取了名字?”

    娇娇儿扁着嘴不说话,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情,就是宋母迷信!现在读了书的人还有几个信这个?

    还凶她!

    “是不是你在学堂里闹出什么事来了,让他假借名头帮你摆平,取了名字?”宋母基本上一猜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是了,原先苏瑾一在,娇娇儿在外面调皮捣蛋有苏瑾一帮忙兜着,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苏瑾一去了青松学院,两人隔得远了,她没了办法,就打起了少年的主意。

    “如果说因果,那从我救了他,我们就有因果了呀!”娇娇儿怎么能承认自己在学院惹了事?那不更要骂上找骂?转移了话题。

    “救人是救人,他有东西报答,这因果就散了,取了名字又不一样,你见过哪个人随便取名字?都是孩子生了父母取的,再一个取表字,那也是选福禄深厚的老人取。”

    “但是是他自己取的呀!”娇娇儿狡辩道。

    “那是不是你惹出了祸事才被迫取的?还是你们俩走路上一人一句给他取出来的?”宋母连连逼问。

    娇娇儿嘟着嘴不服气,“那取假名儿的也有,怎么到我这里,这事就这样严重?”

    “取假名儿那是人家有真名儿,现在他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取了名字就像你给刚出生的娃娃取名了一样,要负责任的。”宋母自有一套自己的逻辑。

    娇娇儿不说话了,宋母叹了口气,“你们小孩子做事一点分寸也没有。”

    娇娇儿还是不服气,说白了她是不信,一个名字能代表什么?

    她骗方知乐的时候特意取了个假名叫虎妮妮,那就代表她跟方知乐纠缠不清了吗?他今儿不还是答应不再缠着她了?

    “那现在取都取了,要是不好,不叫不就是了。”娇娇儿耷拉着头道。

    宋母道:“不然你还想继续叫?”

    她是这样想来着,这不是宋母不让嘛。

    娇娇儿不回答。

    “吃饭吧,去叫小弟回来吃饭。”宋母将菜端出去,不再提这个事。

    娇娇儿将最后一根柴丢进去,后锅烧着热水,要留着余温暖锅,不然水要凉了。

    起身去将在外头飘的小弟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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