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河真的很上道，从古灵阁里商议好了一起去蜀都玩儿之后，他便大包大揽地买了票、定了宾馆。
买票时候得用身份证，柳陌音递过去，许清河一看，脸色有点不对，“原来你不叫柳澄啊。”
柳陌音尴尬地咳了两嗓子，“我妈说过，女孩子出门在外要防水防火防强盗，我就撒了个谎，害，谁能想到被你骗了身呢！”
许清河一听，脸滕地就红透了，他对她可啥都没干啊。
古灵阁里，他拦下柳陌音的时候，柳陌音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赖账，说她不认识他许清河，昨晚的事儿仿佛已经被她全然忘记了。
但是她身边那老婆婆一句“姑娘，蜀都有熟人吗？”问出来后，她却迅速地又记起来他的样子了，拉着他坐回了包厢。
几个小时之后，他就跟她坐上了去蜀都的动车，一起去蜀都旅游。
好魔幻。
而此刻，坐在许清河旁边的柳陌音，内心些许惭愧。
在古灵阁里付款的时候，许清河走了过来，当时柳陌音一脸尴尬地发现，自己的卡刷爆了。
本来想着白阿姐告诉了她李月的下落，这顿酒该是她柳陌音请的。
谁知道，从忘川出来时候，她走得急，带错银行卡了，卡里被她刷的，一毛不剩，兜里的现金也就剩下了千八百了。
当时，柳陌音以为许清河是因为表来捉贼的，谁知道他竟然开口就一脸痴情口吻，“柳澄，我们，能单独聊聊吗？你不要怕，我不是纠缠的人。”
她一看他好像还没意识到表的事儿，瞬间放下心来。
白阿姐一句蜀都倒是提醒了她，正愁钱呢。这不，现成的提款机来了吗？
哎，不过她也不是那占便宜的人，忙完了这票，肯定会还给他的！
看在这许清河如此单纯的份上，这表，实在也不能偷人家的了。况且，万一被发现了，那可要尴尬死她了，柳陌音一边想着，一边悄悄把表掏了出来。
这表很精致，翻过来一看，表盘的后面刻了两个字母，QH&ZX。
什么鬼？他有女朋友吗？
柳陌音一脸黑线，把手表悄悄放回到了许清河的衣兜里。
这家伙，也没她想的那么单纯吗！
许清河醒来后，一摸口袋，就发现了失而复得的手表。
转眼看向柳陌音，越看她越觉得顺眼。
那天在医院，他看她火急火燎地为素不相识的人垫医药费的样子，就觉得她一定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虽然她嘴上说那位大爷是她爷爷，但是他怎么能看不出，她只是怕医护人员怠慢那位拾荒大爷，情急之下扯的谎。
而后在酒吧相遇，他虽没想到这姑娘会这么，额，开放，但是瞧着她喝酒和吃东西的直爽劲儿，他只觉得这姑娘，活的真实。
这种真实感，多么的可贵啊！想必，他们的事，她也会理解吧？
“想什么呢？”许清河问。
“啊哈哈，没啥，”柳陌音连忙打了个哈哈。
“陌音，你小名，是叫音音吧？这么唤起来，挺好听。”
一瞬间，柳陌音很想说，自己小名其实是阿音，但是猛地，意识到，现在除了柳安娜，还有谁会这么唤她呢？
罢了，无所谓了，“你想这么叫，可以的。”
“音音，我还没跟你正式介绍过自己吧？我名字里的清河，清澈的清，河流的河，今年27。我是名外科医生，在平京医科大附属医院工作，家就在医院附近的小区。”
“你，27了？”柳陌音一点都没看出来许清河的年龄。
“嗯，27了。医学生，大学学的肿瘤医学，现在还在熬规培期。”许清河不好意思道，“音音，你是不是，也该向我介绍一下你自己？”
“啊，是啊，”柳陌音突然开始自卑，好家伙，高材生啊，哎，自己这高中肄业的，可害臊死了。
“我说我是无业游民，你信吗？”罢了，无所谓了，瞒啥瞒，要是这家伙被吓跑了，倒也好，反正车也坐上了，宾馆地址她也记下了，那宾馆也不是能退的，他要是下车就走人，她反倒是行动更自由了。
“嗯，我信。其他呢？几岁了，家在哪里呢？”许清河推了推眼镜。
“我比你小点，不过也差不多，我今年24了。家嘛，哈哈，不知道在青市的还算不算。”许清河听罢，沉默了一下。
柳陌音以为他怕了，光速开口，“你看，咱俩还挺不一样的，差距好大的。本来说好了一起旅游，相处相处看看有没有进一步的可能性，现在看来，前提就错了。没事的，你可以下车直接回平京，我们有缘再见。”
许清河抬起头，被她这一股脑的长篇大论震惊，这都什么跟什么？“没有，我没有这么想，”他低着声，“听你这几句话，就知道，你的日子，不好过吧？那天看你在医院给爷爷付医药费，你没有工作，收入哪来呢？”
许清河目光灼灼，看向柳陌音。
好家伙，你不会以为我是卖的吧？柳陌音有些生气，音调抬高了八度，“我还有姐呢！我姐养我！”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内心自觉有些丢人，迅速加上了一句，“我有纹身店！”
“纹身店？”许清河看她炸了毛的样子，顿觉有些搞笑。
没有固定收入，甚好。
他对自己的想法，越来越有自信了——YP、没有固定收入，从认识到现在，看柳陌音，他觉得真是哪儿哪儿都是可爱的。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好奇。咱俩是挺不一样，但是也不至于差距好大。你看，你这不也不是无业游民，应该说自己是开纹身店的啊。”许清河又露出了八颗牙齿，扬起了标准的微笑。
阳光打到他的脸上，从柳陌音的角度看去，正好映着窗外绿色的大片田野。耳边响着他缓缓的话，柳陌音觉得，有些舒服。
是时候换个话题了，不然，他再纠结自己平日里都干些啥，那就秀逗了。
难道告诉他，她过去在忘川监了五年工吗？或者，告诉他，她是鬼节负责吹箫的？
那还不如无业游民呢。
柳陌音转了转手镯，想起来在忘川盼望柳安娜回船上的艰苦岁月，肝儿一颤。
昨晚算是她这一个月以来，睡的最好的一晚了，一个月以来，每到夜晚临睡，柳陌音满脑子都是姐姐浑身是血的模样。
刚开始断案时，柳安娜不是没有带过柳陌音，可只带了两年，就命令她留守忘川了。
那两年，是师傅师娘走后，柳陌音到现在为止，过的相对开心的两年。
平日里，跟着姐姐学纹身，偶尔听到“鬼叫屈”，她俩就收拾包袱，去断案，从第一次见鬼，到见怪不怪，柳安娜一直牵着她的手，一直护在她身前。
虽然每次断完案，柳安娜总会要回忘川待几天，但是整体上，日子还是相对温暖的，直到柳安娜破解了师傅留下的那张地图的关窍。
柳安娜说，她找到了师傅所说的“微渺”的希望。
从那天开始，她把柳陌音留在忘川，开始只身一人去断案。
柳安娜说，之所以让她待在忘川，是因为忘川是鬼差的根，在忘川，柳陌音的身体才能得到一直的滋养，也可以保证她的安全。
这五年期间，每次柳安娜回来，虽浑身疲惫，但都没有大的岔子，都是一如既往把自己锁在船屋里，睡个两三天后出来，便一身清爽。
直到上个月，柳安娜突然一身血出现在忘川河畔的柳陌音面前，浑然已经失了所有力气，只说了一句让柳陌音去找李月。
柳陌音永远也忘不了姐姐一身是血的样子，她内心从此生出了无比的畏惧。
想起来师傅师娘的消失，她开始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要不是梦到忘川里突然生了怪物，把师傅师娘吞了去，要么就是梦到姐姐被人剜去了心脏，沉到了河底。
师傅最后留下的，只有一封信。
信的结尾，“此生本以为可在我儿身上结束一切的罪孽，谁知事不可料，差事仍需我儿们为爸妈为继，希望微渺，我儿们却仍需抓住。”
希望微渺，直到见到了姐姐那一身血，柳陌音才知道了周身的凶险。
师傅师娘走后，姐姐一直把她护在身后，但是从那天开始，她知道，不能光靠姐姐了。
柳安娜说，柳陌音必须出发了，待找到李月，她们还有重要的事要去做。
哎，也不知道柳安娜现在无不无聊。
“各位旅客，列车即将到达本次列车的终点站，蜀都东站，请检查好行李用品，准备下车。Ladies alemen.....”不知不觉，到站了，动车播报把柳陌音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许清河起身，麻利地从行李架上拿下来行李箱。
晚上八点三十六分，动车站停在蜀都东站。
出站的时候，柳陌音打量着站内的西川竹编幕墙和蜀汉文化雕刻，一切都跟五年前跟柳安娜来的时候差不多。
在忘川待了五年，出来后，她惊异地发现五年的时间其实并不长。
外界虽有变化，但是并没有让她产生太大的疏离感，她迅速适应了使用各种地铁电子支付工具代替纸质地铁票，百无聊赖地时候还去体验了VR，边体验边想着或许把忘川画出来，开个VR店一定能爆火。
说起画画来，她在忘川的时候，捡起了师娘的手艺，柳安娜看她逐渐以画画为爱好，很高兴，把师娘早年在青市画室里留下的装备都给她背去了忘川。
于是，柳陌音就天天画啊画啊，开始有点理解师娘为何画画这么好了。
她觉得师娘早年一定也在忘川蹲过好长时间。
与忘川光影交错、天地混沌的景象相处了五年，她自觉自己绘画的手艺突飞猛进，等找到了李月，回青市，她跟柳安娜的纹身店能重新复盘一下，或许，也可以联系一下以前向师娘买画的买家呢。
看到蜀都东站门口的青铜面具造型，耳边响起来西川话，“瓜娃子！”
柳陌音噗嗤一声笑了，许清河也笑了。
从他们身边走过的卖水的大娘，背上背着一篓子鲜花，不停地拍着孙子的后背，教训着吃甜筒吃到了地上的孙子。
蜀都是个安逸的城市。
在这一刻，柳陌音恍惚间觉得一切像是做了一场梦。
她贪心的想着，梦醒了，她就是蜀都一普通人家里的瓜娃子。
可以吊着鼻涕水，吃着火锅，在这人间迅速老去和死去。
可惜，不是。
......
出站后，许清河打了车，半小时后，他们到了宾馆。
定宾馆的时候，柳陌音就很贴心地跟许清河挑明，“不用订两间，一间就行”。许清河立时脸全红了，柳陌音心里笑嗨了——这是什么害羞小可爱？
进了房，柳陌音发现，许清河订的是标间。
两张洁白的大床摆在房中央。
果然，许清河还是害羞的不行。
这房间一看就要价不菲，浴室很大，落地大窗，俯瞰蜀都夜景甚好。
罪过罪过，这么白吃白喝白住人家的。
放好行李，柳陌音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
许清河自然是听到了，他掏出了手机，在沙发上开始扒拉众人点评。
柳陌音开心地坐到了他旁边，但又不太好意思指指点点，毕竟饭来张口的她，总得顾忌下许清河的口味。
“大坎龙行吗？”许清河一看就是光看评分的主，哪家店评分高，他就觉得哪家店好吃了。
柳陌音也不好意思说啥，有吃的就够好了，也不好挑三拣四。
于是，两个人下一站，就来到了这家火锅连锁店。
火锅咕嘟嘟煮起来的时候，柳陌音激动地快哭了，恨不得长上八只手，直接捞着吃。
对于火锅，她超级懂的，在忘川的时候，做梦都梦到火锅上冒的气。
许清河不能吃辣，太遗憾了。
一圈红彤彤的辣椒中间捧着一掬清澈的清汤，这鸳鸯锅的布局也太有蜀都特色了。
柳陌音很贴心的把食材对半放——红锅先下肉，清汤锅先下菜。
各种食材涮几秒开捞，她都记得清。
一边风卷残云，一边熟练地用公筷往许清河碗里夹清汤锅里熟了的食材。
她自己则是碰也不碰清汤，蘸碟都是直接从外面一圈特辣锅底里打的原汤碟。
这一顿下来，许清河把柳陌音喜欢吃的食材真是摸得门清儿——她没有不爱吃的。
柳陌音也把许清河的饮食习惯摸得门清——这哥们儿也太挑了，啥清淡他爱吃啥，而且涉及五脏六腑的，他都不碰。
“我不吃器官的，容易联想太多，”柳陌音想要分享一点脑花给许清河的时候，许清河吓得连连摆手。
“哇，那你得失去多少乐趣啊！”柳陌音表示遗憾。
看来，外科医生也挺不容易的。
买票时候得用身份证，柳陌音递过去，许清河一看，脸色有点不对，“原来你不叫柳澄啊。”
柳陌音尴尬地咳了两嗓子，“我妈说过，女孩子出门在外要防水防火防强盗，我就撒了个谎，害，谁能想到被你骗了身呢！”
许清河一听，脸滕地就红透了，他对她可啥都没干啊。
古灵阁里，他拦下柳陌音的时候，柳陌音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赖账，说她不认识他许清河，昨晚的事儿仿佛已经被她全然忘记了。
但是她身边那老婆婆一句“姑娘，蜀都有熟人吗？”问出来后，她却迅速地又记起来他的样子了，拉着他坐回了包厢。
几个小时之后，他就跟她坐上了去蜀都的动车，一起去蜀都旅游。
好魔幻。
而此刻，坐在许清河旁边的柳陌音，内心些许惭愧。
在古灵阁里付款的时候，许清河走了过来，当时柳陌音一脸尴尬地发现，自己的卡刷爆了。
本来想着白阿姐告诉了她李月的下落，这顿酒该是她柳陌音请的。
谁知道，从忘川出来时候，她走得急，带错银行卡了，卡里被她刷的，一毛不剩，兜里的现金也就剩下了千八百了。
当时，柳陌音以为许清河是因为表来捉贼的，谁知道他竟然开口就一脸痴情口吻，“柳澄，我们，能单独聊聊吗？你不要怕，我不是纠缠的人。”
她一看他好像还没意识到表的事儿，瞬间放下心来。
白阿姐一句蜀都倒是提醒了她，正愁钱呢。这不，现成的提款机来了吗？
哎，不过她也不是那占便宜的人，忙完了这票，肯定会还给他的！
看在这许清河如此单纯的份上，这表，实在也不能偷人家的了。况且，万一被发现了，那可要尴尬死她了，柳陌音一边想着，一边悄悄把表掏了出来。
这表很精致，翻过来一看，表盘的后面刻了两个字母，QH&ZX。
什么鬼？他有女朋友吗？
柳陌音一脸黑线，把手表悄悄放回到了许清河的衣兜里。
这家伙，也没她想的那么单纯吗！
许清河醒来后，一摸口袋，就发现了失而复得的手表。
转眼看向柳陌音，越看她越觉得顺眼。
那天在医院，他看她火急火燎地为素不相识的人垫医药费的样子，就觉得她一定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虽然她嘴上说那位大爷是她爷爷，但是他怎么能看不出，她只是怕医护人员怠慢那位拾荒大爷，情急之下扯的谎。
而后在酒吧相遇，他虽没想到这姑娘会这么，额，开放，但是瞧着她喝酒和吃东西的直爽劲儿，他只觉得这姑娘，活的真实。
这种真实感，多么的可贵啊！想必，他们的事，她也会理解吧？
“想什么呢？”许清河问。
“啊哈哈，没啥，”柳陌音连忙打了个哈哈。
“陌音，你小名，是叫音音吧？这么唤起来，挺好听。”
一瞬间，柳陌音很想说，自己小名其实是阿音，但是猛地，意识到，现在除了柳安娜，还有谁会这么唤她呢？
罢了，无所谓了，“你想这么叫，可以的。”
“音音，我还没跟你正式介绍过自己吧？我名字里的清河，清澈的清，河流的河，今年27。我是名外科医生，在平京医科大附属医院工作，家就在医院附近的小区。”
“你，27了？”柳陌音一点都没看出来许清河的年龄。
“嗯，27了。医学生，大学学的肿瘤医学，现在还在熬规培期。”许清河不好意思道，“音音，你是不是，也该向我介绍一下你自己？”
“啊，是啊，”柳陌音突然开始自卑，好家伙，高材生啊，哎，自己这高中肄业的，可害臊死了。
“我说我是无业游民，你信吗？”罢了，无所谓了，瞒啥瞒，要是这家伙被吓跑了，倒也好，反正车也坐上了，宾馆地址她也记下了，那宾馆也不是能退的，他要是下车就走人，她反倒是行动更自由了。
“嗯，我信。其他呢？几岁了，家在哪里呢？”许清河推了推眼镜。
“我比你小点，不过也差不多，我今年24了。家嘛，哈哈，不知道在青市的还算不算。”许清河听罢，沉默了一下。
柳陌音以为他怕了，光速开口，“你看，咱俩还挺不一样的，差距好大的。本来说好了一起旅游，相处相处看看有没有进一步的可能性，现在看来，前提就错了。没事的，你可以下车直接回平京，我们有缘再见。”
许清河抬起头，被她这一股脑的长篇大论震惊，这都什么跟什么？“没有，我没有这么想，”他低着声，“听你这几句话，就知道，你的日子，不好过吧？那天看你在医院给爷爷付医药费，你没有工作，收入哪来呢？”
许清河目光灼灼，看向柳陌音。
好家伙，你不会以为我是卖的吧？柳陌音有些生气，音调抬高了八度，“我还有姐呢！我姐养我！”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内心自觉有些丢人，迅速加上了一句，“我有纹身店！”
“纹身店？”许清河看她炸了毛的样子，顿觉有些搞笑。
没有固定收入，甚好。
他对自己的想法，越来越有自信了——YP、没有固定收入，从认识到现在，看柳陌音，他觉得真是哪儿哪儿都是可爱的。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好奇。咱俩是挺不一样，但是也不至于差距好大。你看，你这不也不是无业游民，应该说自己是开纹身店的啊。”许清河又露出了八颗牙齿，扬起了标准的微笑。
阳光打到他的脸上，从柳陌音的角度看去，正好映着窗外绿色的大片田野。耳边响着他缓缓的话，柳陌音觉得，有些舒服。
是时候换个话题了，不然，他再纠结自己平日里都干些啥，那就秀逗了。
难道告诉他，她过去在忘川监了五年工吗？或者，告诉他，她是鬼节负责吹箫的？
那还不如无业游民呢。
柳陌音转了转手镯，想起来在忘川盼望柳安娜回船上的艰苦岁月，肝儿一颤。
昨晚算是她这一个月以来，睡的最好的一晚了，一个月以来，每到夜晚临睡，柳陌音满脑子都是姐姐浑身是血的模样。
刚开始断案时，柳安娜不是没有带过柳陌音，可只带了两年，就命令她留守忘川了。
那两年，是师傅师娘走后，柳陌音到现在为止，过的相对开心的两年。
平日里，跟着姐姐学纹身，偶尔听到“鬼叫屈”，她俩就收拾包袱，去断案，从第一次见鬼，到见怪不怪，柳安娜一直牵着她的手，一直护在她身前。
虽然每次断完案，柳安娜总会要回忘川待几天，但是整体上，日子还是相对温暖的，直到柳安娜破解了师傅留下的那张地图的关窍。
柳安娜说，她找到了师傅所说的“微渺”的希望。
从那天开始，她把柳陌音留在忘川，开始只身一人去断案。
柳安娜说，之所以让她待在忘川，是因为忘川是鬼差的根，在忘川，柳陌音的身体才能得到一直的滋养，也可以保证她的安全。
这五年期间，每次柳安娜回来，虽浑身疲惫，但都没有大的岔子，都是一如既往把自己锁在船屋里，睡个两三天后出来，便一身清爽。
直到上个月，柳安娜突然一身血出现在忘川河畔的柳陌音面前，浑然已经失了所有力气，只说了一句让柳陌音去找李月。
柳陌音永远也忘不了姐姐一身是血的样子，她内心从此生出了无比的畏惧。
想起来师傅师娘的消失，她开始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要不是梦到忘川里突然生了怪物，把师傅师娘吞了去，要么就是梦到姐姐被人剜去了心脏，沉到了河底。
师傅最后留下的，只有一封信。
信的结尾，“此生本以为可在我儿身上结束一切的罪孽，谁知事不可料，差事仍需我儿们为爸妈为继，希望微渺，我儿们却仍需抓住。”
希望微渺，直到见到了姐姐那一身血，柳陌音才知道了周身的凶险。
师傅师娘走后，姐姐一直把她护在身后，但是从那天开始，她知道，不能光靠姐姐了。
柳安娜说，柳陌音必须出发了，待找到李月，她们还有重要的事要去做。
哎，也不知道柳安娜现在无不无聊。
“各位旅客，列车即将到达本次列车的终点站，蜀都东站，请检查好行李用品，准备下车。Ladies alemen.....”不知不觉，到站了，动车播报把柳陌音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许清河起身，麻利地从行李架上拿下来行李箱。
晚上八点三十六分，动车站停在蜀都东站。
出站的时候，柳陌音打量着站内的西川竹编幕墙和蜀汉文化雕刻，一切都跟五年前跟柳安娜来的时候差不多。
在忘川待了五年，出来后，她惊异地发现五年的时间其实并不长。
外界虽有变化，但是并没有让她产生太大的疏离感，她迅速适应了使用各种地铁电子支付工具代替纸质地铁票，百无聊赖地时候还去体验了VR，边体验边想着或许把忘川画出来，开个VR店一定能爆火。
说起画画来，她在忘川的时候，捡起了师娘的手艺，柳安娜看她逐渐以画画为爱好，很高兴，把师娘早年在青市画室里留下的装备都给她背去了忘川。
于是，柳陌音就天天画啊画啊，开始有点理解师娘为何画画这么好了。
她觉得师娘早年一定也在忘川蹲过好长时间。
与忘川光影交错、天地混沌的景象相处了五年，她自觉自己绘画的手艺突飞猛进，等找到了李月，回青市，她跟柳安娜的纹身店能重新复盘一下，或许，也可以联系一下以前向师娘买画的买家呢。
看到蜀都东站门口的青铜面具造型，耳边响起来西川话，“瓜娃子！”
柳陌音噗嗤一声笑了，许清河也笑了。
从他们身边走过的卖水的大娘，背上背着一篓子鲜花，不停地拍着孙子的后背，教训着吃甜筒吃到了地上的孙子。
蜀都是个安逸的城市。
在这一刻，柳陌音恍惚间觉得一切像是做了一场梦。
她贪心的想着，梦醒了，她就是蜀都一普通人家里的瓜娃子。
可以吊着鼻涕水，吃着火锅，在这人间迅速老去和死去。
可惜，不是。
......
出站后，许清河打了车，半小时后，他们到了宾馆。
定宾馆的时候，柳陌音就很贴心地跟许清河挑明，“不用订两间，一间就行”。许清河立时脸全红了，柳陌音心里笑嗨了——这是什么害羞小可爱？
进了房，柳陌音发现，许清河订的是标间。
两张洁白的大床摆在房中央。
果然，许清河还是害羞的不行。
这房间一看就要价不菲，浴室很大，落地大窗，俯瞰蜀都夜景甚好。
罪过罪过，这么白吃白喝白住人家的。
放好行李，柳陌音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
许清河自然是听到了，他掏出了手机，在沙发上开始扒拉众人点评。
柳陌音开心地坐到了他旁边，但又不太好意思指指点点，毕竟饭来张口的她，总得顾忌下许清河的口味。
“大坎龙行吗？”许清河一看就是光看评分的主，哪家店评分高，他就觉得哪家店好吃了。
柳陌音也不好意思说啥，有吃的就够好了，也不好挑三拣四。
于是，两个人下一站，就来到了这家火锅连锁店。
火锅咕嘟嘟煮起来的时候，柳陌音激动地快哭了，恨不得长上八只手，直接捞着吃。
对于火锅，她超级懂的，在忘川的时候，做梦都梦到火锅上冒的气。
许清河不能吃辣，太遗憾了。
一圈红彤彤的辣椒中间捧着一掬清澈的清汤，这鸳鸯锅的布局也太有蜀都特色了。
柳陌音很贴心的把食材对半放——红锅先下肉，清汤锅先下菜。
各种食材涮几秒开捞，她都记得清。
一边风卷残云，一边熟练地用公筷往许清河碗里夹清汤锅里熟了的食材。
她自己则是碰也不碰清汤，蘸碟都是直接从外面一圈特辣锅底里打的原汤碟。
这一顿下来，许清河把柳陌音喜欢吃的食材真是摸得门清儿——她没有不爱吃的。
柳陌音也把许清河的饮食习惯摸得门清——这哥们儿也太挑了，啥清淡他爱吃啥，而且涉及五脏六腑的，他都不碰。
“我不吃器官的，容易联想太多，”柳陌音想要分享一点脑花给许清河的时候，许清河吓得连连摆手。
“哇，那你得失去多少乐趣啊！”柳陌音表示遗憾。
看来，外科医生也挺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