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绕花楹,墙靡倚风亭,帘动生华影,簌簌满堂星。

    珠帘簇簇,纱帐轻挽,晚宁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不过她觉得,这夜里睡得晚,起晚些也是自然,无须多虑。她揉了揉自己的脸,好让自己快些清醒过来。

    这一路上胡玉不知所踪,两次遇袭,她心想有些事情需要快些理清楚才是,于是起身穿上衣裳,梳洗了一番,便急匆匆地想去那寻武初明,觉着王潜如今应当有消息了才是。

    可她并未知晓武初明是住在侯府哪一处,于是在回廊上四处张望,想寻个侍卫来问一问。就在她寻找之时,回廊上走来了一个女子,眸含春水,唇若点朱,窈窕之姿,温婉静淑。

    她迟疑了一下,心想顾言府里之前没有这女孩儿,这定是他们不在时,宴白收进来的,于是走上前去。

    淳安婉亦看见了晚宁,出了神般立在原地,她心想府里昨日还未见有这女子,这女子……她心中一掂量,望向那霁月阁,她知,顾言回来了。

    于是她也忙着迎了上去,走到晚宁面前,抢着屈膝施礼,“大小姐。”她自知自己若要留下,裘家大小姐说的话是天底下最管用的。

    晚宁见这女子竟认识自己,似有疑惑,看着淳安婉愣神了片刻,而后她想起顾言曾说,王潜给他找了个女孩儿,此时觉着,莫不是这个?

    于是她问道:“你是王潜的人?”

    淳安婉听了这话,心中舒爽,觉着这大小姐定是聪明人,想来说话定是不费劲的,点头应道:“是。”

    晚宁知道那王潜最知他们行踪,那些刺客若是从王潜身上获取消息,那买凶之人定与王潜有关。于是她拉上淳安婉,往自己院儿里走,“你跟我来,我有事情要问你。”

    两个女孩儿手牵着手,到了院子里,晚宁把她带到屋里,拉着她坐下,拿过那琉璃杯子,给她倒了茶水,“王潜平日里,重要的事情,都与谁说?”

    淳安婉此时不明其中缘故,只是心想义夫要保下的人,定是可以信任的才是。她垂眸看向杯盏,细细思索起来,而后又看向晚宁,极认真,却还是带着那天生的满目娇柔,“大小姐,据我所知,义父曾与你父亲交好,常有书信往来,救出你,亦是义父安排,再有,便是锦阳王,多年前,他命义父保住侯爷,其余的,我就不知了。”

    锦阳王,那赌坊的庄家便也是锦阳王的人。晚宁此时觉得有必要去寻一寻这看似流连山水的亲王。

    此时顾言正在霁月阁里审阅着多日来宴白帮着处理的文书,他把那封写着“晚晚姑娘亲启”的信放在一边,打算晚些时候再拿到晚宁那里去,让她多睡会儿。

    宴白此时打着哈欠走了进去,见顾言一身月白大袖伏在案前,暗自忏悔起来,不敢说话,与寻常相比,这段闲散日子里他都起得太晚了。

    顾言低着头,亦知他进来了,淡淡道:“睡得很好啊。”

    宴白低着头走过去,喊了声少主,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又不敢做声。

    顾言抬头看向他,见他神色怪异,“有事说话,墨迹什么?”

    宴白定了定神,吸了口气,怕自己说不出来,“王潜那义女淳安婉在我院儿里。”

    顾言蹙眉瞧着他,此时见他那模样,似乎并不是很抗拒这件事情,神色中甚至还有种想替人请罪的冲动,局外之人往往更清晰情状,顾言心中似已明了了几分,“你想留下她?”

    宴白听了这话,似乎并无责备,心有欣喜,“少主,她,不坏。”

    顾言笑了。

    笑了不要紧,把宴白吓了一跳,他这主子十几年来几乎就不笑,于是害怕起来。

    可顾言却说:“你想留下便留下吧,自己看好了就行。”

    宴白的惊喜溢于言表,眼中是无尽的感激,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他道了声是,转身出门去,想找淳安婉,告诉她这喜讯。

    武初明此时从酒肆里回来,日日散漫,喝点小酒已是他近日的习惯。路过庭院看见自己那徒儿坐在屋里,甩着酒葫芦走了进去。

    “你这兔崽子终于知道回来了。”

    他走到顾言身边,坐了下来。打开酒葫芦,喝了一大口。

    顾言放下笔,转过身去,“师父,你何必骗我。”

    武初明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咽下那口酒,佯装愠恼,“你就不识好歹,我们就为了你们能好好活下来。”

    “师父,我已经不是小孩儿了。”顾言埋怨起来,“你知道我只有阿宁。”

    武初明知道顾言那些时日是伤心坏了的,但作为长辈,怎么能认错呢?

    “是是是,你只要宁儿,你眼里就没有你师父。”说着,又闷了一口。

    于是顾言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大口喘着气。

    晚宁听了淳安婉的话,是深觉这事需要尽快弄清楚,于是带着淳安婉急急忙忙地来找顾言,寝殿里没有,那就在那楼阁里。

    两个女孩儿牵着手,衣裙翩翩地在侯府里四处走着,那侍卫们是见了奇景了,个个瞪着眼睛瞧。

    晚宁瞥见侍卫们似有神游,站住了脚,大声道:“你们再站着看,一会你们侯爷见着可是要骂人的!”

    那声音极大,顾言和武初明在屋里皆听见了,两人一起望向门外,于是见着晚宁拉着淳安婉走了进来。

    晚宁看见武初明,也不避讳,道:“初明伯伯,那王潜跟锦阳王什么关系,你可知道?”

    顾言亦不明所以,看着武初明。

    武初明呢,他与王潜结交,是因着王潜主动前来帮他筹谋,安排顾言去寻风氏称病自保的缘故,他并不知王潜与锦阳王什么关系。

    于是也是满脸疑惑的看着自己那徒儿,皱着眉头似乎使劲想了想,而后觉得是确实不知,摊开了双手,“我不知道啊。”

    顾言站起来,走到晚宁面前,又看了看那淳安婉,心想应是晚宁自己问来的。他把晚宁拉到榻上让她坐下,而后看向淳安婉,道:“宴白在找你。”

    淳安婉看着顾言疑惑了一下,忽而明白了什么,笑着道了声是,转身往门外走去。

    顾言见她出去,没再理会,把放一边的信递给晚宁,“有你的信。”那神色里是一副“我也要看”的倔强。

    晚宁看他那副样子,便知他凭空喝白醋,坦坦荡荡地打开给他瞧。

    而后,“殉情而死”四个字把晚宁气得几乎要跳起来,“我?!殉情而死?我殉谁的情啊?”

    顾言左右联系了一番,一下憋不住笑,看向他师父。

    晚宁看了看顾言,知晓了其中缘故,“初明伯伯,你这不是毁我一世英明嘛!”

    武初明无辜起来,呛声道:“那你能怎么上吊嘛,你一天天的就想着、学着这兔崽子,上房揭瓦,满街乱窜,京城里谁不知你想着他呀?那便这缘由最说的过去啊!”

    顾言此时撑着额头挡着脸,是已经憋着声音笑出了花,晚宁气鼓鼓地坐在一边,有冤说不出,裘晚宁可不是会殉情的人,故而很气。

    顾言笑了一阵渐渐缓过来,把晚宁抱过来揉着头,安慰起来,“没事没事,假的,有朝一日我帮你平反啊。”说着还是憋不住笑,看着晚宁此时气鼓鼓地样子,他是深觉可爱。

    晚宁叹了口气,把顾言扒拉开,认真起来,“婉儿说,是锦阳王让王潜保下你的,且她说,王潜有要事,亦是报给锦阳王。”

    顾言敛了笑容,想了想,其中关系皆前后矛盾,他转向武初明,问道:“师父可否问一问,王大人与那锦阳王的关系?越细越好。”

    武初明点着头,拍了拍胸口,“包在为师身上!”于是他站起身,拿着酒葫芦,大摇大摆地往外走去。

    “猴子,那胡玉,我觉着需得找出来。”晚宁眯着眼睛,似有什么出现在脑子里,可又模糊不清,她极想弄清楚。

    顾言是不想晚宁操这份心的,可他亦知道晚宁不是那愿意安于闺阁的,“我会想办法去找,只是你若有什么事,需与我说,我不会拦你,但你要让我知道。”他是怕她不声不响翻了墙便跑出去,就像他自己一样。

    晚宁应了声好,拿起那封信,递给顾言,“叱罗还说,胡玉的主人早就知道你装病,她在启州下了船,那启州来的男女……要么是臧黎,要么是她?”

    顾言拿在手里细细看了一遍,放在案上,“胡玉一个女子,无权无势,她纵火烧城,囚禁军士,背后定是有人差遣,不然,她没有理由做这些,兴许她背后的是臧黎也未可知。”

    晚宁将这些记在心里,而后她拿起自己的匕首,放在了顾言案上,“你帮我找一把弯刀。”

    “你会使?”顾言惊喜道。

    晚宁颇自豪抬着下巴,“自然会,带这匕首,是为着逃命罢了,如今用不着了,大刀子,才能保护你啊。”

    顾言心思里是不需要她保护的,可也不想驳了她,他知道只有这样她才会安心,于是揉着她的头发,瞧着她那傲气的模样,“好,我找人给你打一把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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