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的发音刚做出口型,姜唯按住他蜇伤的地方。周惜柏直接痛呼,对姜唯投以委屈埋怨的表情,也就忘了迟昉。

    荷皛已经拉着迟昉出去。

    周惜柏痛感逐渐消失,身体仍不住地探向门外,问道:“迟昉怎么来这了?怎么会在清河镇见到他?”

    姜唯细细解释了一番,默默把手指轻按在伤口处,威胁他说:“你最好给我保守秘密,坚守人家的隐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我会一直监视你的。”

    周惜柏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承诺一定不会说出来,但末了斟酌着说:“你说,迟昉就这么傻察觉不到一点异常?他去年刚刚大爆一次,清河镇又不是没有年轻人。”

    姜唯听言顿住,担忧地看向荷皛,随后却说道:“管他呢!当人失去说话的能力,反而活得赤诚轻松。”

    周惜柏把目光转向姜唯,盯了她良久,没有言语。

    迟昉被荷皛拉到一棵槐花树下,躲躲藏藏一样的,他好整以暇地看向荷皛,道:“三白,你偷感怎么这么重?刚刚那个是你前男友?”

    荷皛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对着迟昉,她心里吐槽自己怎么就粉上这么一个时而不太着调的人。“什么我前男友,那是姜唯的前任,人家是下派视察的周科长。而且你没看出来周科长情意未泯?”

    言外之意是打扰了人家的二人世界。

    迟昉收起自己的心思,心中升起尴尬和懊悔,“我没耽误人家吧?”

    荷皛拍了拍迟昉的肩膀说:“还行,没啥耽搁,我立马就拉你出来了。咱有点眼力见。”

    她见迟昉两手空空,反问道:“话说你来干嘛来了?”

    迟昉明显怔愣住,无措地搓了搓裤缝,看起来很是茫然。他藏起心中的懊悔,他一时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里。“我一个人太无聊,就来蜂场的路记得清楚,就来找你们玩。”

    迟昉含糊过去,说完觉得自己找的理由十分不错。他看着荷皛相信了他,也呼出一口气。

    “今晚跟我们一起去独一味吃饭吧,帮我交际一下。”荷皛邀请道。

    不成想迟昉懒洋洋地抛来句:“你把我当交际花?”

    荷皛见招拆招,夸耀道:“我可没见过你这么英俊大方、情绪稳定的交际花。”

    迟昉挑眉睨向小屋示意荷皛,“喏,他们出来了,去吃饭吧。”

    随行的科员已经准备好在车旁等候,周惜柏和姜唯在前面走。

    迟昉俯身到荷皛耳边,滚烫的气息烫到了荷皛,她有些呼吸不畅,心想:果然啊,再怎么样也是爱了七年的偶像,看着他一路成长,心里还是会激动、爱怜!

    结果迟昉耳语:“我觉得他们的感情进度停滞不前啊,这周科长不太给力,你不是跟姜唯是生死闺蜜吗,要不然咱们帮帮他们?”

    荷皛暗自翻了个白眼没让迟昉看见,抬手把他挥到一边,安抚道:“唯子可没想复合,感情之事最不好掺和,热眼旁观就行。”

    走到路边,周惜柏的车根本坐不下。荷皛就把姜唯送上车,让他们先去点菜。

    荷皛想着自己开着电驴驮着周惜柏就行,结果回身一看他上了自己的后座,正乖乖等着呢。

    她又变得温情起来,鬼使神差地揉了揉迟昉的发顶。

    迟昉发质偏硬却很柔顺,不像干草似的。

    荷皛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慌张地收回手,戴上头盔拧动电门追赶前人,她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掩饰自己的紧张。

    后座的迟昉脸却还没走出来,失神地摸着自己的发顶凌乱着。

    到了独一味,姜唯已经拼好桌子,惊奇道:“你开得挺快啊,我们也才刚到几分钟。”

    荷皛没说自己是因为紧张,练过弯道都没有减速,差点翻车。

    荷文博撩开后厨的帘子出来迎客,询问过后拿出了几瓶崂山啤酒和橙子味大窑。他凑到迟昉身边跟他打招呼,却见他心不在焉,“日方哥,你咋了?今天我给你做一个辣子鸡块,绝对香,贼下饭,我刚学到的。”

    迟昉接过饮料,整理好心情,答应他一定多吃几块。他眼神飘向荷皛。

    荷皛和迟昉坐在一旁,周惜柏和姜唯坐在对面。

    迟昉习惯性地为荷皛烫餐具,自然地推到她面前。

    这一行为,荷皛和姜维见怪不怪。可却惊呆了周惜柏,他意识到他们的关系可不是普通的关系,最起码很熟悉了。

    他看向姜唯,眼神询问她。姜唯选择性忽略,可在看微信后,认命般地解释一番后给他烫了餐具。

    桌上都是独一味的经典招牌菜色,也有当地的家乡菜。

    糖醋鲤鱼、油焖大虾、葱烧海参、木须肉、家常时蔬、风味茄子,还有一个鱼丸汤。另外主食除了米饭,还点了一个槐花鸡蛋饼。

    荷文博真的炒了辣子鸡,分量足足。

    “这个是我弟弟,热爱做菜,这时他自己做的,可能味道还没那么好,你们尝一下,顺便给他点建议。”荷皛介绍道。

    荷文博感激地看向姐姐,认为姐姐已经开始认可自己,羞涩的同时更多的是欣喜。

    周惜柏举杯敬荷皛,“请你转告荷老支书,要不是他,文化汇演不可能这么顺利地举办。”

    荷皛的爷爷,曾经担任过村子的支书,在村民眼中威望较高,所以大家愿意听他说几句,但爷爷自嘲:“再过几年,等我们一辈的老家伙们死光了,就没人再信我的话了。”

    此前,文化汇演筹备之初,在报名阶段。大家的积极性低迷,报名信息寥寥。一是觉得上台表演这种事就跟马戏团的猴子一样,清河镇的几个村子都挺熟,不愿意上去丢人现眼;二是,不认为这次汇演真的有说得那么好。

    荷爷爷游玩归来,在广播大喇叭上吆喝了几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外加一丝严肃的训斥,效果十分显著。

    于是,就有了现如今的汇演。

    荷皛替爷爷谦虚了一把,称这是他爷爷应该做的。

    于是一桌的人举杯预祝这次汇演能完美落幕。

    吃到一半,大家又聊起了蜂蜜的事情。

    周惜柏也是在今天下午才知道了似蜜抄袭的事情,他郑重道:“有什么一定要说,你们是清河镇的后起之秀,未来是小镇经济和文旅发展的重要力量。”

    姜唯和荷皛知道这不是一句假大空的话,一是清河镇的确需要年轻人的助力,二是周惜柏确实有办法提供经济援助。

    闺蜜二人又回敬了一杯。

    迟昉不着声色地把一杯热茶放在荷皛手边。

    荷皛饮尽杯中酒,把茶水握进手中。

    “你们有什么宣传品牌和蜂蜜的途径和方法吗?”周惜柏问。

    “一般是借助网络,开过助农卖货的直播,现在也有自己的官方自媒体号。平常会录一些蜂场和蜂蜜的视频。但是效果平平,我们初出茅庐,名不见经传,但攒了一些忠实顾客。”

    “科普性的视频吗?播放量怎么样?”一个男科员问道。

    荷皛点头,可提及播放量却面露难色,苦笑着说:“好的有几万,少的也就千百。”

    这时候荷文博端着收回的盘子说道:“早就说了科普性太强是不会有人看的,枯燥无味,大家的生活本来就很难,谁愿意看这个?”

    餐桌上的人面面相觑。

    荷皛把荷文博叫回来,姜唯哥哥把盘子接了回去。

    “那你有什么看法?”

    荷文博面对这么严肃的几个人,艰难咽了一下口水,推脱道:“我也不知道,我没什么好点子。我也不懂。”

    迟昉安慰荷文博,“你就说出自己内心最想说的,不用出什么好办法,不要觉得有负担,不然我们几个大人成什么了。”

    荷文博这才放下心来,思虑过后说:“我觉得非要拍什么视频的话,就要有趣味一点,不用非得像网上搞笑视频一样,起码要有看点。而且你们的东西局限性太强,年轻人不愿意看,自然就不知道我们的蜂蜜好,你们不就流失一大批顾客。”

    荷文博的话颇有几分道理,这也跟荷皛当初的想法一致。蜂蜜的定位也要将目光投向年轻人,以大学生和上班族为主,尤其是大学生,是拥有绝对市场潜力的。

    “那对于宣传方法你有什么想法?”姜唯递给他一瓶可乐。

    荷皛半空截下,“换成冰箱里的汇源橙汁。”

    荷文博拧开纸盒倒了一杯,没喝先说了自己的想法,“那你们就得找年轻人喜欢什么,常混什么圈子。跟游戏动漫联名这种就别想了。”

    另一位女科员说:“找明星代言?”

    在场知情的四位大活人立马装成活死人,忍着不去看迟昉。

    不过有迟昉这么一块大肥肉,只能看不能吃简直是憋屈。

    荷文博怒喝一杯果汁。

    荷皛解释道:“这跟联名一样遥不可及。没钱也没门道。”

    对面二人各自抄了一筷子木须肉掩饰。

    “先在市面上找一些好的案例,再看看市场缺少什么,再做出好的方案。”

    荷文博回到后厨刷碗,收到了荷皛的一百元转账。

    此时,荷皛端着空出来的盘子放进大盆,“累吗?”

    她以为弟弟会说不累,强撑着。

    荷文博摘下橡胶手套,大方承认道:“累啊,怎么不累?比上学还累。”

    “那回学校去吧。”

    荷文博果断拒绝:“不,虽然累,但是成就感完全不一样。我在这儿踏实。我就想当厨子,学好家乡菜,将来开家大餐厅传扬出去,我还要改良菜品,独创菜品。”

    荷皛找来一个马扎子,“不带手套?”

    “戴着不方便洗,更洗不干净,我这只是过一遍残渣,后面还要在消毒柜清洗消毒呢。”荷文博解释道。

    荷皛微微一笑,眼睛挤成弯月,语气柔和,缓缓说:“那我明天去给你办休学或者请长假,但是我有一个底线,不能退学,必须考上大学。你肯定心里清楚,这个底线你自己都不会破。不管这次你是赌气也好,或是怎样,我都对你刮目相看,是姐姐低估你了,家里人都轻视了你的梦想。”

    “对不起,弟弟。”

    没有谁的梦想不值得高看一眼。

    荷皛进入餐馆之后就一直在暗自观察荷文博。他热情好客,服务周到,对来这儿的每一个客人都亲切耐心。

    他在餐馆勤勤恳恳,肯吃苦,刷碗进菜搬货刷碗收拾垃圾,没有任何嫌弃或是抱怨。

    而且荷皛意外的发现,他好像记住了常客的饮食习惯。

    来了一位三十多岁的大哥,点菜时,他会确认:“哥,不加香菜和葱是吧,我给你把蒜换成蒜水。”

    荷文博还记得谁不吃芹菜,谁对虾过敏,会给客人排除掉有这原料的菜品,再推荐更好的菜品。

    另有一位四、五岁的娃娃当场吐了出来,他却也能面不改色地清理掉,还会端来温水,还唱歌哄娃娃开心。

    他已经具备了基本的能力和态度,并且做得非常好。

    “今年跟我一起转场吧,我带你去其他餐厅长长见识,学习一下。到时候你会明白,厨师不是光靠冲劲儿,也要有更丰富的学识。”

    荷文博什么也没说,却红了眼眶鼻头酸涩,悄悄哭了。

    他们商定最晚下一学期必须回学校好好上学。

    姐弟二人聊了很久才结束。

    荷皛又回去参与了酒局,直到晚上九点才散伙。

    姜唯直接睡在餐馆,男科员开车送女科员和周惜柏回宿舍。

    迟昉滴酒未沾,开着电驴带荷皛回家。

    荷皛醉酒程度远大于微醺,但是还没喝得烂醉,一开始只是简单抓着车扶手。后来是迟昉的衣服,再后来,迷蒙中她环住了迟昉的腰,趴在他温暖宽阔的后背睡着了。

    迟昉身子僵住,竟是不敢再呼吸,怕自己呼吸就会吵醒荷皛一样。

    他感受着荷皛的体温,不似他那般火热滚烫,更像是白日被太阳晒好的水,洗脱他一身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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